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本这一页写到这就停下了,后面从新的一页开始记录,似乎是过了一天。从这一页开始,后面的笔迹都逐渐变得凌乱起来,再也不复之前的缜密逻辑。

    【我们今天从昨天标注的几个方向,分头行动。本来打算让雷纳托留在家里陪阿娜,但是阿娜说她认识凯丽姐妹,戴安娜就带着她一起去凯丽家了。

    雷纳托在小镇呆的时间比较长,他去玫瑰养殖基地问清楚血色玫瑰的开花条件,以及被当做奖励送出去的玫瑰种子分别给了哪些人。

    我和科尔则负责去布莱克夫妇经常去的地方打探消息,看看这段时间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我去了布莱克先生经常去的酒吧,他们说布莱克先生最后一次来酒吧的时间,就差不多是他要求布莱克夫人种出红玫瑰证明自己忠贞的前一夜。那天晚上布莱克先生喝得大醉,醉醺醺地说了些什么布莱克夫人生病治疗要用掉全部的钱都不够,他才不打算掏钱给她看病之类的话,还说了些什么但是任由她病死的话,之后就没人去赚钱了。

    酒吧里的人都不太看得起他,也没怎么搭理他。结果他自己在酒吧醉倒昏睡了一夜后,第二天清晨,酒保看到他大吼大叫地醒来,先是惊恐地喊了句“红玫瑰从那个人的身体里长出来了”,之类的吓人的胡话,后面后又哈哈狂笑,说想到赚钱的办法了,就跑出去了。

    看来布莱克先生并不真的知道一些什么,但又怎么会这么巧!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们已经在逐步向着真相靠近了,倒是我却越发的感觉害怕,好像有些什么东西一直在注视着我们!

    科尔打探完布莱克夫人的情况回来了,他的神情也很是古怪。他说布莱克夫人自从生病后几乎没怎么出过门了,去的唯一一个地方是教堂,但当地的教堂因为信教的人很少,所以也没有什么神父,基本上都是生命快到尽头的人,去寻求一些心灵上的慰藉的。

    科尔说布莱克夫人只去过两次教堂,第一次去的那天不是小镇的休沐日,所以人很少。布莱克夫人在祷告室呆了快整整一个下午,这中间也只有一个人进去过,那个人好像是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看起来是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而且布莱克夫人出来时神色很慌张。

    布莱克夫人第二次去教堂,就是被布莱克先生要求种出红玫瑰的那天下午了,那天下午那个男人也去了教堂,而且布莱克夫人出来的时候衣服有点乱

    科尔告诉我,因此小镇上很多人都觉得布莱克夫人就是因为对丈夫不忠贞所以被红玫瑰惩罚了,即使他们知道布莱克先生经常在外面花天酒地。

    虽然调查员不应该在调查中带有太多的个人情绪,但我们还是将这些在背后乱嚼舌根的人狠狠骂了一顿。】

    下面的字突然间变得格外凌乱,在大段被涂黑划掉的记录后面,终于出现了一些勉强能辨认出来的只言片语。

    怎么会有这样的生物,不,不,那绝对不是正常的生命好可怕,或许就像凯丽说的那样,是神罚!是邪神降临了

    我们都会死的,都会死的!没有人,没有人能够和■■■对抗那根本不是人能够理解的存在!光是看到就会让人发疯!我们拿什么去对抗它们整个小镇的人都会死!这就是神罚!所有人都会死!

    下面又是大段大段模糊不清的文字,和一些没有实质性意义的恐慌呓语。

    掠过这些连着翻过几页,开始出现大块大块的血迹,字迹倒是清晰了很多。似乎是巴伦在用自残的方式来让自己保持冷静,也可能他已经快疯了,在神经质地啃咬自己。

    【我不能这样,我不能让科尔白死!他用生命给我们探出的生路,我不能、我不能就这样浪费!算算时间艾伯特要到了!至少,至少得让艾伯特带走阿娜!她是那样的有天赋又聪慧,她得活着!我们至少得让她活着!对,我得去拖住■■■■■,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这一页的文字只有这些,下面是一些简笔的绘图。

    一个长头发的女人,旁边有一个被涂成一团黑的人,这个人被圈了起来,然后指回女人,又指向一个奇奇怪怪的图案。

    在画这个奇怪图案的时候,巴伦的情绪明显出现了很大的波动,上面被他用血涂成了暗红色,但还是能看出来原来画的图案。

    皈宁试着去解读他画的这些东西:“如果这一团黑,说的是穿了一身黑的教堂的那个男人的话,那这个长头发的女人是布莱克夫人?意思是布莱克夫人遇到这个男人后——所以这个图案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向神献祭体内全部血肉的仪式。”一个低沉暗哑的女性声音响起,“意思是用自己全部的血肉为代价,祈求她的主满足她一个小小的愿望。”

