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午，省委办公厅一位副主任打了一个电话来，说是卫华书记，陈明德省长和张聪书记要亲自和他谈话，请他放下手上的工作，马上动身到省城来一趟。
齐全盛放下电话，神情极为冷静，先让秘书李其昌回家给他准备一些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
又给周善本打了一个电话，交代了一番，要周善本按原则办事，不要看任何人的眼色，一定要维护好镜州的改革大局。
告别时，齐全盛大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意味。
在去往南洲的路上，车内的空气有些沉闷，齐全盛一直眯着眼休息，一句话也不说。
齐全盛走进门厅时，正碰上省委秘书长从电梯里出来。
秘书长和往常那样热情地和齐全盛打招呼说了声：“去吧，领导都在等你”。
齐全盛的心舒了一口气，“哦”了一声，上了电梯，去了卫华书记办公室所在的6楼。
6楼走廊静悄悄的，齐全盛头一次发现，自己穿皮鞋的脚踏在地板上竟能发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声响。
齐全盛强作笑脸，和秘书礼貌地握了握手，一句话没说，便在秘书的引导下，轻车熟路走进了卫华书记的办公室。
卫华书记，陈明德省长，张聪书记都在沙发上坐着。
张聪：“全盛同志，来了啊，坐。”
齐全盛努力微笑着：“让您们三位首长久等了，对不起。”
三人礼节性地和齐全盛握了手
“老齐，怎么这么晚才到啊？”
齐全盛说：“省委办公厅中午才来电话通知，家里的事总要安排一下。”
“好了，开始谈正事吧。”陈明德打断了齐全盛的话。
卫华书记面色严峻：“今天我，明德同志，张聪同志代表省委和你慎重谈话，希望你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对组织忠诚老实的态度认真对待这次谈话。”
齐全盛点点头：“这个态我可以表：作为一个党员干部，我一定做到对组织忠诚老实。”
张聪率先问道：“老齐，关于你女儿齐小艳的经济问题，可能你已经听说了。。。”
齐全盛马上说：“张聪书记对不起，我要打断一下，关于我女儿的情况，我还真不太清楚。”
张聪只得说：“她和白可树有着不正当男女关系，两人合谋侵吞国有资产。”
齐全盛想都没想便道：“张聪同志，我不知道，实事求是地说真不知道！”
卫华书记插了上来说：“全盛同志，以你和高雅菊的正常收入，可能有二百多万的积蓄吗？”
齐全盛摇摇头：“没有，肯定不会有这么多的收入。”
张聪继续逼了上来：“那就是说，你老齐也认为这二百多万不是你们的合法收入？”
这问题真不好回答，齐全盛迟疑了一下。
谨慎地道：“这二百多万是不是真的存在？又是怎么搞到高雅菊名下的，我希望省委能尽快查清楚，相信领导能理解我此时的心情！”
“镜州目前的情况比较复杂，我几小时不开手机，有人就把电话打到了省委，就闹得谣言四起。”
“所以，请首长们原谅，在齐小艳的问题没查清之前，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说。我现在只能说，我和你们一样意外，一样吃惊。”
张聪道：“这就是说，你对齐小艳的经济问题和作风问题一点都不知情，是不是？”
齐全盛点了点头：“是的，我现在能说是我可能在工作中犯过这样那样的错误。”
“可我本人从没做过任何一件贪赃枉法的事，也绝没为我女儿批过任何条子，请省委相信这一点！”
卫华沉吟了片刻，突然问：“老齐，你每年的收入有多少？这些年的积蓄又是多少？”
齐全盛怔了好半天，苦笑起来：“卫书记，这……这我哪知道呀？你问我镜州财政经济情况我马上可以给你们报出来，问我家里的情况，我……我还真不清楚！”
“我的日常生活都是老婆和秘书安排的。如果你们一定要问，可以去问高雅菊，也可以请李其昌同志上来一下，问问李其昌，我的工资奖金一般都是他代领后交给高雅菊的，我自己几乎不花什么钱。”
卫张二人显然不满意：“你竟然会糊涂到这种程度？啊？连自己的家底都不知道？”
齐全盛想了想：“也不能说自家的家底就一点不知道，高雅菊也提起过，我不往心里记，——可能有个十几万？”
“高雅菊退休前每月工资奖金总不少于两三千，退休后也有一千多，我大约每月两千多，儿子在高校工作，都是正常收入。”
