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
一大早就听见铁盆敲打的声音,柳言琪正在做饭。
齐天明开门,冷冽的寒风吹散锅上蒸汽。
留守的五个孩子把手上的铁盆放在地上,‘邦邦邦’开始磕头。
“小齐叔叔,小柳阿姨,过年好!”
柳言琪擦了擦手上的水,笑呵呵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
每人二北。
这也是孤儿院的传统,该有的压岁钱,拜年钱,都会有。
齐天明将手伸进胸前的口袋,同样是掏出了五个红包。
红包上鲜红的鲤鱼,烫有字体:年年有余。
“能不能告诉叔叔,你们每年的压岁钱都干嘛去啦?”
齐天明蹲下身,摸了摸孩子们的头,好奇问。
“小齐叔叔,这是个秘密,暂时不能告诉你…”
接了红包的孩子又磕了几个头,才一哄而散,最小的那个孩子,跑得着急,还摔了一跤。
“神神秘秘的。”齐天明嘀咕了一声,转身关上了门。
这天真冷啊。
“嗨,小孩子就不能有秘密啦?就只许你有秘密?”柳言琪将手伸向燃烧的柴火边上取暖。
这个冬天没有雪,但是出奇得冷。
“我能有什么秘密?”齐天明也找了个板凳,围在火边上发呆。
“还记得你当初刚来院里的时候,行为举止都不太像正常人…”柳言琪歪着脑袋,回忆道。
“你看,你用着诺基亚就算了,连最常见的全自动洗衣机都不会用,还有还有,你对什么都好奇,微信都能研究半天…”
“你这七年,出过最远的门也不过是到隔壁县城出差,没看见你跟谁交际,交际的圈子就孤儿院这么点大,当初你没有工资,都能坚持上个好几年,你说说看,为了啥呀?”
齐天明突然敲了柳言琪一个板栗,柳言琪捂着头,假装吃痛,“哎呀呀,不行了,我不行了,头晕…”
“……”
柳言琪看齐天明不说话,收起了玩闹,将板凳往男人身边挪了挪,贴近他。
“不会是…为了我吧?”柳言琪指了指自己,小声问。
齐天明默默把板凳挪走,静静看着她。
“齐天明,你这是什么意思?姐姐身上就没有吸引你的地方吗?”柳言琪紧追不舍。
又挪板凳追了过去。
“齐天明,你老实说…一丢丢也没有?”
“没有一丢丢…”齐天明斩钉截铁。
柳言琪不死心,砂锅已经打破了,就要问到底,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心理,没有答案怎么行?
男追女,隔座山。
女追男,隔层纱。
有时候只需要轻轻一捅…
“你不会跟我搞欲擒故纵那一招吧?麻溜点,痛快给个答案,姐姐我年纪也不小了…”
齐天明装傻充愣,“…包子熟了,喊孩子们吃饭吧。”
柳言琪有些憋屈,口袋里的电话铃响起。
她接起。
“好,好,我知道了,嗯,见面说,拜拜。”
“哼。”
齐天明抿嘴,看她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很好笑啊。
“把孩子安排好,给你5分钟,我们去医院接个孩子。”柳言琪不解气,又狠狠瞪了一眼齐天明。
五分钟后。
孤儿院停车位。
柳言琪坐上了副驾驶,系上安全带抱着胳膊,把头扭向窗外。
齐天明摸了摸鼻子,自觉坐上了驾驶位。
手机刚连上carpy,刚想听首歌,屏幕就被一只小手按灭。
柳言琪闭着眼,“心烦,听什么听。”
齐天明启动车子挂上d档,瞥了一眼柳言琪,明知故问,“呦,琪姐,谁一大早的这么不开眼,惹你生气啊?”
“哼,齐天明,你不要找骂啊!”
…
车子一路向北,驶进三环,过了十几个红绿灯,才到达人民医院的妇产科。
停车位空荡荡的。
齐天明恍然。
七年前第一次跟柳言琪进医院接孩子的时候,得绕着妇产科转半个小时才能找到一个停车位,这才过去了七年。
没人生孩子了吗?
怪不得孤儿院这两年孩子明显少了很多。
停好了车,坐着电梯上了5楼,妇产科的走廊里安静得很,从东到西的病房门都是敞开的,很明显没有待产妇入住。
到了301病房。
主刀医生见了柳言琪,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先交钱。
孩子出生后没有呼吸,已经在抢救了。
柳言琪见惯了这种场面,嘱咐齐天明拿着单子去大厅缴费。
住院的病人在自助机上没办法操作。
齐天明坐电梯下楼去了。
柳言琪则是进了301病房看望刚生完孩子的那个产妇。
入眼。
是一个瘦小的背影。
整个病房就她一个人躺在那儿,柳言琪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
抬眼看了下病床上面的信息。
姓名:吴小妹。
年龄:21岁
注意事项:合理饮食。
陪护等级:…
“姑娘,身体还好吧?”
病床上的女孩翻了个身,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
虚弱说道:“还行吧,没什么不好,也没什么好的。”
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眼睛里的泪水,就止不住了。
柳言琪抽了张纸,上前安慰道:
“妹妹,不能哭,月子里淌眼泪,眼睛容易哭坏的。”
吴小妹抹了把脸,眼泪就是止不住。
柳言琪安慰了好半天,给齐天明发了个短信,让他找个地方买份营养粥回来。
在聊天的过程中柳言琪了解到。
孩子的爸爸,不知道是谁…
她谈了两个男朋友,结果现在哪个男人都不承认孩子是他的。
对于这种事情,柳言琪一点都不惊讶,在孤儿院里待了几十年,更离谱的事情都见过。
齐天明买回了粥,柳言琪扶着女孩坐起来,喂她小口喝着粥。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们院里有这方面的预算,现在就一个问题,这孩子,你确定要弃养吗?”
女孩神色挣扎,最后垂下头,应了一声:“嗯。”
“当当当”,敲门声。
护士开门询问,“你们谁是病人的家属?孩子抢救过来了,生命体征稳定,但还需要住7天的保温箱,观察一下情况。”
柳言琪宽慰了吴小妹几句,“妹妹,孩子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安心养好身体,以后找男朋友的时候,多相处相处…”
接着站起身跟护士说了几句,“给我这位妹妹安排个护工,直到她出院为止。”
“妹妹,一定要好好养身体啊,我们就先走了…”
孩子暂时接不了,柳言琪回到车上。
齐天明犹豫了下,“按照规定,咱们院里是没有护工的护理费的…”
柳言琪瞪了一眼齐天明,“老娘高兴,有问题?”
“开车!”
齐天明:“……”
回到院里,柳言琪趴在落地窗前的书桌上,看着外面的光干枝桠。
本该在夏日盛开的火红玫瑰此刻光秃秃一枝杆,挂着几片不肯落下的叶子。
冬天的暖阳透过窗户,有了丁达尔效应。
光有了形状。
齐天明悄悄靠近,藏在背后的手突然伸出一支橙色的玫瑰花。
“美丽的小姐,请让我为你献上一朵等爱的玫瑰…”
柳言琪又惊又喜,下意识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努力板着脸。
“送花干吗?某人又不喜欢我!”
齐天明贴近她的耳边,看得清她脸上的红霞爬满。
温柔说道:
“傻瓜,我不喜欢你…还能喜欢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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