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愁云密布,阴郁的让人发毛,凄烈的风呼啸着吹过河面,带起阵阵波涛,一众宫女下人簇拥着萧妃沿着河堤走。
萧妃是南梁武帝萧衍之后,由于当时局势动荡,家道中落,便将她寄养在外长大,也算是吃过人间疾苦的,后来机缘巧合下嫁给了晋王,二人琴瑟相合,倒也幸福。谁知这安生日子过了没几年,晋王又瞄准了太子之位,眼看又是风云难测的未来,也真是叫人日夜悬心。
走着走着萧妃身边的人逐渐变少,最后只剩下她自己一人。
突然河水散出阵阵腥臭的味道,翻滚的波涛发出剧烈的响动,乒的一声,大量的水柱喷射而出,朝着萧妃劈头浇下,萧妃忙不迭的抱头躲避,却感觉被什么东西打中。
低头一看,竟是鱼虾的尸体铺了一地,一条大鱼三尺来长,满身是伤,尚未死透,歪着脑袋,翻着血红混浊的鱼眼看着萧妃。一开一合的鱼嘴里竟然说起话来:“你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周围的鱼虾也齐声高呼:“你害的我们好苦!害的我们好苦!”
萧妃吓得花容失色,玉体瘫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没一会儿,河水里像炸了锅一样不断向外喷射水柱,不计其数的鱼虾跳出水面,朝萧妃挤去,萧妃挣脱不得,眼看快要被鱼虾淹没,急的大叫:“来人!来人救我!”
随后萧妃身体一阵颤抖,睁开眼,才发现是一场噩梦。只觉得胸口腾腾直跳,头痛欲裂,浑身冰凉,一场冷汗把被褥都沁湿。
睡在一旁的晋王也被惊醒,忙凑了过来道:“茹儿!茹儿!你怎么了?”
萧妃皱着眉头不说话,半天才唉了一声。
“你又被梦魇着了!来人!快来人!”晋王叫道。
一声吩咐之下,门外大大小小的仆妇丫鬟都忙进了门来。有用汗巾替萧妃擦拭身子的,有端来银瓶喂水的,萧妃直愣愣的过了半晌方才缓过神来。
“我真是造了什么孽了,也不知怎么的,近些日子以来尽做这怪梦了!”萧妃叹道。
“常言道日有所夜思,夜有所梦,定是你白日里思虑太多所致!”晋王安慰道。
“不是!”萧妃疲软的摇摇头道:“这梦做的太真,而且每次都是那些鱼虾来找我索命!连日来身上又起了无名之热,怕是要离殿下而去了。”说罢眼角滚出一滴泪来。
“好端端的说什么胡话?孤不许你这么说!”晋王道:“你我少年夫妻相伴至今,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怎的如此丧气?”说罢又吩咐道:“来人!去请太医来!给娘娘问诊!”
“不用了!前些日子已经叫过太医来了,配了些安神退热的药!总不见效!”萧妃有气无力的道:“大半夜的平白再叫他们,闹的大动静的,何必呢?”
“殿下!娘娘!”一旁的侍寝丫鬟墨雪道:“娘娘或许是犯了什么冲,要不请人来驱驱邪?”
“言之有理!明日里便差人去大兴善寺,找那僧人来念经。”晋王想了想又道:“对了!来人!去把静丫头叫来!”
“怎想着的又去见她来?”萧妃问。
“这丫头不是在青霄山学过几年道术吗?找她过来看看!”
没一会儿,独孤静睡眼惺忪的进了屋子,头发胡乱挽了个发髻,罩了一件纱裙。
“怎么啦?这大半夜的!”
“娘娘今日里身子不爽!老是做噩梦!”晋王只披了小衣,坐在床边说道:“找你过来看看!”
“找我做什么呀?”独孤静撅起小嘴道:“怎的不找太医?”
“找过太医了,按着方子吃了十来天,不济事,便想着你不是会些道术吗?替她看看!是不是冲犯了什么邪祟?”
“哦!麻烦表哥相让,我且问问嫂子都梦到些什么了!” 晋王起身,独孤静坐到床边,萧妃便将梦里的情形大略的说了一遍。
“反复做这同一个梦?已经有多少次了?”
“唉!十次里倒有七八次做这个梦!”
