到了时辰，周围学子身后跟着小厮陆陆续续离开，唯谢珏他们二人慢上一步，李泽宇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我已经让府上的小厮定好了位置，你可不能反悔。”
“我何时无信过？”谢珏挑眉看他，倏忽灿然一笑，“你先去点着，我有事需回府一趟。”
重点强调，“不必同我客气！”
“哦～”李泽宇似懂非懂，与谢珏一同长大，他还不清楚其中深意？
反正他没意见，有人结账就成，“行，那你快些，我可不等你。”
此时谢珏身边的小厮已经收拾好书籍，他起身大步往外走，姿态潇洒。
李泽宇这方还未到百味斋，彼时谢珏已经回到了谢国公府上。
一入内，便见谢青一人独在，谢珏撩袍坐于他侧位，疑惑问道：“怎么只有我们两人，爹呢？”
“爹下午不当值，身边的小厮带话回来让我们不必等他，他同娘在一起。”谢青放下手中茶杯，不急不缓，“我以为你也去了，没想到你肯回来陪兄长我用膳。”
谢珏看着桌上的两对碗筷。嘴角微动，呵呵，他一定是想到了！
“哦，原来是这样。”谢珏伸手为自己添了一杯茶，表现异常平静，“李泽宇求着我请客，我回府拿银子罢了。”
“拿银子啊——”谢青慢悠悠拖长了尾音，“正巧我现在身上带着呢，你们去何处？”
谢珏眼神微微闪，就等他这句话，“百味斋，你要来？”
“可。”
听他应得爽快，谢珏招手让下人将桌上的菜撤下，“那我们快走吧！”
谢青不动，眼中带笑，“你不是要拿银子吗？”
谢珏理直气壮道：“你比我们二人年长，请一顿饭，就当提前为你践行了。”
“走吧，别耽误时辰，我还要去学宫，今日有刘太傅授课，若去迟了，你又不是不知他为人多板正严厉，你自己不也挨过他的板子。”
谢珏催促着，还不忘拿昨日谢青自己的话堵他，顺便抖出他以往的糗事。
·
百味斋一如往日般热闹，堂中坐满了人，李泽宇不由得庆幸自己早早叫小厮定好雅间。
小二过来接引，他一回转身，谦逊有礼道：“晏和公主，我们先上楼。”
慢慢点头答好，掠过周遭的视线，她身后跟着金露，几人一同到楼上。
她原本是陪同谢夫人，后来谢国公寻来，她本就挂念着今早谢珏离开时面带委屈的模样，思及此，便以不打扰二人为由，想要去学宫等谢珏下学一同到附近酒楼食肆。
谢夫人不赞同，本就是让小厮传个话的事情，让珏儿他们来便是，但谢国公却爽快应下，言语间有种长辈特有的温和儒雅。
他说，等谢珏他们过来菜都凉了，让他们随便寻一处离得近的食肆，谢珏付账。
原先谢夫人是不应的，谢国公温声劝了她几句，后面的话慢慢没听清，而后谢夫人便改了主意，说明日在约她一同逛街。
这般，慢慢还是来得晚了些，到半路看时辰谢珏应该不在学宫了，正打算掉头去谢国公府，恰好同李尚书府的马车碰上。
慢慢是不认得李尚书府的马车的，但李泽宇认得慢慢这位渠勒公主的马车，瞧方向，说不定是去学宫接谢珏呢。
他让小厮拦下，带去几句话，慢慢自然记得他，这才一同到了百味斋。
慢慢坐下，金露知她喝不惯茶水叫小二又上了一壶温水。慢慢不动，礼貌且疏远地同李泽宇闲聊。
“两位，这边请。”
门外传来小二热切的声音，慢慢猜是谢珏来了，果不其然，下一刻门便被人推开。
“慢慢？你、你这么在这里？你不是陪我娘他们……”
谢珏带着怀疑看了一眼身旁的兄长，谢青回以视线，平静无波澜，表示他不知情。
李泽宇一边解释他同慢慢是在路上遇见了，一边安排两人坐下。
谢珏在慢慢右侧落座，谢青坐于他与李泽宇中间。
李泽宇一口气说完，喝下半杯茶水，而谢珏自进来时目光便落在了慢慢身上。
他的眼眸黑白分明，眼尾上扬，弯眼笑时，似聚着星光，重新又问了慢慢一遍，“你怎么来了啊。”
“我来得晚了些，在路上碰见李公子，他说你等下会来，我就同他一起在这里等你了。”慢慢轻声解释，说辞与李泽宇相同，谢珏眉眼带着笑听。
“谢夫人同国公一起，我便想找你。”慢慢最后一字音落，谢珏接上，“我都没想到你会来。”
“原来如此，真是巧。”
两道声音交叠，一道清亮带着欢喜，一道低声温和。
谢珏顿时收敛了笑意瞧了一眼旁边正浅笑同李泽宇打招呼的谢青，徒然生出一丝悔意。
