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江月照难得早起,去接阮倾意。

    却看到阮倾意早早得等候在门口,天气渐凉,清玄宗身处灵脉之上,连风附着着灵力,阮倾意被冻得浑身哆嗦,脸上已经涂抹了厚厚脂粉,将凹凸都抹平。

    江月照扮演莫生怜时长时间高抬的下巴与臭脸终于放松下来,难得露出一抹笑容:“妹妹,一起去清学堂吧。”

    莫生怜掌控身体时,虽然是伪装,但也确实对阮倾意态度不错,她还把当初欺辱阮倾意的两个丫鬟都发配去干了最苦最危险的活。

    这性格的转变,也就方便了江月照的计划。

    阮倾怜怯怯将手搭在江月照手上。

    江月照握住,领着她往前走,阮倾意的手经长年磋磨,长满了老茧,粗糙,而有力量,江月照忍不住捏了捏。

    阮倾意被其猝不及防的动作惊到,想要把手往回缩,却又不敢。

    江月照就这样握着阮倾意的手来到了清学堂

    叶忘营早早地就来了,依旧是坐在前排位置,因为上课时间还没到,弟子们三三两两聊着天,或是练习着昨日新教的火球术,只有叶忘营,脊背挺直,正在专注地看书。

    江月照拉着阮倾意来到他的身边,前排的座位已经坐满了,但江月照只一抬下巴,斜睨坐在旁边的弟子一眼,就得到了两个空位置。

    两个小厮殷勤地为阮倾意搬来江月照同款摇椅,很巧的是,今日教习的也是陈长老,就坐在他们正前方喝茶,准备着今日的教习内容。

    江月照慢悠悠坐下,甚至还摇了摇,旁边的叶忘营纹丝不动,只扯起一抹笑,朝江月照打了招呼。

    江月照也朝他笑,按着莫生怜对赵越池的惯常称呼,叫道:“赵哥哥晨好。”

    在阮倾意眼中,赵越池长得俊美而温柔,天赋又高,待人也极有分寸,名声在外,比起她经常臭着脸教训府里丫鬟的便宜姐姐,看起来可好相处多了。

    阮倾意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应,赵公子就已经扭过头去专心看书,她只好讪讪放下半抬的手。

    一旁的江月照拍了旁边空着的摇椅,吃一口带过来的点心,悠闲极了,她招呼阮倾意:“坐啊,妹妹。”

    弟子们大都坐清学堂自带的蒲团,少量弟子会自己准备桌椅,但都没江月照那么夸张。

    摇椅,是来学习的吗!

    江月照经过这半月的适应,已经把莫生怜的不学无术以及仗势欺人适应得差不多了。

    就算她要在阮倾意面前装温柔姐姐,也并不妨碍她纨绔子弟的行为。

    阮倾意看看台上喝茶的长老,又看看安静看书的赵公子,喃喃:“姐姐,我不想”

    “嗯?怎么了?”作为一个温柔姐姐,江月照倾听妹妹的每一句话。

    阮倾意摇摇头,咬牙坐上了摇椅,坐姿端正异常,双腿并拢,手放在膝盖上,腰杆笔直。

    上课了。

    摇椅本就比蒲团什么的高,若是像江月照一样躺倒,倒也勉强不算那么惹人注意。

    可阮倾意偏偏是坐着,还坐在了陈长老的眼皮子底下。

    陈长老与莫家夫妇交好,昨日听说找回的次女要来清学堂上课,特意与其他长老换了课,好照拂一二。

    可看着眼前景象,他只觉得识海处突突地疼。

    莫家人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学好,他感到痛惜,有意打磨一二,当下清了清嗓子。

    “阮倾意可在?”

    阮姓是两人母亲的姓氏,姐妹两人一个随母姓一个随父姓,阮倾意对自己的名字是全然没有异议的。

    阮倾意听到陈长老叫她,噌一下站了起来,双腿忍不住颤抖。

    “你来给同学们演示一下中级火球术吧。”

    每个字阮倾意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她便不会了。

    她并不如莫生怜一般从小到大都接触着良好的修炼资源。

    大多数无门无派的散修,是不会除了自己灵根以外的术法的。

    哪怕是什么火球术、水球术,都需要专人来引入门。

    阮倾意是木土水三灵根,偏偏就没有火。

    怎么偏偏就没有火呢?

    陈长老依旧在看着她,脸色似乎已经比刚刚沉不少了。

    她会放最基础的水球术,火球术释放的原理应该也差不多,要不要试试。

    可是,若是错了,这些弟子会笑话她的吧。

    周围人纷纷把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真的要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吗?

    她现在是莫家的二小姐

    阮倾意偏头看去,江月照半睁着眼,快要睡着的样子。

    她颓然地放下了手,不会就是不会,如何演示地出来呢?

