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姜平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山谷之中,山谷很狭小,只七八丈方圆,抬眼看,中间被一片水潭占去大半地方,水潭四周长着各色不知名的奇花瑶草,弥散着醉人的花草香,四周是丛云的峭壁,峭壁上爬满了藤蔓,留着层层翠绿的叶子拢到天上。半空挂着月亮最奇特,虽是满月,却只淡淡的散着光。正是:
映花芳草香满袖,
倒月清潭水澈流,
飞鸟叠翅依枝睡,
潜鱼收尾随波游。
常留此地不愿醒,
福地洞天乐忘忧。
姜平暗叹:好一处胜境所在,怕不是到了王母的瑶池了?起身沿着水潭走了几步,看到岸边一株桃花树,桃花开的开的层层密密,煞是好看,树下倚躺着个身影,枕着手,翘着脚,脚尖颠着一只鞋,咿咿呀呀的在哼小调,凑近一看竟是之前所救的那个老叫花。
“老丈!老丈!你怎么在这里?”
老叫花见是姜平,一骨碌爬了起来笑道:“恩公?恩公来了啊!”
“这是何处?竟似瑶池仙境一般?”
“嘿嘿!不错吧!先前听了恩公之言,深以为然,老这么四海为家的终究不是长久安稳之计,便找了这僻静之处落脚。天当庐顶,地做床榻,闲时邀明月以歌,乐时撩潭水为酿,岂不美哉?”
“哈哈!没曾想你还有这般闲情逸致!”
“嘿嘿!附庸风雅!附庸风雅!”老叫花笑道。
“如此胜地美景,实属难得,当有个名字才好!”
“我想好了,就叫醉仙谷,你看如何?“
“醉仙谷!好名字!好名字!我也是向往这闲云野鹤的生活的,怎奈有一桩心结未解,若他日了却这桩俗务,必当归隐山林,再不沾染红尘!”
“老朽已是耄耋腐朽之年,伶仃漂泊,无奈之下才行此下策,恩公正值青春年少,自有一番前程,怎得也说这老气横秋之言?”
“都道滚滚红尘好,实则繁华迷人眼,恶色乱人心!唉!不说这些了!既然你我相识一场,也是缘分,再这么恩公老丈的称呼,太显拘谨,在下姜平,还未请教?”
”哈哈哈!姜小侠,莫要谦虚,你当得起一个侠字!我本家姓胡,以前别人都叫我胡仲山。你于我有恩,叫我老胡得了!“
“行!那你叫我小姜儿便是!”姜平笑道。
“哎!忘年交!忘年交!那再好不过!”
说罢二人嬉笑着相互行了个礼,便席地而坐,借着月色畅谈了一阵,只觉得分外投缘。
”小姜儿!我在留仙老店里见你,便知你是个行走江湖的修行之人。江湖险恶,却不知贤弟可有法宝护身?“
“有是有!不过不是什么厉害的法宝,修炼初始也不懂这法门,只练了个半吊子!”姜平苦笑:“老胡你还晓得这个?”
“哈哈!我也是漂泊江湖多年的,略微知道一些,你既有法宝,可否拿出来让我长长眼?”
“这有何难?”姜平笑道,说罢一抬手,念动真言,可是任凭怎么施展,手里终是空空如也。
“怪哉!我的木棍儿呢?怎么变不出来了?”又试了几次,倒把那把买来的长剑变了出来。
“这不就是你的法宝吗?”胡仲山笑道。
“不对啊!这——这不是我的法宝!我的法宝是根木棍儿!”姜平疑惑道:“这只是在凉泉镇铁匠铺子里买的寻常兵器!”
“这就是你的法宝啊!你往里头注入点灵气试试?”姜平依言运气注入长剑,长剑像是有了回应,如之前的木棍一样泛起莹莹红光起来。
“你瞧!这就是你注过灵的证据!”胡仲山细细的看了看长剑道:“灵气流转于剑身,轻盈通透,假以时日炼养,定是把神兵利器!”
姜平挥了挥长剑,挽了一个剑花,只觉得轻松流畅毫无阻滞,灵气在剑锋绕了一圈又流回姜平体内,长剑仿佛成为了手臂的一部分。
“奇怪!如果这是我的法宝,那之前的木棍又是什么?“
“你在灵市上与那狗妖打斗,我看你使过那木棍儿!后来你突然放出火来,烧那狗妖,你可曾记得?”
