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刚鬣发挥他死皮赖脸的绝招,终究吃上了心心念念的饭。为此,他接下来一年都得帮山和郁侍弄庄稼。

    熟人来访时,猪刚鬣还踩在田地中弯腰劳作。

    猪刚鬣听到了从旁边传来的脚步声,但他没有当回事。他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可不止一个,不提来找山和郁的村民,光是闲着没事干来看他热闹的当康和敖烈,一天之内也至少会在他身旁出现三次。

    猪刚鬣继续在那骂骂咧咧的折腾,他心中那股对当康的怨念,就算是玉帝亲临都止不住。

    不过骂着骂着,他终究后知后觉察觉到不太对劲。

    旁边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太轻,不像是平常会来的人。

    推着曲辕犁的人突然之间愣在原处,这一幕被站在田埂上的女郎看得清清楚楚。

    “你为何不继续犁地?”清脆且有些耳熟的女声在猪刚鬣耳旁响起,她的语气和说出来的话证明她认识猪刚鬣。

    猪刚鬣心中一动抬头望去。

    只见一位千里迢迢出行,却依旧不忘在忙碌碌的日子中佩戴一朵春日鲜花的女郎站在他的不远处。

    猪刚鬣惊讶地瞪大眼睛,他眨了好几下愣了片刻,依旧不敢相信眼前站着的人是他在高老庄看到的那位高家女郎。

    他伸出活动间粘上了泥巴的手揉了揉眼睛,好好一张虽然黢黑,但勉强能算端正的脸庞,被他揉得只剩下那一口大白牙。

    高翠兰看见猪刚鬣的傻样偷偷笑了两声,不过她立马恢复平淡继续说道:“我听前头的商人说,这曲辕犁用起来可比其他农具省力。你先前在高老庄与人比赛时都能超出一大截,如今有了更省力的工具,可别因此而偷懒。”

    世界上有比刚碰面就看出你在偷懒更尴尬的事情吗?

    让猪刚鬣来回答,他肯定会回答有。

    因为他还没有开口辩解,高翠兰又说了一段话。

    高翠兰说:“听说你在此处没出多少力,这可不是正人君子该有的行为。你不能因为想要入赘就努力,有了吃白饭的机会就什么也不干。”

    “阿耶与我说,你放弃来我高家入赘,选择两界山是想要行商。如今我说服阿耶暂时放下婚事出门行商,却没想到比我早走的你依旧没做出任何事情来。”

    听到前半段,猪刚鬣还不屑一顾。他能吃白饭那是他的本事,换做别的人,别说是吃白饭了,到这半天就得被当康那小疯子给赶跑。

    听到后半段的内容,猪刚鬣黢黑的脸庞瞬间变得通红。

    什么?什么叫做放下婚事出门行商?

    猪刚鬣蹭得一下抬起脑袋,那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能看出风尘仆仆但双眼发亮的高翠兰。

    “你不招婿了?我还以为你是为别的事情而来的。”猪刚鬣茫然之下只问出这句话。

    “想什么呢你!她不出来做生意,难不成还是来找你的?”回答猪刚鬣的人是当康。

    当康刚从前头山神庙转出来,一过来就听到猪刚鬣这句话。他早听过两人的前事,当下就以为猪刚鬣不要脸,打算趁此机会再续前缘。

    当康三两步跑过来,趁着猪刚鬣心情复杂,将人推到了被抛下的曲辕犁旁。

    “赶紧干你的活吧。”当康语气不耐烦,他疯狂掰扯着猪刚鬣,试图让猪刚鬣的目光从高翠兰身上挪开,“别露出这副登徒子般的表情,她就是来跟我们做生意的,没你心中想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当康恨不得将猪刚鬣摁进泥里,但猪刚鬣实际力气比他大,即便他依旧傻愣愣,当康也没法让心中所想成真。他干脆加快速度回头,推着高翠兰离开田旁。

    “翠兰,我已经将主事的人叫来。他们都在山神庙中等着你呢,我们赶紧过去吧。”

    当康和高翠兰的身影消失在猪刚鬣眼中,失去了迷茫对象的猪刚鬣可算在已经开始变热的春风的吹拂下清醒过来。

    嗯?他刚才是不是听到当康直接称呼人为翠兰?

