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颜甜反应过来的时候，嘴巴就已经被堵上了。
他的左手垂下放在身旁，只用右手霸道地扣住了她的脑袋，她睁大了眼睛。
可是整个人又软又无力，推开不了半分。
车厢里的光源来自于孟颜甜的手机锁屏亮光和前方拖车的远光灯，黑暗之中其他感官就会变得更敏感，简升晨的味道顺着彼此的呼吸钻进了她的鼻息。
孟颜甜感受了一下，他的嘴唇跟他身上清冽的味道不一样，是温柔的、是暖和的。
有别于孟颜甜接过的任何一个吻。
她的手抵着他的胸膛，她听到了披在身上的羽绒服掉落在座位后方的窸窣声响。
牙齿不小心相撞时方才惊醒过来，猛然将他推开。
孟颜甜慌张地看着他，手机屏幕灯光已经完全熄灭，看不清他的表情。
抹了抹自己的唇角，她将脸背了过去，看着窗外，尽管窗外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简升晨也不说话，只是将掉落的羽绒服拿起，试图重新披回她身上。
还没有等他动作，孟颜甜就赶紧接过，立马弹起远离了他，“谢谢，我自己来。”
离远了孟颜甜才敢深呼吸一口气，不然真的感觉要窒息了。
孟颜甜这下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如果是过往的“暧昧”字眼是她多想瞎想了，那么此时此刻可真是说不清道不明了，他是认真的吗？还是氛围使然？救命，她不敢继续想了。
两个人什么也没说，保持着安静。
一直到拖车开进充满光源的市区，孟颜甜才开口：“简总，麻烦让师傅直接将车放到保险公司的指定维修点可以吗，我从那里走路回家就好。”
“要一起吃饭吗？”
“不用了不用了，我回家吃就好了。”她连忙拒绝，这个局面她可不想和他吃饭。
“我打车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本想拒绝三连，这时按了一下自己手机的按钮，彻底没电关机了，“额，那就麻烦简总了。”
打上了出租车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车头拐了个弯，孟颜甜看到车的前灯打在了一个人的身影上，那个人裹着羽绒服就在小区门口的雪地里插着口袋站着，是他。
孟颜甜惊骇地垂下眼帘，身体轻轻地抖动了一下，简升晨似乎感受到了她这股细微的波动，看向了她，又看了看前方路灯下的人。
孟颜甜示意司机要停一下。将身上额外的羽绒服一脱还给了简升晨，她双手插着口袋下了车，整个头都蜷缩在帽子里，只留下上半张脸，以至于她走到乔海面前的时候，乔海才发现。
“你来了。”
“嗯，我打你电话打不通，我就直接过来了，到你家门口发现没人，我就在小区门口等了一会。”
“我刚去送吴晓意了，路上没信号。”孟颜甜不想跟他扯其他的，越简短越好，速战速决吧。
“哦，她来了啊”在小区的昏黄灯光下可以看到乔海的眼角微抽，露着扭捏的、拧巴的微笑。
这抹微笑成全了两人之间厚厚的壁障。
孟颜甜微微皱眉心想，我就看看你在演什么戏码。
乔海还没有开口，出租车掉了个头又停下，两个人同时被一声关门的巨响吸引了目光，有人从车上下来了。
孟颜甜紧张得开始眼神闪烁，简升晨这个人要干嘛啊？今天还要搞什么事情？
只见简升晨整个人逆着车灯的光径直地走了过来，扫了一眼乔海，又盯着她。
“您好。”
孟颜甜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双手捏着自己的衣角不敢吱声。“什什么事？”
“您的手机落在车子上了，我给您送下来。”
“哦哦，谢谢。”想起来了，刚刚自己的手机没电了就顺手塞进了他的羽绒服口袋。
那个高大的身影转过身就走了，只留下了湿漉漉的雪地上一串脚印，孟颜甜看着那个背影想起了黑暗里的那个吻。
“谁啊？”
孟颜甜思绪被拉回来，“不认识，拼车的。”
她撒了一个谎，不想让事情复杂化，也不想费尽心思和乔海解释为什么大晚上还和领导在一起，这样一来她的局面就会变得很被动。
切回正题，“说吧，你来找我不就是有事要和我说吗？你铺垫了这么久，爽快一点吧。”
即使在昏暗的夜晚，乔海也不敢直视孟颜甜的眼睛，不停地捣弄着地面的雪花，迟疑了一会还是说道，“我们”
孟颜甜目不斜视，“你出轨了，对吗？”
被戳穿的人一下子变得着急，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你真的觉得我们俩在一起真的可以在京北这座城市扎根吗？”
“我们俩现在的实力只能买得起一个小房子，双方家长来了都得去住旅馆。”
“那么我们生了孩子呢？孩子要上学呢？你有想过吗？”
乔海回避了孟颜甜的提问，试图偷换概念。
“所以，这就是你出轨的借口吗？”
乔海缓和了一下：“你知道的，我很爱你，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从来都不是假的，但是我发现爱情并不是全部。”
孟颜甜听到“爱”字头皮发麻，胸腔里直泛起一阵恶心。
男人和女人选择表达爱的时机往往不同。
孟颜甜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只剩一双不肯眨眼的倔强眼睛，“你和你公司同事在一起了？”
