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晴空霹雳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随着时间推移,广场上方的乌云聚得越来越密,黑压压一片,时不时闪过的雷光像是在昭示上天都看不惯对迟梧初的冤枉。

    迟梧初心中讶然,没想到他就随口一说,江满这小家伙还真本事通天,一明一暗配合得堪称完美。

    迟梧初朝天上作揖,高声喊道:“多谢奶奶,多谢雷公大人替小的主持公道!”

    希城发展晚,思想也落后,这里大部分人都非常迷信,看见迟梧初说完话后立刻出现的天雷,真以为是雷公出来给他撑腰,瞬间跪倒一大片人。

    林大望着这雷云,瞬间噤若寒蝉。他还真以为是他那死去多年的妈找上门来了。

    虽说他平时不怕鬼神,但是雷都快劈在他头上了,不信也得信。

    但他女儿林思涵就不怕这雷,她就不信了!在场有这么多人,这雷还能精准劈到她头上不成,她死咬不放道:“我爸被他伤成这样,在场那么多人都亲眼见到了吧?我们家念和他十多年的感情,也不想要他偿命,但该有的赔偿必须一点不落!他不是迟家少爷吗?必须让他把身上所有的物资都吐出来赔偿给我家!”

    不远处,躲在云雾里的江满小嘴一撅,这个坏女人,居然在肖想初初哥哥的物资?

    她话刚说完,一头粗糙长发竟诡异地根根炸起,整个人犹如一只鼓气的河豚。

    意识到自己被雷电锁头,林思涵瞬间就不硬气了,猛地趴跪下,疯狂朝天磕头求饶。

    迟梧初看着他们父女俩,突然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情,也难怪原主离开这里时曾发死誓再也不要回来这个地方。

    “池长官,你确定你认真了解过来龙去脉了?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迟梧初手腕和脚腕处的锁链不知何时已冻得和虾片一样脆,他轻轻一甩,铁链连环炸开。

    迟梧初稳稳落到地上。

    “我劝你们别开枪,否则死的可不一定是我。”迟梧初冷笑一声,脆弱部位瞬间覆盖上一层坚冰铠甲。

    他瞳孔凝聚,刹那间,周围四十八个持枪者包括队长池翱在内,每个人的脖颈处都凭空抵着一根冰刺。

    这下,没人敢轻举妄动。

    池翱举着枪对准他,他显然也没意识到迟梧初的冰系实力会这么强大,居然能同时挟持这么多人?

    他咬牙道:“迟梧初,使用异能当街行凶杀人,违反安全区规章法律,我劝你还是不要知错不改,乖乖束手就擒!”

    “哦?你倒是说说,我错在哪?错在我教训了个畜牲?”迟梧初不服反问道。

    “你那是教训?你那是擅用异能危害普通民众!更何况那人是你的养父!没有良心的东西!”池翱义正言辞道。

    迟梧初讽刺道:“池长官啊,你一口一个养父的叫得那么亲昵,莫非林大才是你爹?那么想当人儿子孝顺人家你就去认啊,我也没阻止你。”

    “还有,你才来到这两年,但凡你有去问问街坊邻居,我就不信这十八年来没人见过我是如何被这个畜牲玩意从小虐待到大的?!”

    “要不是小时候还有林奶奶保着我,我三岁的时候就被这东西打死了,五岁时就被丢出冻死了,七岁八岁九岁,这每一岁,每一天我都因为这个畜牲活在生死边缘!”

    “怎么,在处决我之前难道这些你都没去了解过?就敢妄下定论?”迟梧初冷眼,步步逼近池翱,“呵,难怪戈野不喜欢你。”

    池翱从没在一个人身上感到这么强大的压迫感,或许迟梧初身后的乌云,也或许是他身上的极度冷气。

    正当池翱以为迟梧初想杀他的时候,对方却走开了。

    这人,虚伪,他不屑去杀。

    底下群众吵吵开了,有人开始回忆过去的事。

    “迟梧初?他之前不就是林老太那乖孙林初嘛?小时候可乖的嘞!可惜摊上个赌鬼爹……”

