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女官与匪 > 解决
    李二狗咕噜几声滚到了草丛里,“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周昭南身后跟着冲进来的三个山匪也都愣住了。

    这是怎么个事儿?

    小爷……踢错人了?

    不过小爷不但没有踢错人,还亲自弯腰把倒在地上的谷宏拉了起来。

    “这是你自己摔的……”周昭南用余光探着林仪君方向,抬高了声音,“我可没碰你!”

    谷宏早已吓得要命,毫不犹豫地跑向林仪君:“大、大人……他、他们……”

    “站直了。”

    “啊?”

    林仪君问:“你是公门中人,见到山匪吓成这样?”

    谷宏感觉脸上湿湿的,还以为吓出眼泪,赶紧拿手一抹,却抹了一手的血。

    他忙仰着头委屈道:“大人……小人刚才差点没命了。”

    “你现在不是没事吗?别作出这副窝囊样子。”林仪君说,“去旁边处理一下,流点鼻血死不了人。”

    谷宏不敢再说,仰着头退到廊下就地坐下。

    周昭南嗤笑:“说得对嘛,流这点血还哭哭啼啼的找人告状呢,真不是男人!”

    林仪君目光平静地扫过来。

    周昭南有些心虚,语气都弱了下去:“他……他那鼻血也不是我弄的,我真没对他做什么,而且我……我不知道他是……”

    他一时情急,却反而解释不清,不由跺了跺脚。

    “他是你的人,他早说啊!早说我不就好好说话了吗?”

    “李二狗!”他转头瞪着一个字不敢说的李二狗,哼道,“你脑袋和嘴巴总要长一个吧?一天到晚胡说八道什么?话也不说清楚!”

    李二狗在见到林仪君的一瞬间,再笨也反应过来,事情的真相肯定不是他看见的那样了。

    他对林仪君有心理阴影,大气都不敢喘,此刻见周昭南生气,更是忍不住眼泪直掉。

    “小爷……我呜呜……我也不是来的人是知县大人呜呜……呜呜……我……”

    知县大人?

    这位就是传说中初宜县前不久到任的女知县?

    让灰蛇山小霸王都吃瘪的母老虎?

    站在周昭南身后的几个山匪不由互相对视几眼,均看见了彼此眼里的惊诧与惊艳。

    这哪里是母老虎母夜叉……这他娘的就是仙女下凡啊。

    亏他们这两天还就此事私下里赌了几把,猜测这位大名鼎鼎的女官到底长得是不是五大三粗人高马大。

    这下算是全场皆输,因为无人猜对。

    其中一个瘦高的山匪低声:“还不都怪小爷……死都不说她长什么样……”

    另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悄悄点头:“小爷定是好面子,宁可撒谎说输了那女知县才心服,也不承认是贪图人家美色不舍得动手。”

    “在我背后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周昭南回头不悦。

    手下呲牙笑:“没说什么,就说早就听闻新知县来了,没想到今天亲眼见到了。”

    周昭南不说话。

    唐知柳已挎着篮子穿过杂草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拉着他,低声问:“臭小子,你怎么带人下山来了?别吓到村里人。”

    周昭南飞快地看了眼林仪君,语气不禁染了丝委屈:“……李二狗说你被人欺负了。”

    “你听他这个糊涂蛋瞎说,在村里面,谁能欺负我呢。”她摇了摇头,又讷讷地转身看林仪君,“大人,小孩子家不懂事,闹了些误会。”

    林仪君始终安静看戏,一言未发。

    闻言不过轻点下头,不置可否。

    唐知柳见状又白了李二狗一眼:“有什么话不知道问我,乱传什么?”

    “还有你们!”她谁也没放过,又向三个山匪骂道,“一个个衣衫不整的就下山,还拿着刀,真不要脸!村里可是有未出嫁的小姑娘的!”

