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门外。
黄万金刚出城门不久，便慢慢减缓了速度，最终在一棵大树旁边停下。
他深深吸了一口充满青草味道的空气，只觉神清气爽，和煦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浑身充满暖意。
“开什么玩笑？要我一个人去追……追一百多人？”黄万金寻了个树荫坐下，把马匹系在树上，喃喃道，“我才十七岁，一年后还要回家继承我的家产呢！”
“叫我去追他们那么多人，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万象门都已经不在平离了，还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个平离城的捕快……”
“混账老爹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心疼我啊，明明是到边境这么危险的地方，却连一个能在关键时刻保命的东西也不给我……”
作为一个被派来练胆的富家子弟，叫他在城中跟大家一起行动，他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互相之间有个照应。
但是要叫他单枪匹马去追一百多人，且不论对方乃是万象门弟子，哪怕只是一百多个寻常流寇，他也是万万不敢的。
万一丢了小命，上哪说理去？对得起自己结了好几世善缘，才投上的胎么？
毕竟他对自己的武功还有些自知之明。
一时间，黄万金口中牢骚不断，他随手折了根模样不错的青草叼在口中，然后舒舒服服地在树荫底躺下。
淡淡的青草气息在他口中蔓延开来。
“陈羽也是个死脑筋，这还有什么好追的？我就在这边等他们来支援好了！”
一念及此，黄万金索性闭上了双眼，忽觉心有所感，低声吟道：
“春光无限美好。”
“何必自寻烦恼。”
“万象出城便了。”
“何必还要去找？”
他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错愕，口中随着低吟而摇摆的青草也停止了抖动。
“哎？别说，我好像还有点作诗的天份……”
……
平离城，北门。
“请问，今天早晨大约有多少人出城？跟往日相比，可有异常？”
“嗯……硬要说的话，今天出城的人似乎确实要比往常多些。”
“大多是些什么人？作何种打扮？”
“民夫模样的汉子多些，大多背负竹篓、扁担，有的也推木车押运一些货物。”
“多谢。”
“看来果然是已经出城去了……”陈羽双眉紧锁，匆匆牵着马从城门之中穿过。
他不是朱庆之，没有骑马过城门的特权。
按照大夏律例，从城门经过时，必须下马步行，以免造成混乱。
“也不知道他们会走哪条路……但是这么多人如果是走小路，想必会留下一些踪迹，我还是先沿着大路去寻。”
一念及此，他用力一夹马腹，沿着主路疾驰而去。
一路上，陈羽不时便下马查看路边的野草和泥土，以此判断是否曾有大队人马在此走过。
就这么走走停停，他足足追出去了数十里，越追越是心里没底。
“再往前去，可就是大周的地界了……我莫不是走错了路？”
“可是一路上我都仔细观察过，确实没有人走过的痕迹……”
思忖间，陈羽看到一处高坡，赶紧骑马过去，向着远处眺望。
只见坡下不远的地方，一支松松垮垮，足有百余人的队伍，正在缓缓前行。
人群之中个个衣着朴素，肩挑背扛。
“站住！”陈羽一声暴喝，骑着马从坡上直冲下来。
巨大的动静瞬间引起了人群的注意，走在队伍末端的几人回头望了望，随后便停下了脚步。
陈羽来到近前，打量了他们片刻，开口问道：“你们是万象门的弟子？”
一人看了眼身旁的同伴，然后摇了摇头。
“那你们是平离城来的？”
那人愣了愣神，然后缓缓点头。
陈羽翻身下马：“我是平离的捕快，现在要检查一下你们的随身物品。”
那人有些惊慌地后退了一步，再次看向身边的同伴。
他们是春雨堂的弟子，带着的是些稀有药材、账册，还有这些年各自积攒下来金银财宝，要是被查可就露馅了。
光就这些数目夸张的财富，就不是普通货郎能拥有得了的。
几人不愧是在同一个堂下相处多年的师兄弟，眼神接触的瞬间便达成了共识，足足七人直接把陈羽围在了中间。
“还说不是万象门的？这就沉不住气了？”陈羽戏谑道。
“是又怎么样？我们已经撤走，你又何必步步紧逼？”
“不错，你放我们走，大家各自相安无事，有什么不好？”
一个领头模样的弟子叹了口气，沉声道：“敢问陈捕快，你在县衙一个月能有多少月俸？”
“三两六钱银子。”
“三两六钱？”那弟子似乎听到了一个极好的笑话，忍不住大笑起来，“三两六钱，你给他们卖什么命？”
说着，他从破衣烂衫之中取出一张银票：“这里够你十年的俸禄，回去以后，就跟胡县令说没有追到。”
他身旁的几名师弟顿时大笑起来。
“够不够？不够的话，咱们哥几个再给你凑一点。”
“陈捕快回去以后，都能直接辞官养老咯！”
“可不是么！”
陈羽接过银票，足足五百两。
“你们春雨堂可真是财大气粗，还是那么喜欢拿钱收买人……”
这一幕忽然让他想起了在东大街的街头，教训郭泰的时候。
当时的郭泰也是像这样，分毫不差。
“这都是你们这些年在平离城横征暴敛得来的赃款，我会带回去的。”陈羽把银票收进怀里，笑眯眯道，“当然了，你们这些人，我也是要带回去。”
“拿了钱不办事？天下可没有这般道理！”
那为首的弟子脸色一变，厉声道：“奉劝一句陈捕快，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就是，你区区一人，难道还能跟我们百余人为敌？”
到了这时，队伍中的其他人也已经察觉到了队尾的异常，走在前面的弟子们纷纷回转过来，将陈羽团团包围。
孙有良在人群之中，悄悄看向身旁的苏长河，低声道：“是陈羽，现在怎么办？”
苏长河眼眸微眯：“先别出声，看看这小子到底有什么底牌，竟敢独自来追？”
“嗯。”孙有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再次看向陈羽所在的方向。
人群密密麻麻的，陈羽目光所及之处，除了人还是人。
“人倒是真的挺多啊……”陈羽转动了一下脖子，发出“咔咔”声响。
对付这些平离城里的蛀虫，他可不会心慈手软。
“你们是一个个来呢？还是……一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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