    “我记得林初小时候过得体内惨的,当年他五岁那年,大冬天天寒地冻的,就这样被林大赶出家门到我家门口,身上还满是伤疤,虚弱到起不了身,要不是他奶奶发现,赶紧把他带到小诊所救命,他就真死在我家门口了!”有人附和道,“雷公饶我,我说了实话了,别劈我啊。”

    “是啊,他三天五头就被林大这人关进柴房饿着,轻辄打骂,重辄随便抄起什么东西就使劲打孩子,他奶奶当年和我们闲聊的时候说过,林初有一次还被林大用烟灰缸砸到脑袋,流了好多血,额头还有道疤好长的疤,林大不肯出钱让他上医院缝针,要不是这孩子命大,恐怕就……”虽话没说完,但足够引人遐想。

    迟梧初摸上自己的额头,是啊,他记得那里本该有一道疤,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变得光洁平整。

    “还有还有,林初他奶奶死后那年他离奇失踪了,整整一年看不到人,听说他当时成绩不错,学校也找了他挺久,林大却说他不在家,去大城市做工去咯!”有个大娘高声补充道。

    迟梧初眼皮一跳,大娘说的这段失踪的经历显然不在他和原主的记忆里,就像被凭空蒸发了一样。

    “当年林初虽然饿得瘦,但他嫩啊,脸又精致,这点就不随林大,当时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林大给卖了……反正林大这怎么可能是对亲儿子的态度,看看他那亲女儿平时都舍不得累着。”

    “要我看啊,这畜牲可能一开始就知道林初不是他亲生的,便宜养着当沙包呢,听说林初当年被接走的时候他还不肯放人,和那豪门要了几百万,没两年就赌光了!”

    迟梧初的初中班主任也看不过眼,站出来声援道:“是啊,当年林初同学品学兼优,身上却总带着各种伤,我还以为他被校园霸凌,调查后才发现是亲爹打的!

    还好最终林初被人家亲爹妈找着了,人家看在林初的份上给镇里捐了不少钱,开了两条公路和隧道,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好意思骂人家小孩子白眼狼的?怎么,那隧道还是那公路你家没开过?还是人家家里当年给全镇所有人发的感谢金你没领过?”

    见这么多人替自己说话,原本起哄的家伙也都安静如鸡。

    迟梧初这才缓缓走向被两个士兵扶着的林大:“我本也不想惹事,可这东西一见到我就想打我巴掌?我只是条件反射反抗罢了。”

    “打我?你也配!”迟梧初轻蔑地抬起腿,一脚把人踹飞。

    那两个扶着林大的士兵震惊,看向池翱,不知所措。

    “啊啊啊啊——!”

    迟梧初的鞋底狠狠紧接着碾上林大丑恶的嘴脸,还嫌不过瘾,他又高抬起腿,猛踹了一脚。

    “怎么?有些人觉得我对他过分了?那如果我说,我当年三天五头都要经历他这种对待,你们又怎么想?”

    迟梧初嗤笑道,目光审视地扫过周围,“嗯?那几个蹦哒的欢的家伙说话啊?你们不是骂的挺有劲吗?现在怎么一言不发了?你说呢,池翱池长官?”

    “轰隆!轰隆!”

    刚才骂的最凶的几人,还有砸鸡蛋的那个都被雷电锁定,他们连忙跪下朝天磕头,边扇自己巴掌边道歉:“是我眼瞎,是我不分青红皂白!我该死!我真该死啊!求雷公宽恕……”

    池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揪着他当街行凶的点不放。

    这时,希城军区的林首长在众多警卫兵的拥护下缓缓走来。

    更多黑洞洞的枪口抬起,对准迟梧初。

    迟梧初却异能有限,分不出更多冰刺应付他们,但他也不惧。

    首长见池翱一言不发,意识到他这是杀鸡杀到硬茬子了。

    “行了,都放下枪!这事确实是我们希城军区的人没调查清楚就贸然行事,我代表希城军区向你道歉,池队长,你办事不利,写份检讨,明天贴在安全区公告栏处向民众公开,此事就到此为止。”

    林首长道:“至于真正该处决的人,是那几个浑水摸鱼,开枪杀人,推踩同胞不顾他们性命的家伙!”