乔海摇摇头。
“和你客户吗？”
他还是摇摇头。
“和你对接供应商吗？”
没有说话，低下了头，“她很成熟，可以带给我很多。”
“比如？你6月份你说做了个大单，是不是就是她带给你的？”当时孟颜甜就觉得蹊跷，他从未在年中发过如此多奖金。
乔海半天不回答，许久后他说：“选择比努力重要，你看你现在被邓彭整到了这里，你就算再努力，回去还会有你的位置吗？邓彭还不是想怎么踩你就怎么踩你。”
“乔海，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还不是这样，但是我发现你对于事业和人生都越来越功利，我以为我会变成你的一个意外。”
“是我高估了自己，你对待所有事情就如同在超市购物一般比较价格、性能和质量，是我对你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是我愚蠢。”孟颜甜怒极反笑。
她不想再教他做人了，人活到二十几岁，一切的想法和三观早已坚不可摧。
孟颜甜只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清醒，果然人的悟性都是后知后觉的。
又或许，爱情里高枕无忧的人都是需要愚蠢这个属性的。
乔海终于不再争辩，面露愧色，“对不起。”
“我明白了，乔海，你走吧，我成全你。我希望你永远记住，是你对不起我在先，如果说我还有什么要说的，我谢谢你专门飞过来和我当面分手，有始有终。”
为什么说是有始有终呢？
当初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乔海就在聊天软件上表白，孟颜甜收到的时候虽然内心雀跃，但还是矜持地回复说：“不好意思，虽然我是一个网上冲浪能手，但是我不喜欢搞网恋，有事当面聊。”
所以第二天乔海专门抱了一束花跑到她的宿舍楼下等了很久，拦住了要去上课的孟颜甜，两人那时都不好意思看对方的表情。
那时京北的落叶变成了此刻西北的飘雪，此时与彼时交汇，二十岁出头的那一隅喜欢，竟是如此惨淡收场。
一轮往事随着月亮慢慢爬上来，夜色空明。
她累了，再也不想一遍又一遍问他，还记不记得原来的自己了。
终于到家了。
今天回家的过程难度等级堪比西天取经，或者说，她差一点就要上西天了。
孟颜甜双腿一软，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头埋在了膝盖中，渐渐旳，衣服被哭湿一大圈。
今天真的好辛苦，从来没有一个生日能过的这么辛苦，心和身体双重煎熬。
用力按着自己的心脏，好像听见里面什么东西“哗”的一声断裂了，她大力地捶打着胸口去唤醒破碎的心脏。
似乎今天再多一点苦，整个人就将近了崩溃的边缘。
爱情从来都不是买咖啡满十赠一的积点卡活动，可以一眼看到结果。而是一场漫长的储蓄游戏，一天没走到终点，就一天不知道自己的手里还剩多少积蓄。
缓了很久，她掏出了口袋中的手机，两部，其中一部还开着录音。
一个小时之前。
孟颜甜将简升晨的羽绒服还给他，准备打开出租车的门下车时，思考了一下，开口向简升晨求助。
“简总，可以借我你的手机吗？我的手机没有电了，但是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手机，我明天早上去你家的时候还给你，好吗？”
简升晨没有说什么，毫不犹豫地掏出了手机递给了她，漆黑中她只能看到他的眼睛里反着光。
“0517。”
“谢谢。”
简升晨看着她解锁了手机，打开了录音按钮，息了屏幕放进了上衣口袋。
只是没有想到，她自己的手机却遗留在他的外套口袋中。
简升晨追下了车，他看着路灯下对立的两个人，看不清两个人脸部表情，但可以感觉两个人之间氛围凝固到化都化不开。
他到家之后，家里的灯和桌面上的电脑都没有关。
下午接到孟颜甜的求救电话时，他太着急忙慌地出门了，电脑插着电源，屏幕还常亮，显示的是孟颜甜的手机号码最后定位的位置。
他将窗口关掉。
简升晨骤然想起孟颜甜按下录音的动作，点开了电脑上的云备份盘，看到了云端刚刚新增的三十分钟录音文件。
睫毛动了动，没有点开，而是轻轻地操作触控板，将云端录音文件拖拽到了垃圾箱，合上了电脑。
他站起身来，看着正在一旁玩耍的噜噜，蹲下来胡乱地摸了一把噜噜的毛。
“噜噜你说，她怎么了？”
噜噜两眼水汪汪，仿佛在说：“我怎么知道？”
另一边，孟颜甜的泪珠没有干，眼圈泛红，用发抖的双手打开了电脑，打开了乔海公司的官网。
在网址的最底部找到了hr的邮箱。
她飞速地打好了邮件标题——
举报贵司客户部员工乔海劈腿且疑似长期与供应商保持不正当关系，望调查。
然后将剪辑后的录音和举报信一并附在了邮件后面，发送。
再将所有的社交平台与他相关的痕迹通通删除、拉黑。
和乔海在一起四年，他确实教会了孟颜甜很多。
比如，凡事计算得失，再比如，锱铢必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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