    山匪们下意识低头看看自身打扮,一个完全赤着上身,一个披了条汗巾,还有一个虽套了短衣,但胸前破了个洞,杂草茂密向外生长。

    “唐大姐,别冤枉人呐,我们也是听李二狗说你被人欺负了,所以想着赶紧来帮你,这种时候谁还来得及换身衣裳?”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回去吧,都回寨里去。”

    唐知柳挥挥手。

    李二狗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跟着几个山匪一起出了院子。

    唐知柳走到门边,回头看了眼周昭南,没催他,反而出门将门关上了。

    门外响起她与村民的交谈声。

    周昭南深吸一口气,忽然踏近两步。

    “林仪君,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如果我知道是你的话,我……”

    林仪君打断他,淡笑问:“若不是我呢?”

    “什么?”周昭南一愣。

    林仪君步履从容地穿过杂草向他走来,惊起草絮如流萤,围着她漫天飞舞。

    她径直走到他面前停下,盯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俊美少年容颜。

    “若今日不是我,你是否会随意杀人?”

    周昭南小声:“我……我没有要杀人呀……”

    “让手下动手就不叫杀人,是吗?还是说……”林仪君的目光轻轻掠过那一丛命丧周昭南刀下的杂草,“砍掉他一只右臂,让他失血过多慢慢死掉,不叫杀人呢?”

    “那个……”周昭南张了张嘴,最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又低声强调了遍,“我都说了不知道是你,我以为是别的寨子的人……反正都是误会嘛。”

    林仪君的问话中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她只是在认真询问另一种可能性。

    “若今日闯进这院中的真是一伙山匪呢?”

    “那肯定要杀啊。”周昭南不假思索,“就算我不杀他们,他们也会杀我的,山匪之间都是互相看不顺眼的,互砍是特别正常的事……你看!”

    他忽然扔掉手里的刀,卷起左手袖子给她看。

    “这个是前年被无影寨的人偷袭砍的……还有这个……”他扯了扯肩膀处的衣服,又露出一道疮疤,“这是猛虎寨的人用冷箭射的,我三叔说还好箭头没涂毒,不然我就死了。”

    林仪君微微蹙眉。

    周昭南把衣服放下,忽然回过神捂住肩头,“啊”了声,懊恼道:“早知道今天是你,我就穿那件新衣服了!今天天气又这么好……要不你就当今天没见过我?”

    林仪君欲言又止,最终无奈地扯了下嘴角。

    前一刻他说起砍人被砍,淡定得如吃饭喝水,后一刻竟然为了一件无关紧要的衣服,沮丧得像落水小狗。

    “……好不好?”他伸出两只手捂住脸,只露出指缝间亮晶晶的眸。

    “你……”林仪君有些想笑,“你多大?”

    “十七啊。”

    “十七岁怎么跟七岁小孩似的,这么爱美?”

    “啊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爱美!”他急声,“就是……就是……”

    他憋了半天,耳朵通红,最终放弃了:“……算了,我嘴笨,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

    林仪君轻笑:“我知道。”

    “你知道?”周昭南不解,“什么?”

    “穿给我看的。”

    “……”周昭南缓缓瞪大了眼,双手也无法掩饰红透的双颊,那独属于少年的张扬与羞涩,同时从指缝间倾泻而下。

    他飞快掠到院门边,刚准备开门逃走,又想起刀落下了,于是再度转身——

    林仪君已捡起了他的刀。

    “说走就走?是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还是……”

    周昭南脸红的不成样子,偏还要在林仪君面前强装无事,他将手放下来,像是很忙的样子,拈花惹草——字面意义上的。

    “……谁走了,我就是……跑两步。”

    这借口真是烂到没边。

    “这刀不错。”幸好林仪君没继续追问,反而转移话题。

    她持刀欣赏几眼,又屈指在刀身上弹了弹,铿鸣脆然,长久不衰。

    “你喜欢?……”周昭南道,“你若喜欢,我下次再搞一把来送你,最好比我这把短些,你使起来会更顺手。”

    林仪君不动声色:“搞一把?哪里搞?”

    周昭南眉尾轻挑,将刚揪下来的草头一扔,抱臂笑道:“西城县,那里有个兵器库,听人说好像是屯兵打仗建的……反正不重要,那里的兵器制式多样且上乘,你一定喜欢!”

    西城县与初宜县并不毗邻,来回至少需要日,且西城一直都有县官管辖。

    林仪君手腕一抬,将刀抛给他。

    “西城有官差有守城军,你这般胆大?”