    这时,季沧海带人走来,阴阳怪气道:“呵,林首长这话说的,可真是有失偏颇,若不是天公相助加上小初自身有点能力,恐怕此事此刻他已经被就地枪决了!”

    他神色不愉地瞥了眼昔日的同窗兼战友池翱,重新看向希城军区林首长,施压道:“迟梧初的哥哥迟少将在替国家死守着西南大门,出任务在他特意叮嘱我们保护好他的弟弟,我们刚才还在帮希城杀丧尸,结果转头迟梧初就出了这种事,林首长总不能轻飘飘让人写一份检讨就翻篇,这未免太唇亡齿寒……”

    眼见自己在希城军区的权威被一个军职不高的家伙挑衅,林首长毫不客气地看向季沧海:“所以呢?季沧海,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注意你对长官的说话态度!”

    “别以为我看在迟少将份上给你几分薄面,你就能得寸进尺了!这里是希城安全区,不是西南军区,迟梧初使用异能当街行凶乃是事实,也有多人瞧见,是他有错在先,你还想怎么处理?”

    林首长手一摆,那些枪口又重新举起来,对准他们几个。

    西南军区?呵,其他人或许还不知道,但坐到他这个位置,即便是个小军区的首领,但也早就得知西南失守的事实,迟少将凶多吉少。不然这几个怎么会到希城来。

    他本正想借着迟梧初的身份杀鸡儆猴,将其效果最大化,没想到这鸡还有反抗能力,在他意料之外。

    天上电突然闪雷鸣,好几道惊雷劈在林首长身前,像是在警告他。

    迟梧初站在雷光之下,不屑地嗤笑道:“当街行凶?我那明明只是正当防卫,是林大要动手在先,刚好我心里的阴影又太大,顶多有点防卫过当罢了。”

    池翱反驳道:“你说他先动的手,你有证据?没有的话,我们就只是按安全区的规矩办事。”

    “我看见了,我可以作证,我当时就躲在商店的铁门后,我看见是林大先动手的!他想打迟梧初,还打了两次!”陈歆勇敢地站了出来。

    她言语坚定道:“而且迟梧初还从人群中救了我妹妹和好几个孩子,不然他们可能就被人踩死了!在安全区里救人就不是算救人了吗?放在末世前,他这种行为就是英雄,你们本该褒奖他的……”

    迟梧初救了她妹妹,是她们的救命恩人,但她妹妹还动用异能害人落到这种境地,她实在没办法做到冷眼旁观。

    迟梧初感激地看了眼这个年轻女孩,也佩服她敢在这种时候站出来为他作证。

    池翱顿时无可反驳,女孩出现的这番证词不仅狠狠打了他们的脸,还暗戳戳嘲讽他们希城军区是非不分,颠倒黑白?!

    他看向林首长。

    这时,戈野也慢悠悠地开口:“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一下林首长。”

    他看着林首长,似笑非笑道:“迟梧初在迟家排行老三,他可不止有一个哥哥,就算没了迟少将,林首长若想借他迟梧身份杀鸡儆猴,在那之前不如想想迟大哥是谁……”

    “呵呵……”

    林首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心中一惊。

    他吐出一口浊气,立刻严肃做出处理:“池队长!你办事不利,还是非不分,听信林大谗言,从现在起,你被革职希城军区总队长,去基层好好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

    接着,他又亲自郑重向迟梧初道了歉,给了生活物资做为补偿,还划了安全区里一栋平房给他,作为他救人的奖励。

    戈野见好就收,没必要把人得罪太死,毕竟他们还要在希城住上一段时间。

    他们离开后不久,盘踞在广场上的乌云也很快退散,末世诡异的红色日光重新覆盖在希城大地上。

    经过今天这出,以后希城基地里恐怕没人敢不长眼去招惹迟梧初了。

    没有人会想到天上翻涌的雷云会是一个六岁小孩的能力,也没有人会往异能上想,最起码现在还没人能强大到这种程度。

    希城的人他们只会觉得迟梧初确实冤枉,也确实被上天眷顾着。

    至于军区的人怎么猜测,也随他们便。

    真正闹事的人被处决后,池翱满心疑惑,这迟梧初到底用了什么妖术,让本就讨厌他的季沧海和戈野都站在他那边……

    他想起昨天偷听见的房车里的暧昧对话,眼眶不由微微发红。

    ——

    房车里,戈野审视着迟梧初,他旁边坐着江满,小表情和戈野如出一辙,一看就是跟他学坏了。

    “你俩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又不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脑子像是被控制了,一上头就动了手,还晕过去了……”迟梧初悻悻狡辩道。