“这倒让我想起了前几日泾水河边闹妖怪的事儿呢!”独孤静揉揉眼睛道。
“泾水河边闹妖怪?”晋王问。
“是啊!说是水里平白无故就卷起巨浪,推翻渔船无算!又有人看到河水里有个怪物,翻浪倒波的,吓得渔夫不敢出船,嫂子梦到河边,又有鱼虾,别是与这档子事有关吧!”
“镇魔司那边没动静吗?”晋王道:“都是干什么吃的?”
“镇魔司人手不够呢!老路去济州办差,前天才回来。好歹叫人家歇一日吧!明儿我去一趟镇魔司!打听打听!”
“行了!你去吧!”
翌日,独孤静起了个大早,换了件月白竹布直绫衫,下着一条湖蓝绸裤,蹬了双皂麂皮靴,用根红色发带将头发高高束起,对着镜子照了照,便去了镇魔司。
她也算是晋王府的大小姐,又是镇魔司走惯了的,与镇魔司的门子十分相熟,说是要找路北川,那门子便引她到了议事厅,正瞧见路北川坐在议事桌边和姜孙二人说话,便上前招呼。
“老路!”
“哟!大小姐来了啊!怎么不事先找人知会一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路北川看到独孤静,顿时笑眯了眼,又转脸对姜平道:“傻小子!就这么呆看吗?还不快去沏茶去?”姜平听了脸一红,行了个礼,便去取茶。
“大小姐来此有何指教?”路北川问。
“近日里我家皇嫂也不知犯了什么冲,连夜里做噩梦!弄得睡不安稳,茶饭不思,人都瘦了一圈,请了太医来看,也不见大好,我哥让我来这儿找人去驱驱邪!”
“却不知做的什么梦?”姜平取了茶来,沏在一个焦黄的大竹杯里递给独孤静问道。
“说什么梦到在河边走,河里跳出无数臭鱼烂虾的,找她索命!”
“河边?鱼虾?”路北川哑然失笑。
“你可想起什么?”独孤静问。
“可是你家嫂嫂平日得罪了龙王爷不成?”孙凌风笑道:“派些鱼虾托梦来扰她?”
“天下人吃鱼虾的多了,为这点子事儿都来搅扰?”独孤静白了他一眼道:“那一百个龙王爷也忙不过来吧?”
“我倒是听说,近日泾水河里出了妖怪,别是这妖怪在作祟?”姜平道。
“这跟我想一块儿去了!”独孤静道:“老路没听说吗?”
“我前日里才回来的!昨日倒是听了老严说了一嘴!”
“怎么说的?”
“说是消息从泾水河边的槐叶渡传来的,那儿的甲长来报说河里出了妖怪,每日里兴风作浪,请我们去降妖!”路北川说道:“我正和他们二位商议,今儿就去呢!”
“正好!我跟你们一块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妖怪!”独孤静笑道。
随后四人从大兴城北门出城,独孤静招来赤鸢剑,载着姜平先行,路北川和孙凌风使着疾行符跟在后头,直奔槐叶渡而去。
“姜小倌儿!听说上回去千叶山求药,后来你和人动手,被火烧伤了经脉?可有大碍?”独孤静边驾着飞剑边问道。
“承蒙小姐关心,已无大碍了!”姜平回道:“就是灵力使起来有些阻滞!”
“那就好!”
“殿下身体怎么样?可恢复些了?”
“嗯!那草药果然有用,只服了一帖就转醒过来了!”
“方才忘了问了,你身上怎么多了一只葫芦儿?看起来有点眼熟!”
“啊?哦!”姜平一愣,随即笑道:“你还记得之前的那个留仙老店吗?”
“哦!你说的是去千叶山前我们住宿的那家?”
“嗯!还记得那个和人打赌的老叫花不?”
“哦!想起来了!这是那个老叫花的葫芦?怎么在你这儿?”
“后来我们又碰上了,机缘巧合之下,他把这葫芦送给我了!”
“我记得这葫芦儿像是个没底的,那店小二装了能有一缸绿豆烧也没满!”独孤静笑道:“你要这葫芦儿有什么用?难不成也像他一般四处讨酒吃?”
“不瞒姑娘!这葫芦可是个宝贝哩!”