“是啊!”
“那是什么火?”
“听人说是什么六丁神火!”姜平想了想,把之前在青溪镇降伏猫妖,又怎么受的火伤,一并说给胡仲山听。
“那就是了!”胡仲山恍然大悟道:“你原先那法宝是木棍儿,哪里经得起这火烧?定是被神火烧没了,后来你又拔出长剑,神火又淬炼了这把剑,恰逢其会,你又运起灵气注了进去。”
“这又不对了!我听人说,修道之人只有第一次向物件儿注入灵气,才会带动魂魄一起运转,才能赋予器物神通,那才叫注灵,我很早以前已经给我那木棍儿注过灵了,这次怎么又能注灵了?这说不通啊?”
“这就不知道了,只有一种可能,你后来又死过一次,魂魄出窍,鬼门关里又走过一回,魂魄再回来,就又能注灵了。”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没成想丢了一宝,又得到一宝!”
“你可会使剑?“
”见人使过,胡乱学过几招把式!真打起来,哪管这些?只胡乱砍刺就是了!“姜平笑道。
”那可浪费了这把好剑了!“胡仲山笑道:”小姜儿如有心学,老朽倒是可以指点一二!“
“指点什么?剑术?”
”是啊!“胡仲山眨巴着小眼睛,一脸严肃,不像开玩笑。
”老胡你在开玩笑吧!你若会剑术,先前在青溪镇外那面摊上,也不会遭那些妖怪欺凌了。“
”嘿嘿!“胡仲山遭姜平反诘,只尴尬一笑:”我会教人剑术,但不表示我会使。贤弟若是不信,我也不强求,只好藏拙了!哈哈哈!“
”我信!信还不行吗?“姜平笑道:“那你说来听听!”
“哼哼!不是老夫夸口,老夫品酒的水平已然炉火纯青,教剑术的本事隐隐还在品酒之上呢!“
”你教的可是罗云山厉家的流云剑法?“
”不是!“
”可是青霄观赤阳真人的破空剑法?“
”非也!“
”可是玉真宫顾家的九龙剑法?“
”都不是!“
”那倒奇了!你自夸品酒功夫天下第一,剑术又在品酒术之上,这三家的剑法乃是仙门顶流,难不成你的剑法比这三家的还厉害?“姜平将信将疑。
”行!听好了啊!”胡仲山正了正身子说道:“你可听过无极生两仪,四象生八卦,八卦生九宫,一切归十方?”
“这不是易经里的口诀吗?有什么稀奇?”姜平笑道:“况且这与剑法又有什么相干?”
“所谓无极,便是剑本身,生两仪,指的是两种最基本的招数,攻与守。”
“这倒是,所有剑术不是攻就是守?”
“攻招里又分两种,刺和斩,分别用剑尖和剑刃;守招里分拨和震,拨是用剑身将对方的兵刃引走,震是用灵力弹开对手兵刃。”
“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之后不会是四种剑招又变化出八种细分,称之为八卦吧?”
“孺子可教!哈哈!”胡仲山得意的摸摸胡子:”又根据对手的招数的强弱缓急,将刺、斩、拨、震四招变化,刺化为点、冲;斩化为劈、抹;拨化为划、挂;震化为弹、封。“
“这八卦倒有点想不明白!何为点、冲?什么又是弹、封?”
“点就是力道轻的刺,速度快,力量小!像这样!”说罢胡仲山凭空比划了几下,嘴里还发出“咻咻”的声音!
姜平看他突然来那么几下子,愣了下,随即扑哧一声笑出来。
“怎么了?”胡仲山问。
“行了!行了!别比划了!“姜平捂着肚子止不住的笑:”你这两下,这两下子,还不如,还不如寻常江湖卖艺的!”