    早知道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出门的,原本是想故地重游逛一逛,但失去的记忆没提醒他,希城里还有林大这种晦气东西。

    “初初哥哥身上有奇怪的味道,有人控制过初初的想法!”

    江满敏锐地发现了问题,他从他的空间小布包里掏出厚厚一沓符纸,抱到迟梧初手上:“这些都是师父做的清心符!初初哥哥带着,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就不会被影响了。”

    迟梧初也觉得自己当时不太对劲,不知是谁有那种能力,

    他揉揉江满手感绝佳的脸蛋:“怎么拿这么多?我拿两张就行,剩下你放好,谢谢小满,初初爱你~”

    江满第一次被人告白,小脸蛋变得红扑扑的,他蹭到迟梧初旁边:“……我也是,我也爱初初。”

    “……”

    戈野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掀开迟梧初的衣服,原本白色的绷带整条被鲜血染红,比原本更加严重。

    江满被这景象吓到,眼泪汪汪地看着迟梧初,有些手足无措:“初,初初,你流了好多血!”

    迟梧初安慰:“小意思,洒洒血啦。”

    “你还挺自豪?”

    也不知道是谁趁乱踹了迟梧初腹部一脚,让他伤口又裂开,这样反反复复也不知道何时能痊愈。

    “迟梧初,从今天起你不许出门,给我躺着养伤。”

    江满附和:“对对!”

    迟梧初没得反驳。

    他看向戈野的眼神突然多了几分探究:“戈野,你这不会是在关心我吧?你也觉得我过去挺惨是吧?”那能不能网开一面,把之前的账抵消掉。

    戈野道:“我只是关心你什么时候能伤好供我使唤,你莫不是为了延期在故意受伤?”

    “哼,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也是很爱惜身体的!”迟梧初说完,突然又失魂落魄地消极下来,“算了,交易我这边单方面取消了,面子我不要了,池翱差点杀了我,我也不屑和这种人争这个。”

    想起原主过去的回忆,除了林奶奶就从没有人疼过他,还有那段失去的重要记忆,他心头难受。

    “戈野,我突然觉得好悲伤啊,我是个没人疼的小可怜呜呜呜呜。”

    江满道:“哥哥我疼你呀呜呜呜呜。”

    “你……”

    戈野胸膛起伏几下,本想说些什么,但看到迟梧初无精打采的咸鱼模样,又心尖一紧,说不出口。

    他下车前叮嘱道:“交易的事随你,好好休息,江小满,你负责看好他,我回来有奖励。”

    “你就穿那点出去?”迟梧初问了句。

    “别担心,我是火系异能者。”

    ——

    戈野原名叫做迟野,戈野的戈姓来自于迟妈妈。

    关于身世的问题,他原本并不好奇,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是谁,未来想干什么。

    迟妈妈和大哥二哥也没打算告诉他真相,只让他继续好好当着少爷。

    但今天听那么多人诉说迟梧初过去的悲哀苦难,又想到自己从小到大在迟家备受宠爱的富裕生活……鲜明对比。

    如果,如果他真是林大的亲儿子。

    那迟梧初之前对他的一切敌意,对他做过的那些事情,说实话,不算过分。

    反而,是他欠迟梧初的。

    他没法想象当年还是个孩子的迟梧初已经被虐待了十八年……听其他人说的内容,迟梧初过去好像很乖,很听话的样子。

    想到那傻子在浴室中握着他的手捅向自己的坚定模样,戈野在冷风中呼出一口热气。

    他真该死啊。

    ——

    简陋的集装箱安置屋外。

    “叩叩。”

    “谁啊?”

    “你好,请问你是迟梧初,就是林初当年的班主任吗?我有些问题想问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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