“我知道是宝贝啊!装酒的宝贝嘛!”
“不止装酒,只要喝一口葫芦里的酒,就能马上灵力大增呢!”姜平笑道。
“有这等好事?”
“那老叫花也不是凡人,是个极通剑术的,后来他教了我几招,甚是有用!”
“剑术?你新学了剑术了?那得空了我要讨教几招!”独孤静笑道。
“胡乱比划的自然入不了大小姐的法眼!”姜平笑道,又问:“却不知独孤小姐学的是哪家的剑法?”
“我猜你心里定是在想,你这生于皇宫之人,又是个女娃子,哪里学的这道术,又哪里学的这剑法?是啵?”
姜平被她猜中心思,笑道:“果然是个道术精深,会看阴阳八卦的,竟算得这么准!”
“嗤!少要贫嘴!说与你听也无妨!我虽生于皇室,但自幼多病,所幸碰到了青霄山赤阳真人替我治病,又让我上青霄山学艺,故而会些道术。”
“赤阳真人?那!那可是顶尖的剑道大家!”
“哦?你听说过我师父?”
“那当然!据说令师剑术通神,已至化境。名师出高徒,那独孤小姐的剑法定然也是很了得了。”
“那倒没有!”独孤静笑道:“我生性疏懒怠惰,并不肯下苦功夫,只学了点皮毛,强身健体,防防身用的!”
“小姐过谦了,那日在荆棘谷里降伏那灰叶老仙时,我见过!确实不同凡响!有机会在下定要讨教讨教!”
“行!就这么说定了啊!”
说话间,前头出现了一个小镇,独孤静在镇口落下飞剑,那便是槐叶渡了。二人略等了一等,路北川和孙凌风也踩着疾行符赶到,四人便一起进了小镇。
古时候城市的建立都要依托于江河,一是便于取水,二是便于运送货物,奔流不息的泾水河由西北流向东南,绵延千里,河面极为宽阔。杨坚当时建造大兴城选在泾水河边,就是以此作为考量。泾水河流经一片湾地处收拢,这里河面最窄,方便摆渡,又因为离大兴城近,故而官府在此设了渡口,渡口四周长得很多槐树,便取名为槐叶渡。
槐叶渡起初只是用来运送建造大兴城所需的木材石料,后来大兴城建造完毕,南来北往的客商多了起来,渡口因为便利并没有废弃,反而更兴旺起来,几年时间就扩成小有规模的城镇。说是渡口,其实里头茶坊、酒肆、各色商铺都有。
四人进了小镇,沿路走到河边,看到渭水河横在面前,河面上荡着微波,渡口处横七竖八的泊着大小船只。
“这水面看着并无异样之处啊!”孙凌风抬手搭作凉棚望着河面道。
“最好找个人打听打听!”路北川道。
“那边有个酒楼!”孙凌风朝前一指道:“行了这会儿,倒有些饿了,不如去那里坐坐,找店家问问,顺道打个尖!”众人都赞同,便走了过去。
这地方说是酒楼,其实很简陋,拢共两层,底层是一间大通瓦房,上头一个小阁楼。这个时辰竟然占满了人,有好些个没地方坐,就端着酒碗盘腿坐在地上,聊天的,猜拳的,看热闹的都有。
独孤静见这里四处都是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皱皱眉头,心里一百个不乐意。
这时店小二走了过来招呼道:“四位客官里边请。”
“请?往哪儿请?”路北川笑道:“你这儿都没座儿!”
“哈哈哈!这店小本买卖!小本买卖!还请列位担待!”店小二点头哈腰的说道。
正说着话,转角的楼梯上下来一伙人,已经喝的半醉,在柜台会了账说笑着走了出去。
“得嘞!上头空了一间雅座!”店小二笑道:“列位真是来巧了不是?”说着直伸手将四人往里头让。
阁楼用木板隔出几个房间,算是雅座,比楼下挤在一起强出不少,虽然不大,倒也别致。空出的那一间对着窗,窗外正好望见渭水河。店小二手脚麻利的收拾了残桌,用肩上的抹布擦干净了桌子,便引四人落座。
“四位用点什么?小的好去安排!我们这儿有黄粱酒,绿豆烧。”
“不用酒了,我们待会儿还要办事!”独孤静笑道:“随意用点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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