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河想了想，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你们怎么确定，他就是死在了我万象门的手里？”
朱庆之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从说起，便扭头求助于陈羽。
陈羽竖起三根手指，朗声道：“第一，阿忠乔装打扮，化作了一名乡野老汉的模样，直到被人杀死，也没有被揭下面具，确认其身份。这就说明，凶手对他十分熟悉。”
苏长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继续听陈羽如何说。
陈羽接着道：“第二，阿忠死前，曾被砍去一指、一臂，这也与你门中的门规相符，是也不是？”
苏长河深深吸了口气，再次缓缓点头。
“第三，阿忠深夜出城，携带着千两银票，那么他究竟是干什么去呢？我想，他应该是逃跑去了吧？”陈羽续道，“结合以上三点，我的结论是……”
“阿忠犯了错，由于害怕被追责，于是深夜带着全部身家潜逃，最终却还是在城外，被你们给追上了，惨遭毒手。”
苏长河沉声道：“这都是你的猜测，证据呢？”
朱庆之叫道：“我们这不就是来找证据的吗？万象门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跟我回去吧！”
“朱捕头，先不急。”陈羽的目光在万象门的几人身上扫过，最后停在了野兽面具人的身上。
郑弦清面具下的眸子微微眯起，不知为何，竟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陈羽走近了一些，笑道：“这位戴着面具的堂主，能否抬起脚来？”
郑弦清微微一怔，依言抬起左腿。
陈羽蹲下来仔细看了看，除了多沾了些泥草外，并无其他异样。
万象门的弟子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隐约夹杂着些许笑声。
黄万金察觉到了这些门徒略带嘲弄的笑意，悄悄拉了拉朱庆之的手，低声道：“你快去劝劝陈羽，堂堂捕快却当众给人家看鞋底，成什么样子！”
朱庆之双手抱胸，淡淡道：“他肯定有他的理由，你不信他？”
“还请堂主抬起另一只脚。”陈羽依旧蹲着身子。
郑弦清心道：“即使给你看了，你又能看出什么来？”于是毫无在意，抬起右脚。
陈羽双眼忽然一亮，伸手抓住了郑弦清的脚踝，指着上面一处殷红，厉声问道：“敢问这位堂主，此处的血迹从何而来？”
郑弦清临危不乱，侃侃道：“也许是在哪个杀鸡宰猪的地方沾染到了，我怎会知。”
“好。”陈羽笑意不减，“还请这位堂主配合调查，取下所有随身之物。”
郑弦清深深看了一眼陈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将怀中物品一一取出，直到他伸手摸到一个瓷瓶时，不禁内心剧震。
这瓶里的药，是他给阿忠敷过的，衙门只需要拿去跟阿忠伤口处的药一对比，自然会一清二楚。
“怎么了？”陈羽见郑弦清的动作明显停滞，便知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证实，面带笑意问道，“难道是有什么不方便拿出来的东西吗？”
门中的弟子们见到这一幕，再笨也猜到了几分，无不面面相觑，面露错愕。
“真的是郑堂主杀了阿忠师兄？”
“郑堂主执掌秋风堂，掌管门中戒律，一定是阿忠犯了大错。”
“可是本门……并没有致死的门规啊……”
一名年长的弟子也摸着下巴道：“是啊，老门主在的时候，曾立下规矩。人命关天，万象门永不动用极刑。”
一时之间，众弟子们议论纷纷。苏长河全都看在眼里，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
万象门出逃在即，若是在这个紧要关头失去了人心，失去了弟子们的支持，那还谈什么“大周正统”，谈什么“国师”？
恐怕连门派的基本运作都成问题了。
“事已至此，我便也不隐瞒了。”就在这时，郑弦清大方地取出怀中的瓷瓶，开口道：“阿忠偷窃门中财物，并且背叛本门，我只是依照门规斩断了他的一指以及一臂。事后，我还给他上了药，并没有加害他。”
“有什么话，跟我回衙门再说吧。”朱庆之冷笑一声，挥动手臂，传令身后的白役们上去抓人。
郑弦清并不反抗，任由白役们给他戴上了束缚刑具。
“对了，万象门中，在场的所有人，从今天开始，不准出城，随时接受衙门调查，直到此案完结！”朱庆之接过身后一位白役递过来的文书，大声嘱咐道。
那是胡县令刚刚批下来的调查令，有了此令才能名正言顺地限制众人。
“此事还要麻烦苏门主。”朱庆之道，“若是少了任何一人，我只管问苏门主要。”
“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兔崽子……”苏长河脸皮抽动，咬牙道，“这个自然。”
……
县衙。
“陈羽，你可真是神了！到底是怎么一眼看出是郑弦清动的手？”朱庆之迫不及待地问道。
黄万金放下手中茶碗，也好奇地看了过来：“你又怎么知道他鞋底有血迹？”
“这还多亏了那孙有良，这老贼八成也参与了其中的某一环。”陈羽解释道，“当我说到阿忠死了时，我仔细观察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反应。”
“结果如何？”
陈羽接过朱庆之递来的茶，缓缓道：“当时他们几个人，都露出了相似的惊诧表情，乍看之下并无不妥之处。当然了，郑弦清戴着面具，看不出反应。”
“但是接下来，那孙有良就似乎是有些心虚了，眼神总是不经意地看向郑弦清。”
“你就因此而怀疑郑弦清了？”黄万金没想到如此容易，不禁暗忖：并非自己不如陈羽聪明，只是在观察力上欠缺了一些罢了。
他却不知道，观察力也是体现聪明的一种表现方式。
“现场鲜血四溅，连树干以及一些低矮的树叶都染红了，那么动手之人的身上，总会沾染血迹吧？”
黄万金没去过现场，凝神仔细听着陈羽的解释。
朱庆之道：“换身衣服不就行了？”
“不错。”陈羽笑道，“但我看郑弦清的鞋面上沾有泥土，不像是新换的。如此推想，他或许会踩到血迹。”
“他换了衣服却不换鞋子么？”黄万金插嘴道，“这什么堂主，未免也太粗心了吧？”
陈羽摇了摇头：“他也没有换衣服……你还记得老乞丐何卓然的话么？”
“什么？”
“这郑弦清是个高手，只需催动体内气机，区区飞溅之血，又怎能近他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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