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日,离京剿兽的日子到了。
凌晨,天还没亮,一辆巨型的双轮箱车,辚辚驶来。
箱车高一丈,宽一丈,有两丈长。
上方盖有屋檐装饰,整体造型近似房屋,所以也有人称其为房车。
不过剿兽用的箱车,里边只有围成一圈的木板,并没有贵胄房车那般奢华。
这种箱车,都是贵胄退下来的闲车,后来被改造成剿兽箱车。
箱车的木材,是一种玄檀木,这种木头质地坚硬无比,有着钢铁一般的色泽。
木纹上刻着咒印,配合上骨牌,也能够形成一个密闭的安全屋。
剿兽少年们,每年都会乘坐这辆车,去百里之外的森林,求得突破立誓境的一线机会。
箱车前端的木辕,又粗又大,寻常马匹可扛不起这种重量的玄檀木,更别说拉动箱车了。
所以这种箱车,只能由一种体格超级庞大的野兽来拖行。
这种野兽,叫做“象驳”。
它长着类似大象的鼻子,但很短,只有常规大象鼻子的三分之一。
通体深褐色,皮肤上的兽毛非常短,鬃毛较长,为黑色。
鼻子前端,有一条白色的椭圆形斑纹,一直延伸到眼睛上方,看起来像一个连着鼻子的“t”字形的白眉毛。
其眼睛小而圆,总是半眯着,一种随时会睡着的样子,性情温顺。
从一千多年以前,这种象驳兽,就被驯服,成为了贵胄专属。
北州地势大多以平原为主,很适合这种体型庞大的象驳兽箱车通行。
“喂,你们听说了吗,那晚死了好多人。”
出行的少年们都显得较为兴奋,很快就有人起了个话题。
一些闭着眼吐纳的少年,听见有人说话,也就睁开了眼,饶有兴趣的讨论起来。
“你说的是,巫蛊师杀害我们同窗的那一晚?”
“废话,不然还能是哪一晚?”
有些少年之间显得熟络,多半是早就认识的。
剿兽行动,会分为多批车次,前往森林点。
不是象驳车不够,而是大瑞朝不会将鸡蛋全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出城剿兽的少年,也是特意分配好的。
尤其是资质优秀的少年,一趟车中,尽量控制在三分之一左右。
而通常来说,出行剿兽的少年,大概在二十人,至二十五人不等。
以每一年的立誓少年数量为定。
二十多名少年中,资质优秀的多半为大户人家的孩子。
他们之间自然多半相熟,就算是点头之交,也会因为剿兽行动而拉帮结派。
剿兽行动,通常是三人为伍。
这就很容易导致,队伍的平均实力参差不齐。
不过这么多年下来,一直都是自由组队,这也是贵胄更愿意看到的结果。
毕竟强强联手,活下去的机会才会更大。
而强者,多半都是富贾或贵胄之子。
“我听说,这次又是那个什么陈云彦,协助击杀了中州那边潜来的巫蛊师?”
“这小子究竟何方神圣,怎么之前从未听过,你们可曾在立誓大典上见过此人?”
“没印象…大多有些本事的,基本上也都认得。”
“这小子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屡立奇功,莫不是买来的名声?”
“嘿,还没准真是!不然次次立功?”
“那人不是剑匠之家吗?哪有那么多银子。”
“铸剑的啊?嘿,我倒是挺想见见此人,瞧瞧他到底有多少手段,让他瞧瞧小爷我的厉害。”
说到这里,其中一名穿着镶有金边锦衣的少年,昂起下巴指着对面,戏谑道:
“那你们的机会来了,你们说的大人物,就坐我对面呢。”
众人诧异,瞬间哑巴了。
而后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陈云彦,又回头看向金边锦衣的少年,眼神就好像在说:
“你为什么不早说?你早说啊你!”