又委屈地回看了一眼慢慢，意思很明显，早知道就不带他们来了。
慢慢笑：“你喜欢的那几道菜我都点上了，等下我送你去学宫。”
听慢慢说下午她不用陪娘可以接他下学，谢珏便知道一定是他爹在从中作梗，不过他的确很高兴。
“不必来接我，我回来直接去安西邸找你。”
另一边李泽宇故作惊讶的语调很明显，“我也是没想到谢青哥你也一起来了。”
谢珏略微偏头在谢青看不见的地方冲他做了个无语的表情，意思很明显。
你好虚伪。
偏偏此时谢青平稳听不出丝毫伪装，“嗯，他身上没带银子，我听说在百味斋，便来了。”
他们言语眼神间暗流涌动，慢慢觉得有趣极了。想来只有关系及为亲近之人才会如此，这让她感到一丝久违的亲切，不由勾了勾唇。
她们若在身边应该也是这般热闹，特别是孚婡，她一向活泼。
一顿饭四人两两相谈甚欢，最后——当然由年长者谢青付的。
·
谢青离京这日在那位老夫人寿宴前。
兄长离京的时辰太早，天还未亮，小厮丫鬟们拎着灯笼，兄长同爹娘在门前拜别，谢珏则是一直送他到了城门外。
此时虽已至初夏，空气中依旧带着丝丝凉意。他舍不得慢慢受累，自然不会叫她一同，难得睡个好觉，应该多歇息。
只是这一来一回，便不能绕路回去到安西邸了，只能直接赶去书院，他昨日已经提前同慢慢说过。
想想这一连几日，真叫兄长说中，除了上午慢慢陪同他一起到学宫，下学后回府根本不见人，被他娘拐了去，每次去的地方太远，他来回赶不上时辰，只能作罢。
谢珏有些郁闷，怎么娘亲还同儿子抢人的，之前不是很着急他同兄长的婚事么？
他又不能同之前般入梦同慢慢在梦境相聚，谢珏诚恳又敷衍地同兄长道别后叹了口气，若是原先的噩梦，那还是不必了。
谢珏到书院时，慢慢这边才起。
她起身，带着轻微的鼻音，声音比平日更小了些，问端水入内的金露道：“谢珏他可是等了许久了？”
金露回：“公主忘了？昨日谢世子提起过今天一早要送谢大人出城，估摸现在的时辰，他应该到学宫了。”
慢慢眼中闪过一瞬迷茫，“原来已到这个时辰了。”随后想起昨日学宫外临别时，谢珏同她提起过。
“公主今日是睡得久了些。”金露放下铜盆，“奴婢见您睡得香甜，不忍打扰，这几日连着陪谢夫人，便想着让您多睡会儿。”
慢慢点头，“晚些时候陪谢夫人去试做好的衣裳。”
“奴婢记着呢。”
今日不似前几日般挑花了眼，若有不合身的地方叫人记下改好后送到府上便可，为此费不了多久，本就是打发时间罢，有人陪同自然兴致盎然。
当时谢夫人兴起给慢慢定做了好几身，都是略仿西域的样式，当初慢慢入京后也有不少女子瞧异族服饰新奇打探过几家，这便叫有心的衣阁记下，谢夫人定下的，是新出的样式。
“我怎么瞧着都不错，这可叫人犯了难。”
赵禾尹叫慢慢到跟前细细打量，颇为满意。旁边伺候的个个都是人精，纷纷说笑道：“公主容貌出尘，怎样都好看。”
慢慢抬眼看谢夫人，虽然几日来都是如此，但她依旧有些不太适应。
“要不明日就穿这身？”
慢慢尝试自己拿定主意，就听谢夫人已经替她决定好了。
“这身素了些，明日穿茄紫色那件，那颜色衬你，我记得珏儿送了你一套头面，正好。”
慢慢乖巧应下，紧接着就听谢夫人将剩下的一一交待全。
“明日一同乘谢国公府的马车去，晚些时候珏儿他们也会来。”
慢慢领会，是要等午时下学后，用过午膳还需去学宫。
要知道宴会前后，可是京城夫人小姐们的主场，难免会有各相攀比之疑，即便谢夫人意不在此，也要做足准备不能叫人小瞧了去。
这几日跟在谢夫人身边，难免会遇见其他府的夫人，慢慢已经深有体会了。
叫人无故压过一头，总归是令人不快。
谢夫人不要求她精通其中道理，也无意强求。
慢慢不免松了口气。
前世的记忆早已在几百年间消弭殆尽，况且与这个世界大不相同，她参加过的宴会也就是由大裕皇后皇帝做东的举办的两场。余下能推则推，这样的寿宴还是头一次……
不过有谢夫人在，她安心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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