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堂上,夫子林东阳并不是平白无故考较他的学生,这其中自有他的道理。
秦睿坐下之后,林东阳便点了耿诗涛的名字。观他衣着鲜艳,应是富家子弟。
耿诗涛站起身朗声道,“学而忧则士,择善而从之,是为‘文’之妙用也。”
“嗯,很好。果然饱腹诗书。”
林东阳扫过众人,又道,“赵昚同学,你对‘文’这一字,又作何评价呢?”
赵昚站起身,慢条斯理的说道,“文者,治国平天下之根基。
治国,需要用到仁义礼智信。平天下,则需用兵法谋略。其无一不是通过‘文’的形式,来学而获取的。
我认为,这才是‘文’的真正妙用。”
林东阳抚摸须髯,颔首称许。
赵昚话落,迎来众人一阵叫好声。
“赵公子好见识啊!”
“胸怀天下,抱负远大啊!”
不乏也有小声议论之人,“咱殿下说得最好!”
“就是,就是。”
苏玉棠听了赵昚此番言论,不由惊诧。这姓赵的,脑袋被门夹一下,就有如此高的眼界了吗?
她正坐在那里胡思乱想,忽听耳畔又传来林东阳的声音,“这位苏同学,不妨你也来解读一下,如何?”
“哦……好,好的。”苏玉棠忙收敛心神,随口说了句,“学生认为……‘文’之道,无外乎就是教化世人。
知何可为,知何不可为。心中有天地,自不为外物所欺也。”
这番话倒颇为新颖,林东阳微笑点头,示意苏玉棠坐下。
低声议论之人再起,“看咱家皇子妃,说得多好!”
“别瞎说,咱家娘娘铁定不会同意的。”
苏玉棠并未依言而坐,而是犹犹豫豫的继续说道:“先生,还有一句话让学生很是困惑。既不解其义,也不知其出处。
请讲!
苏玉棠顿了下,才开口道:“知识改变命运。”
林东阳一愣,这丫头问的,可是有些深奥啊!任凭他学究天人,学富五车,也不曾听到过这句话。
见他皱眉,堂下一片哗然。
你听说过这句话没?”
“不曾听闻。咦我怎么觉得,她这话似曾相识呢?”
“可不是!对了,我想起来了。咱家贵妃娘娘,偶尔就说过类似这样的话。”
“对对对,乍一听,挺简单。略一品,啥也没懂。”
又有人问:“你们看,咱这夫子也不行啊!啥也不知道!”
此时,赵昚和秦睿,时而看看苏玉棠,时而瞧瞧林东阳。
林东阳脸色微黑,这班学生竟敢当众说他不行,这叫他以后,还怎么抬起头来教书育人呐!
既然大家都不懂,那就别怪自己顺着题义解了。
林东阳沉吟一番,方“哈哈”笑道:苏同学问的很好!致仕,能改变命定和运势,此话还是颇有道理的。
见堂下听得认真,林东阳觉得自己是解对了。
他暗自庆幸之余,又继续说道:“自古致仕,多讲究门阀出身。素有‘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说法。
唯有我朝,开了寒门庶族子弟,不论出身贵贱,随才录用的先河。才使得这许多寒门子弟,有了致仕可改变命运的言论。”
林东阳这番话一出,下面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对对对,我也明白了。
苏玉棠心里暗道:“连这么厉害的夫子都不懂,她不知道该问谁了。”
林东阳又看向苏玉棠,见她眉心微低,凝神思索,很是一副受教的模样,心下偷偷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他赶忙让苏玉棠坐下,也不敢再提问其他人,只得草草结束了这第一堂课。
但每个人的功底和心性,也被林东阳摸了个大概。
待林东阳离开后,秦睿用手指轻点了下苏玉棠的后背,嘴巴朝赵昚的方向努了努,低声询问道,“玉棠……你,认识他?”
苏玉棠暼了眼,淡淡的回了句,“今后不认识啦!”