    “切,这算什么,其实都一样。”

    “什么一样?”

    “有知县没知县都一样啊……噢我不是说你!”他慌乱改口,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脸,“我是说,西城那个知县也不管事,那里的绿林好汉也不少,有时候会给我们递消息,告诉我们哪里货多。”

    林仪君注视他的眼:“你不是说,你从没来跟你灰蛇山的人出去劫掠过吗?”

    “对啊,我没骗你,我是趁我二叔三叔都不在的时候,自己偷溜出去的。”他很坦诚,“周围几个县我都跑过一遍了。”

    林仪君:“……”

    是她理解出现了偏差。

    周昭南也并不是个单纯的少年,他毕竟是个从小在山匪窝里长大的小山匪,或许比半路做山匪的还要“纯粹”,必然逃不了很多匪寇习气。

    “我知道了。”林仪君点头,转头看了眼谷宏,“回县衙吧。”

    谷宏忙站起来,顺手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大人,还有一家不去了?”

    “我是说,你回县衙。”林仪君越过周昭南朝院门走去,“你把唐知柳带回去做个结案,我已经跟她说过了,她会配合你的。”

    谷宏立即跟上。

    院门打开,门外视线都聚了过来。

    李二狗与其他山匪都不见了踪影,唐知柳正在与零散几个村民闲聊。

    见林仪君出来,唐知柳态度很是和善,忙笑:“大人忙完了?……”她视线挪到周昭南身上,又挪回来:“这个混小子没给大人惹事吧?”

    “没有,辛苦你了,你跟我们官差趁时辰还早回县衙一趟吧,录个口供做个结案这事就了了。”

    “欸,好,好。”唐知柳应声,跟着谷宏去了。

    周昭南从林仪君身侧冒出来,叹了口气。

    “其实知柳婶很可怜的,她丈夫和孩子都被山匪杀了,那些人不是初宜的,是从安州县流窜过来的散匪,不清楚灰蛇山的规矩,所以敢在山下村子闹事,后来知柳婶去报案……当然这个不重要啦,我的意思是,后来她找到了我们,我爹给她做主,帮她把那伙人找到全都剁了喂了狼。再后来,她就留在山上不走了,说要给我们当牛做马报答我们。我爹刚开始不同意的,因为山上没有女人,女人也不安全,但她偏要留下来,后来我爹也就没管这件事了。”

    “然后呢?”

    “然后,知柳婶就主动去厨房帮忙……真是谢天谢地谢谢月神,知柳婶做的饭可比那些男的强多了,好吃得不得了,对了我跟你说,上次帮你许愿的那块月亮脆脆,就是她做的!”

    林仪君抬眸,撞进他说话时如星的眸子里,那里神采奕奕,透着澄净笑意。

    她甚至能在他眼中清晰看见自己的影子。

    于是她挪开眼,颔首:“原来如此。”

    周昭南继续道:“知柳婶刚来的时候不爱说话,总一个人闷着,有时候还偷偷哭,后来才慢慢好了,现在会说会笑,还会骂人!”

    林仪君笑了声。

    “你是不是被她骂的也不少?”

    “对啊,我总被她骂,不过我都知道,她是对我好,所以我也不生气。”他见林仪君不置可否,又绕到她面前,“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没说不是真的。”林仪君伸手将他揽到一边,“我还有公务……对了,你认识双树村一个叫薛兰双的女子吗?”

    周昭南认真想了想,摇头:“我不知道,我帮你问问。”

    林仪君还没说话,他便窜出去,眼疾手快地抓住不远处一个过路的村民:“哎,我问你,你认识薛兰双吗?”

    那人被他吓到,没听清他问的什么,于是他又问了一遍。

    林仪君走过来,轻拍他手:“松开,不成体统。”

    “噢——”周昭南立即乖乖松了手。

    村民回过神:“……薛兰双?薛?村里就一户人家姓薛的,住在村尾坡下,你走到头就能看见了。”

    林仪君道了谢,径直往村尾走。

    周昭南连忙跟上,好奇问:“这人犯了事吗?”

    “不,她是报案人,是苦主。”林仪君眸色微黯,“也是一桩命案。”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35_35807/200532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