背后议论别人,可不是什么雅事,尤其是对于家世显赫的子弟来说,他们更在乎人前形象。
不过大家都只敢用眼神抗议金边锦衣的少年,却没有人敢真的抱怨一句。
似乎都很忌惮。
众所周知,敢使用“金色”的人物,都是贵族。
那名穿着金边锦衣的少年,就是慕容府上的二少爷,慕容景瑜。
他显然是故意让其他人议论陈云彦,很想看看这个名声赫赫的少年,会是什么反应。
只是不料,从始至终,陈云彦都无动于衷,就好像于自己无瓜一样。
这种态度,在慕容景瑜看来,有几分倨傲。
而陈云彦身旁的堂弟,陈煦安,慕容景瑜是认得的。
毕竟在立誓大典上,一些天资骄纵,都很容易让人注意到。
见到陈煦安也和其堂兄一样,始终闭着眼,置身事外。
加上其一副颇为俊俏的皮囊,种种加在一起,让人感觉这个陈煦安,比那个什么陈云彦还要目中无人。
这让久受奉承的慕容景瑜,有点不舒服。
说到底,俩兄弟不过是剑匠之子,凭什么这般自傲?
所以在一群人大声议论陈云彦的时候,慕容景瑜默默笑着观察俩兄弟。
一直未能看到陈家俩兄弟囧迫的反应,慕容景瑜这才出言,明着将矛头指向兄弟俩,让他们难堪。
结果,俩兄弟依然闭目凝神,中途陈云彦睁开一条眼缝,扫了众人一眼,就又继续合上眼。
这险些让慕容景瑜爆粗口,但理智还是让他压住了愤怒的情绪。
一来,车上不是闹事的地方,外边还有一众四刃军守护,就算闹起来,很快就会被制止。
无法对陈家俩兄弟造成实质性打击。
二来,陈云彦名声大噪,在不了解实情的情况下,慕容景瑜不可能贸然动手。
等到剿兽之时,再慢慢试探出陈家俩兄弟的真正实力,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到时候,入了森林,离开了四刃军的保护,慕容景瑜就可以放开手脚,制造一点“意外”了。
毕竟每一年,少年死在剿兽行动中,不是什么稀奇事。
加上剑匠之子,真的会有人在乎吗?
就算天资翘楚又如何,贵族缺人才吗?
于是慕容景瑜忍住了…
他很自然的将话题转向另一边,那有一对同样不说话的兄妹。
“那还有一对哑巴。”
闻言,众人望去。
见到了一对打扮朴素的兄妹。
女子选择刃修,是有些罕见的。
若不是血脉之力家族的传承,寻常人家不会让家族女眷研习“刀剑”。
多半会选择待在家里,就算要去修行,也会选择更烧钱,更精贵的“咒术师”和“墨士”。
抛开血脉之力,还会选择刃修的女子,多半是家里条件困难的孩子。
这些少女,通常天赋不错,若是能够顺利晋升修为,被招募为四刃军,也能替家里减轻不少的负担。
再要是被贵族看中,选为贴身护卫,就是那种真的“贴身”的护卫,那更有机会攀上高枝。
而天赋一般的少女,家族则会让其待字闺中,将来嫁个好点的人家,相夫教子。
经过慕容景瑜的这一提醒,加上这对兄妹的打扮确实不可能是大户人家,一众人仿佛找到了宣泄口。
肆无忌惮的对兄妹俩评头论足起来。
“小妮子长得还不错,可惜挑了刃修,将来这双手长了茧,握起来可就不舒服了。”
“严兄说的是握哪儿啊?”
“你说呢?哈哈哈哈!”
一众人哄笑。
俩兄妹之中的哥哥,眼中闪过愤怒,但敢怒不敢言,这股愤怒,很快就被窘迫所替代。
这窘迫,仿佛天生就刻在了他们骨子里,尤其是遇到衣着打扮贵气的人物,他们就更是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反抗?
如何反抗…
兄妹下意识的靠的更紧了,如同彼此是这世间唯一的依靠。
哥哥握住了妹妹的手,这才让少女俏容上的焦虑与畏惧,减少了几分。
一众嬉笑少年很满意,这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反应,下贱的穷人就该惧怕高贵的富人…
陈云彦与堂弟相视一眼,前者无奈摇头,后者蹙眉之后,也是叹了口气,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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