    本想继续拿起曲辕犁劳作的猪刚鬣,脑子里划过一道古怪的光芒。

    也许因为差一点就去当了高家上门女婿,差一点成为高翠兰真正的夫婿。即便当时选择跟忽悠他的山和郁一起离开的猪刚鬣,依旧对高翠兰有着别样的关注。

    “不行,我得去看看。”猪刚鬣犁了两下地,还是没能放下他不能直接称呼高翠兰,但当康却能称呼的怪异。

    “我得去给翠兰掌掌眼。不管怎么说,我们俩可差点成为世界上关系最亲密的人。而且我还答应了高太公日后若是有事,必定会帮高太公的忙。翠兰的事情也是高太公的事情,我可不能当不守信用的人。”

    猪刚鬣自顾自说服了自己,他完全不管三番两次错过约定时间的他,就是他口中不讲信用的人。

    说干就干,山神庙后头的田地间瞬间没了人影,只有一道黑风朝山神庙前院席卷而去。

    山神庙中,除了山和郁当康陈行和高翠兰,还有别人也在。

    陪坐在高翠兰身旁的是一男一女。

    男子长相周正甚至能算得上俊朗,他的穿着不像普通农家汉子,更像是家中有点小钱,平日里也会在附近行商的模样。不过以他透露出来的气势来说,他虽然眼中带着精明,但依旧是个淳朴的人。

    至于坐在高翠兰亲近一边的女子,不用细看就能看出她和高翠兰的相似。

    她与高翠兰最大的差别,就是她年纪长些,梳的发际也是夫人发髻,而并非未出嫁女郎的发髻。

    两人正是高翠兰的高二姐高玉兰,以及二姐夫高其德。

    高太公将高玉兰嫁给了同庄人士,因此两人同姓高。

    高玉兰握着高翠兰的手关切道:“若早知你与那猪刚鬣会闹得不愉快,我定然不会让你独自去后面。”

    说起猪刚鬣,高玉兰心中火气直冒:“幸亏山神当初恰巧路过高老庄,猪刚鬣因为好高骛远跟着离开,不然他就真的会被阿耶招入府。什么老实本分,勤恳能干?我看都是装出来的。如今他在两界山什么事业都没做出来,竟然还敢开口就问你为什么而来,真是好一个没皮没脸的人物!”

    高翠兰的家人问起发生了什么事,当康自然会回答。

    高玉兰本就对招婿结束却拍拍屁股就走的猪刚鬣心有不满,高太公那段时间的忙活她都看在眼里。作为外嫁女的她天天回去陪伴高翠兰,并一路见证高翠兰拒绝再次招婿选择出门闯荡。

    可以说,高玉兰比高翠兰这个当事人更厌恶猪刚鬣。

    包括山和郁在内的在场其他人有心替猪刚鬣解释两句,说猪刚鬣至少没差到如同高玉兰说的十恶不赦。

    但他们生怕高翠兰的怒火燃到他们头上,终究还是没有开口替猪刚鬣分担。

    山和郁坐在主位眼观鼻鼻关心,他就差没学着最近几日下山时都一直在诵经的熊黑。

    忽然间,神游天外的山和郁感受到了当康小心翼翼的触碰。

    顺着当康指的方向看去,山和郁发现隐蔽处的窗户外头出现了熟悉的人影。

    猪刚鬣躲在外面偷听。

    此时再回头看看还在叮嘱高翠兰如何在外面保护自己的高玉兰,山和郁冷不丁打了个机灵。

    可不能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别想着谈生意,他这座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山神庙也会在猪刚鬣“听我解释”的证明中被破坏干净。

    “咳。”山和郁清咳一声打断了高玉兰的念叨,“在这坐着既分别不了货物好坏,也说明不了我两界山的地理优势。你们带来的羊不是还在前面吗?这两日,前面的酒肆也算热闹,不如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高玉兰面色秒变,她眨眼功夫就恢复成端庄模样站起来:“山神说得在理,做生意得眼见为实。我在这自夸,不如现场宰只羊,让大厨们烧给过往的商人们尝尝。如果此事成了,日后我们有的是见面商谈的机会,如今聚在这说大话真是闹了无知的笑话。”

    跟着山和郁的脚步,一行人出了山神庙朝前面酒肆而去。

    发现是几乎见不到的山神带路,本就好奇高翠兰她们带来的货物的商人和村民们,纷纷朝他们涌来。

    行走间,高玉兰一直将高翠兰护在身旁。哪怕他们一行人实际上是以高翠兰为主,被高翠兰说服一起行商的高玉兰还是忍不住替高翠兰感到担忧。

    猪刚鬣远远跟在后头,他急得抓耳挠腮。

    越是看不见,他就越想靠近。高翠兰此刻对他的吸引,已经远超当初他想去高家当赘婿时的吸引。

    只可惜,直到陈行代表百家村和高翠兰谈完生意,猪刚鬣始终没能真正与高翠兰再次接近。

    大客户的要求可得满足,陈行不至于犯最低级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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