    接下来,任由陈长老再怎么发问,阮倾意也只低垂着头,不发一语,腿依旧颤抖着。

    陈长老在清学堂教了许多年,又活了几百岁,看出了阮倾意的窘迫。

    他有些不自在地清清嗓子,莫家二女,性格差别还是很大的,以后要调整一下对阮倾意的教学方法。

    他道:“坐下吧,莫生怜,你来说说初阶火球术与中阶火球术的区别。”

    江月照站起身,仍旧是那吊儿郎当样,下巴要抬到天上去,道:“其一,中阶火球术比初阶威力大,其二,中阶比初阶高一阶,其三,初阶火球比中阶火球小。”

    是与昨日一模一样的说辞。

    陈长老吹胡子瞪眼:“昨日赵越池不是说过了吗?你到底有没有记的?”

    “越池,你再告诉她一遍!”

    叶忘营起身,快速说出答案。

    陈长老满意,又转头对江月照道:“希望你像倾意一样有自知之明,不会别乱答。”

    江月照对好坏话照单全收,朝陈长老作揖:“是,弟子知道了。”

    也就被轻轻揭过。

    两个时辰的课讲得很快,江月照睡一觉,叶忘营看完一本书,阮倾意手忙脚乱记笔记,也就过去了。

    陈长老率先走出去,弟子们紧接着做鸟兽散,有一些勤勉的,还留在堂内练习今天学习的法术。

    阮倾意看着呼呼大睡的江月照,又看着站在后面默不作声的清竹破风,犹豫着要不要叫醒江月照。

    虽然姐姐对她很温柔,但往日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磕过的头和流过的泪不是这么一日两日就能消解的。

    她总觉得姐姐随时会从笑脸变得面无表情,对她露出残酷的本性。

    叶忘营合上书本,摇了摇江月照,声线冷淡:“起来,去吃饭了。”

    阮倾意不由看向赵公子,听说赵公子其实不喜姐姐,今日叫醒姐姐,是看出了她的窘迫了吗?

    旁人都看不见的文字在面前升起,上面清晰写着几个字,对阮倾意的攻略进度已经过半。

    江月照恰好在此时睁眼,她眨眨眼睛,瞬间清明,碍于阮倾意在场,不能出声与叶忘营讨论。

    两人无声对视,江月照率先移开视线,再看向阮倾意时,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她不过睡了一觉,这两人怕是话都没说过一句,怎么好感度就过半了呢?

    她招手,清竹和破风即刻上前,躬身问:“大小姐,怎么了?”

    “我和赵哥哥想去西边的佳肴馆吃饭,你们送小意回去。”

    “可以吗?”江月照扭头问阮倾意。

    阮倾意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记忆中,赵越池的修为已经筑基了,能够御物飞行。

    江月照坐在一把玉白的折扇上,发丝随风晃荡,叶忘营站着,身姿挺拔,冷梅香自身前传入江月照鼻腔。

    她扯扯青年的袖摆,笑,颊边酒窝又现,语气有些委屈。

    “我们赵哥哥好大的魅力,我一个晃神的功夫,妹妹都要被你拐跑了。”

    叶忘营御器中,不好回头,只能依靠语气辨别江月照的心情。

    似乎是有些失落与不喜。

    而他的一直稳定跳动的心脏深处,却似乎生出一丝隐秘的欢愉,让他冷淡的声线都染上几分暖意。

    “我会和她说清楚。”

    “不过这样也好,你的任务若快些完成,我们也能更快从阮姐姐的记忆中脱离,我可再受不了见到这般可怜的阮姐姐了,随便一个人都能骗了她去。”

    内心深处的悸动霎时消减,叶忘营还是没有回头,嗓子有些干涩,只答:“嗯。”

    原来江月照在意的并不是他。

    江月照与叶忘营吃饭,并不只是吃饭。

    清玄宗把现实的残酷贯彻了彻底,如莫生怜与赵越池这般的人,是能一进去就有人领路,到常去的厢房去的。

    大概是修炼了修为也反哺不到自己身上,两人这些天都不约而同找了同一件事情消磨时间。

    叶忘营掏出一本厚册子放在饭桌上,随意翻开,便静静看了起来,进进出出的端菜小童没有让他抬头一下。

    江月照感觉叶忘营情绪不对,好像是,又生气了?

    叶忘营看着冷冷淡淡一个人,却是经常生气,但又只有一个表情,平日里他若是生气,大多数人是分辨不出这细微情绪的变化的。

    而不知为何,江月照却十分擅长感知他的负面情绪。

    她把这叫做挚友的了解。

    江月照没把莫生怜的话本子带过来,便凑到叶忘营身边,与他一起看书。

    上次叶忘营看的便是一本描写北域风情的书,这次依旧是,不过这次更加细了,上面写着“北域习俗大全”几个字,他似乎对北域很感兴趣。

    叶忘营已经看完半页,而江月照刚凑过来,自然没有他快,在翻页时制止他,自己将薄薄的书页立起,要叶忘营往下看,而她看这一页。

    接下来的几页都是如此,直到叶忘营忍无可忍,默不作声地把书递给江月照,道:“菜上齐了,吃饭吧。”

    江月照又按住筷子,让叶忘营看向她,眼睛很亮,依旧是笑着的,似乎没什么人能影响到她开心的心情,她问:“叶忘营,你怎么又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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