秦睿的担忧之色渐渐化开,不再提及此事。
苏玉棠也很快将赵昚的事抛之脑后,只一心读起圣贤书来。
当天傍晚,一匹快马离开小乔书院,朝着应天府的方向绝尘而去。那马背上的青年怀里,揣着的便是今日学堂上的“文”字论。
而另一辆慢悠悠的马车,则悄悄追上了放学回家的苏玉棠。
“玉棠姑娘,咱们又见面了。”车帘掀开,露出了赵昚失落的脸庞。
“滚!谁稀罕和你见面!”苏玉棠扭头就走,继续赶路。
忽地她又顿住脚步,扭脸凝眉道,“你刚喊我什么?”
赵昚冲她拱了拱手,认真的询问,“苏姑娘,我有几句话想问,不知可否愿意到车上一叙?”
苏玉棠暗叫不好,暗忖道:姑娘?他都知道什么了?难道我得杀人灭口吗?
看着赵昚那张欠揍的脸,苏玉棠犹豫了会,最终还是登上了马车。
蝉姐儿赶着马车继续缓慢前行,车内依旧沉默。
苏玉棠低首垂眉,心里不断嘀咕,“要不要现在就动手?若是动手可我打得过他吗?还有这个蝉姐儿,看着还蛮凶的,要不还是算了吧!”
突然,赵昚结结巴巴的开口了,“我、我我”声音颤抖。
“你什么你?再不说我到家了!”苏玉棠作势起身。
赵昚似是鼓足了勇气,语速极快的问道,“好,我说、我说,你是不是已经和秦睿定亲了?”
苏玉棠听到这话,心里反而不似刚才那般纠结了。看来,他得到的消息不实。
略一沉思,便知赵昚口中的“姑娘”二字,或许就是从此处而来。
苏玉棠“呵呵”两声,似是赌气道:“你都被人捉去当了驸马,我又如何不能定亲?”
她这话说得让赵昚又喜又急,他苦涩的笑了笑,说道,“放榜那日,我的亲生父母过来寻我。只是母子相认,又何曾有驸马一说?”
苏玉棠冷哼一声,讥讽的反驳道,“我堂堂正正的男儿,又怎的和秦睿定亲?”
赵昚忙问,“前几日,你弟在你家门口,不是喊秦睿姐夫吗?”声音里有丝亢奋。
“孩童之言你也信?我还有二姐待字闺中呢。哎,不对。你怎么知道的?难道,那天的马车里的人是你?”
赵昚本来已经绝望了,没想到竟柳暗花明。
他的心狂喜起来,迅速捉住苏玉棠的小手,激动的说,“是我。但那不重要。原来你真是男儿身,不曾与他人婚配?”
苏玉棠点头,“是啊!”随即又满眼的嫌弃,惊叹道,“原来你真是兔儿呀!”
她实在不愿意,跟断袖之癖的人这般纠缠,慌忙抽回双手。
赵昚脸颊也涨红起来,抿嘴一笑,狡辩道,“我并非兔儿。我与你的情谊,那是手足之情。
我对你的爱慕,完全是源自于你的才情,比兔儿重百倍的。”
他的话让苏玉棠浑身一震,挺了挺胸脯拱手一礼,正色道:“既不是,那我便放心了。不过,还请让一让,我该回家了。”
“你、你你别急嘛!”赵昚犹犹豫豫,半晌方说道,“其实我父母不仅健在,而且还在盛京置办了很大的产业。所以,我家也不缺银钱。”
苏玉棠皱眉,满眼的不屑,“你半路拦我,就是为了向我炫富?”
“不是,我”赵昚急忙解释,“我想说得是,你若是不介意,改日我带你去见他们。他们若是见了你,必定会视如己出。
你放心,我也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我保证”
苏玉棠疑惑的盯着他,眉头皱的更深。他当真不是兔儿?当真把自己当兄弟了吗?怎么听着,倒像是要带媳妇见公婆呢?
念及此处,她急切阻止道,“打住!我看得出来你很有钱。又是丫鬟又是随从的。不过,请你让开,我真的该回家了。”
赵昚叹口气,便也不再阻拦,又打发了蝉姐儿将其送回。
他保证帮苏玉棠弄身官衣穿穿的话,还没来得及讲出就被怼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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