    是那个神婆的声音。

    “对啊我们这不是有精通神秘学的吗?”戴维这张调查员面板几乎所有的技能点数都点在现代医学了,但玫瑰小镇这一切根本就超出了现代医学的理解能力范围之内,他又不是很擅长解密分析,胆子又小,基本上全程都是迷迷糊糊的。可以说是很难得才能插上一句话。

    皈宁看向同样几乎没有存在感的神婆的眼神若有所思。

    说起来,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听到她提过掷骰啊,不知道是全程没有公开掷骰,还是说她自己本来就熟知这些,用不着掷骰子来确认啊。

    假定她对这个图案的解读是正确的,那便可以往下延伸很多猜测了。

    继续往后翻页,后面只端端正正地写了几句话:

    【戴安娜说:“就这样跑掉也太逊了。”,其实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从科尔牺牲的那一刻开始,我们调查员小队就没有人打算在解决掉那个东西之前离开了。

    戴安娜,就像是我的亲姐姐一样,她是永不停歇的飓风,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活着,她就不会被打倒。

    因为这是她决心组建调查员小队时和我们的约定。

    哈哈,艾伯特个永远在迟到的笨蛋,只要负责帮我们把戴安娜调查员小队勇敢无畏的威名传扬天下就可以了。

    我要去为戴安娜验证最后一条猜想了。

    ——巴伦绝笔。】

    皈宁以为翻开会看到其他人写下的,验证的猜想到底是什么,是验证成功了,还是验证失败了。结果后面什么都没有了,一直翻到最后一页,都是干干净净的空白页。

    “绝笔”,便是真正的绝笔了。

    除此之外,阿娜带来的资料里,也再也没有别的有用信息了,就像是戴安娜她们已经确定自己将事情解决了。皈宁看完巴伦的笔记本后,总感觉有哪里透着古怪,但是一时间又说不清楚。

    如果事情都解决了,那他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还有,艾伯特和阿娜到底后面发生了什么?

    一些疑惑解开了,但是更多的疑惑出现了。

    安子清沉思了好一会儿后,抬头说道:“我们缺少了最重要的一部分线索。”

    皈宁和安子清,两个人对视一眼后,异口同声脱口而出:“血色玫瑰种子的生长特性。”

    “或许,我知道。”艾拉叹了口气,像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心里挣扎,顿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但是,你们得相信我说的话,我才能告诉你们。”

    图书管理员震惊道:“我们两个车上到现在就没有分开过,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去找的血玫瑰的线索?”

    艾拉说:“这就是我一直没有能够说出口的原因。”

    艾拉注视着皈宁,继续说道:“你很厉害,如果这里只有一个人能够活着出去,那我觉得一定是你。所以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这是请求,不是条件。”

    皈宁倒是松弛了下来,她十指交叉抵住下巴,笑道:“说说看?”

    艾拉犹豫了一会儿,她能够拿出来打动皈宁的东西,也就只有血色玫瑰种子的情报了,而且这样东西,出了这个游戏场就再也没有用了,她别无选择。

    “好吧。”艾拉妥协了,她轻呼出一口气,神色很复杂,“首先,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确实是个新人,这是我第一次进入游戏场。”

    “但,现在,和你们在一起的这次,是我的二周目。”

    “二周目?!”众人惊呼。

    “是我们想的那个二周目的意思吗?”

    安子清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游戏场有人可以开启二周目的,游戏界可从来没有给过谁第二次机会。

    艾拉点点头,看到大家质疑的神情,又有些无奈,她破罐子破摔般说:“所以我说了很难相信啊!不行的话你们全程骰心理学好了!反正我没说谎!”

    都说了不要把kp当测谎仪来用啊!

    皈宁无语。

    “你继续说吧,信不信也都得说完。”

    “好吧。总之,就是我的一周目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非常纯粹的新人,可能比这个图书管理员还要无知一点。”

    图书管理员有些委屈:“怎么还人身攻击啊。”

    没人搭理他。

    “但是我非常幸运,非常非常的幸运。我遇到了一群特别好的前辈。”艾拉说到这儿时神情温柔而悲伤,“她们几乎是手把手地交给我怎么侦查,什么时候应该过聆听,什么线索是有用的什么是没有用的。还教我如何抽丝剥茧地分析线索,从杂乱的信息中找出真相。”

    “她们和我说,调查员就是得齐心协力才能调查出真相,存活下去。但也是她们和我说,艾拉还年轻,还有机会多体验体验生活呢,和她们这些心已经朽了麻木了的不一样,要死,她们去死就好了。”

    “然后,她们就去死了。”

    皈宁问:“就像科尔和巴伦一样?”

    “是,就像科尔和巴伦一样。”

    众人久久无话。

    安子清的心情也很复杂,他对她缓缓说了一句:

    “你真的很幸运。”

    艾拉微笑,眨眼间泪流满面,她抽泣着:“你说得对。不是她们不幸,是我太过幸运了。所以,我的请求也和巴伦的一样,我不希望她们的名字被人遗忘。”

    “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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