“小瞧人是吧?”胡仲山不服气的说:“你等着,今儿我说什么也要让你服气!偏要教会你!”说罢站起身来,对着潭水一顿比划。
“这又怎么啦?”姜平也跟着站起望向水潭。
平静的水面像被个看不见的手点了一下,突然荡起一圈波纹扩散出去,随后这个水圈儿开始缓缓的转动,中间扭出一道曲线,形成了八卦的形状。阴面和阳面像两条鱼一样相互追逐,撕扯,震出的涟漪形成了九宫阵。
“这——这怎么弄的?”姜平看得目瞪口呆。
“阴面为守,阳面为攻!你仔细看好了!”说罢胡仲山又做了个奇怪的手势,两条鱼的鱼眼处缓缓伸起一根水柱,水柱摇摇摆摆的幻化成人形,手里握着水做的长剑。没一会儿,两人开始踏着九宫步打了起来,阳人进攻,阴人防守。一开始二人招数简单拙劣,一笔一划像是两个提线木偶在演皮影戏,后来速度越来越快,招数也越来越精妙,如同起舞一般。也不知道打了多久,姜平看得眼睛都花了,二人还是没停,所使的招数也一直没有重复。
“行了!行了!”姜平揉揉眼睛嚷道:“我跟不上了!”胡仲山又做了个手势,那两个水人立时消散了,水面的八卦收起,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怎么样?感觉如何?”胡仲山得意的笑道。
“前头的还行,我学了几招,后头速度太快了,没跟上!”姜平不好意思的说。
“凡事都讲究个循序渐进不是?你想学随时跟我说,我就再演给你瞧!”
“光看用处有限!最好能找人对练一番!要不我们比划比划?”
“那哪成?”胡仲山笑道:“我是真的不会!不过我可以找人跟你练!”
“找人?这儿还有别人?”
“找它们呀!”说罢胡仲山再次变出了阴阳水人道:“你可以和阴水人练攻,跟阳水人练守!如果你跟阳水人打完,身上不沾一点水,或者你的剑碰到了阴水人的身体,那你就算学成了!”
“他们手里的剑是水做的,又不能格挡,这个怎么打?”姜平笑道。
“这个容易!”胡仲山一抬手,一阵寒气吹过,水人手里的水剑凝结成了冰剑。
“好好好!我这就试试!”说罢姜平舞起长剑攻向阴水人,起先几招水人剑都没抬,略扭了几下身子便闪过了。姜平回忆起先前阳水人的剑法,依葫芦画瓢的学了几招,水人迫不得已抬手抵挡,叮叮当当的打了百十个回合,练了一阵又转向阳水人,用阴水人的招数来防阳水人的攻,如此往复十多次,直练的筋疲力竭方才丢了剑坐下休息。
“可有收获吗?”胡仲山走过来问。
“像是摸着点门道了!”姜平喘着粗气说道:“所有的招数的基础就是你方才说的八种招数,都是这八种招数的叠加、组合!”
“唔!不错!管他什么流云剑法、破空剑法,说穿了、拆开了,就是这几招而已!还有呢?”
“还有什么?”
“你细想想!”
“想不出来!”
“这两个水人有何区别?”
“你不是说了吗?阴水人是守,阳水人是攻!”
“太极的奥秘是什么?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阳相克,阴阳又相济所以——”
“所以这里的水人根本不分阴阳,阴就是阳,阳就是阴。”
“哈哈哈!不错!”
“所以剑招也不分攻守,攻可守,守可攻?”
“那我现在算是入门了?”姜平欣喜道。
“那还早呢!后头有得学了!”胡仲山道:“如今你只是开始学剑型,寻常和人比试,大抵可以应付,但是对方如果精通法术,将灵气加持在剑招上,你便招架不住了!”
“那怎么办?”
“你也要学会将灵气注入长剑。不过你有个难处,你被六丁神火烧伤经脉,本身的灵力被抑制了,无法驱动威力强大的剑招。”
“那怎么办?”
“我不是给了你一个葫芦吗?急需用灵力是灌一口,可短时间提升灵力。”
“有这效果?那我试试?”说罢姜平去摸腰间的葫芦,却发现葫芦早就不见了。
“我葫芦呢?我葫芦怎么不见了?”姜平急着乱嚷,全身一抖,一闭眼,又一睁,发现自己仍然还在囚车里,方才只是南柯一梦,再一摸,发现那葫芦还系在腰间,方才安心。眼前一处巨大的山门缓缓打开,露出里头一条灰石板铺就的山道,山道尽头是一处山洞,上头刻着‘桥山胜境’四个大字。
“弟兄们!我们已经到了桥山了,还有一日半的山路,就到了!”黄狗精高声叫道:“到了青庐洞,大伙儿好好喝酒快活!”
众小妖齐声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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