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惊颤的目光投向龙床时，龙床上的皇帝并没有任何动作。
两人对视一眼。
“他会不会已经死了？”李卦金问。
“有可能。”宋时发现呼噜声已经停止。
李卦金的胆子又开始飙升，上前摇动赵匡胤的手臂。
“醒醒，你不能就这样死掉！”
“浆糊你还来！”
宋时吓得面部失控，急忙拉住李卦金的手臂。
李卦金反驳宋时：“怕什么，为了真相不得勇敢一点？”
龙床上的皇帝依旧没有反应。
宋时眉头一皱，看来，赵匡胤确实已经去世，他们不是医生，不懂什么验毒解剖，无法触摸到那个隐藏的真相。
依旧只能靠猜。
“驾崩了。”
宋时沉重的声音宛如玻璃掉落，在室内散了一地。
李卦金不信邪，撕开床帘，晃动赵匡胤手臂没有得到结果，就扇他的大黑脸。
甚至心肺复苏都用上了。
奇迹竟然真的在他一顿操作下出现。
躺在床上的男人缓慢睁开眼睛，疲惫，遗憾，无数种复杂的感情融化他的那双眼睛里。
李卦金抓着宋时手臂：“臭小子你看，他皇帝陛下苏醒了！”
他的后半句是用古汉语说的，宋时听不明白，但大概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宋时表情复杂，缓慢走到龙床前，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再次和那双犀利的眼睛对视，然而得到的却只有无尽的沧桑。
“你快，快问，快问是不是毒，是不是毒！”宋时反手擒住李卦金的手臂，指甲嵌入肉里，疼得后者呲牙咧嘴。
“我问，我问！”
李卦金整理好表情，弓腰低头，在赵匡胤耳边说：“陛下，你的身体还好吗？”
“是不是不舒服，或者说有中毒的迹象？”
两人紧张地围观，赵匡胤怔怔地看着围在床边的两个家伙，身体没有力气支持他抬头或者起身。
许久，面色苍白的赵匡胤缓缓问道：“尔是何人？”
答非所问。
他的身体正在肉眼可见的衰弱，半截入土了，惜字如金呐！
“皇帝！”
“我我们是来救你的！”
“告诉我们，你的身体怎么了！”
“怎么了！”
床上的皇帝眼睛飘悠悠来到宋时身上。
李卦金有些急了，回头对宋时说：“他不回答我的问题！”
“你问他，问他酒里是不是有毒！”宋时指挥道。
李卦金转回来又再次询问：“皇帝陛下，这对我们很重要，酒里是不是有毒！”
赵匡胤并不打算理会李卦金，他微弱的手臂朝下摇了摇，轻轻呼唤道：“来。”
“尔来。”
“啊？”宋时诧异，他看见赵匡胤的眼神在自己身上，那是一种期待的眼神。
“他说什么？”宋时问，并和李卦金一起蹲下。
李卦金把宋时拉到床前：“他叫你！”
“什么，叫我？”宋时凑过去，眼前这个躺在龙床上的皇帝，气息微弱，早就没有了陈桥黎明时的那种意气风发。
有的只是岁月的沧桑绝望。
赵匡胤的头微微摆动，他仔细扫视宋时的样貌，八撇胡随着他的嘴唇上下翻动。
“朕见过你。”
李卦金翻译的文字冲入宋时耳朵，这一刻，宋时仿佛跌落高空，失重感弥漫全身，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
“我我，你，在哪见过我？”
“陈桥驿朕在陈桥见过你。还在还在建隆观。”
“你是你是道士，和张守真那般道士吗？”
“我不我是道士。”宋时看见赵匡胤眼里欲要决堤的泪水，当即改口说。
“好，是你真的是你。”
宋时还在惊讶里没有回过神来，李卦金已经面目惊奇地告诉他：“他说他说你天师，能不能帮他预测大宋的历史，临死前，他想知道，他想知道这个帝国的未来！”
还有那个未完成的梦想有没有后人继承并实现。
宋时呆在当场。
算起来，宋时总共就见过赵匡胤两三次，什么建隆观，他从没有去过。
他或许是误把宋时认成了哪位道士。
“不要推背图那样隐晦，他要结果，死之前，要一个明确的结果！”
李卦金盯着宋时，脸色惨白，这不就是相当于泄露天机给他吗，会不会遭到惩罚？
而宋时担忧的并不是这个。
宋朝的过程和结局，悲凉又遗憾，耻辱又不屈，如实告诉赵匡胤，怕是死不瞑目吧？
宋时思考了一会儿，便决定如实告诉赵匡胤大宋未来真实的历史。
但只是打乱的历史。
宋时严肃说：“李卦金，你听清楚，我的话要一字不落的告诉他。”
李卦金点头：“既然这样，来吧，我知道。”
在赵匡胤期待的眼神里，宋时冷静地说：
“你的弟弟最终继承了你的皇位，他成功地消灭了盘踞帝国北面多年的北汉，使中原彻底摆脱混乱割据的局面。”
“而你们的子孙给帝国展开了一场彻底的改革。”
“在一百年后，他们成功收复了分裂已久的幽云十六州。”
“成功联合另外的草原民族消灭了契丹帝国。”
“在草原民族疯狂南下时，斩杀了他们的大汗，保护住了江南的安稳。”
“还和草原民族结缔了百年的友好和平条约，让帝国民生达到巅峰。”
“你的子孙很争气，你的臣民生活富足，起义内乱，至始至终都没有威胁到帝国的统治。”
“你们的子孙，让这个帝国成为了世界最富足的国家。”
就在李卦金翻译到一半时，赵匡胤微微抬起的手已经轻轻瘫软下去，他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两人喘着粗气，赵匡胤什么时候断气，一个不懂。
“他应该听到了吧？”宋时问。
“但愿如此不过你的这几句话很狡猾啊？”李卦金说，“宋朝那样屈辱的历史，还真能被你说出花来，仿佛一个伟大的帝国崛起一样，最重要的是每一件都是事实，让我无法反驳，怎么听怎么奇怪。”
李卦金挠挠头，看着赵匡胤躺在床上的尸体，一屁股坐到地上。
宋时苦涩一笑：“临死前，至少听点好的嘛但我至少没有骗他对吧？”
“是啊，没骗”
宋时陪同李卦金坐在地上，赵匡胤紧闭的双眼，和他们的眼珠忽然处在同一水平线。
气氛陷入阴冷，万岁殿仿佛被寒气笼罩。
“我想起一首诗。”宋时说。
“什么诗？”李卦金看着他，“你很诗意嘛，在这个狭窄昏暗的房间，而且前面还有具尸体的情况下还要吟诗？”
宋时没搭理他。
自顾自给赵匡胤吟诵出临终之词。
“去住本寻常，春风扫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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