张聪冷冷一笑：“全盛同志，能不能再明白准确地透露一下，到底是多少万啊？”
齐全盛觉得自己受了污辱，站起来问张聪：“张聪同志，你知道自己家里的存款有多少吗？”
陈明德怔了一下，呵呵笑了起来：“张聪同志，你为难全盛同志了，全盛报不出自己的准确家底，我也报不出来嘛！”
“我们要是一天到晚惦记着自己那点家底，哪还顾得上一个省、一个市的大家底呀？”
张聪依然很严肃：“那么，全盛同志，我就再多问一句：你每年的财产收入申报有没有漏项？”
受辱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齐全盛：“实事求是地说，我个人每年的申报表都是我的秘书找高雅菊核实过收入情况后代我填写的，是不是从没有过漏项我不敢保证，我只能保证每次都亲自看过，并且签了字。”
“在我的记忆中应该没有什么漏项，—因为我对这个廉政看的很重。”
众人都不做声了，屋内的气氛有点闷，陈明德示意打开窗户，张聪起身就去。
齐全盛在一片沉闷死寂中缓缓开了口，口吻中不无悲哀，也不无自信：“现在重天同志比较了解镜州的情况了，把工作抓起来不应该有问题。”
“我想留在省城好好休息休息，以便随时交代问题，也便于纪委把我本人的问题查清楚。”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看向陈明德：“明德同志，你看呢？”
陈明德态度明确：“我看没有那个必要。”
“齐小艳要抓，高雅菊审讯过后问题确实不大，这两百万极有可能是齐小艳背着他夫妻二人塞到全盛同志和雅菊同志的名下。”
这时候卫华和张聪明白陈明德敢这么担当政治风险，肯定是调查过的，这个小同志，天天玩政治手段。
陈明德接着缓缓道：“齐全盛同志是有很大贡献，在省内外又是影响很大的同志，我们一定要慎而再慎。有问题一定要查清楚，任何时候都不能违背原则。”
“全盛同志，你不要对卫华书记和张聪书记有个人意见，他们也是代表组织向你问话，根据刘重天的调查发现你的妻子确实没有太大的经济问题，但是她对你女儿侵吞国有资产的事情是知情的，这就犯了错误。”
“你不要有什么顾虑，继续回去好好工作，调查完毕后，结果我会让刘重天通告给你。”
“是，明德省长，我。。”
“你的错误也不少，我看你是一把手当惯了，对自己的同事和家人疏于监督，这个事情结束后，省委会对你的工作进行调整。”
张聪：“齐全盛同志，请理解理解我们，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齐全盛有点看不惯张聪，反正自己的工作要调整了，便道：“正是理解您的工作，所以我请求省委对我实行双规。”
卫华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齐全盛同志，你不要以为就不能对你实行双规……”
陈明德没卫华说完，手一挥，打断唇枪舌剑的争执，口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好了，好了，都不要再说了。”
“镜州腐败案重天和专案组还在查嘛！现在都这么激动干什么？意气用事不解决任何问题。”
“全盛同志你回去吧，这几天做好心理准备，将工作交接一下，新任市委书记再过几天就到了，不止给赵芬芳同志交接，其他的市委同志都要交接一下。”
“是。”齐全盛终于听到这一句话，整个人一下子就老了几岁，他也想问后续的工作是什么，但是现在并不合适。
待齐全盛走后，三人又聊了起来。
陈明德：“既不能伤害这些同志的感情，也不能影响我们改革事业的深入发展。这工作真是难办哟。”
卫华深有同感：“是啊，这样的干部还不是齐全盛一个，毕竟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这片土壤养成了很多这样的干部。”
张聪说：“所以嘛，我的要求就比较高了：老鼠要打，器皿还不能碰碎。”
卫华叹息道：“这是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他摆摆手：“哎，不说了，反正不是我的事了，再有一年多我就到站退休了，就让重天同志去执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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