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热得让人心燥。
齐天明的小踏板没多少电了，没想到第一次非正式的约会会坏在电动车上。
早知道把电瓶换了。
早就有冬天充不满，夏天热保护的毛病了，续航大打折扣。
“没电了啊，那就回去吧，怎么了，舍不得？”柳言琪用纸擦了擦额头的汗，夏天就是爱出汗的季节。
齐天明骑着车子闷声回答，“买车的时候多加一块电池也好啊…”
“哈…”
夏天最热的时候其实是下午两点，顶着大太阳回到学校，两个人全都汗流浃背了。
柳言琪提着水瓶去找房东打水。
小一点的水瓶两毛钱，大一点的水瓶三毛钱。
之所以要打水，是因为出租屋内的保险带不起大功率的电器，谁要是用热得快烧水，一准烧保险。
到时候房东又要啰嗦很多句，久而久之，就没人用热得快了。
房东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六十来岁。
整天要不就是引炉子，要不就是添煤球，一间屋子里有半间都是水瓶，学生过来打水，那就找瓶水灌进去。
齐天明跟柳言琪各灌了两瓶水，一共一块钱。
出租屋的条件简陋，根本没有洗澡的地方，只能在各自的房子里放个大红色的塑料盆洗澡。
一个大盆洗澡洗衣服洗鞋子洗菜…
据房东统计，女同学的用水量比男同学多，而且是多得多，洗头一瓶水不够，洗澡两瓶水不够，加起来四瓶水只能勉强够。
而男生就简单很多，最多两瓶水，有些男生身体素质好，不用热水。
冷水冲凉更冰爽！
不过还有一个最最省钱的办法，就是早上出门时接一桶凉水，然后提到太阳好的地方，用一块黑色的塑料袋蒙起来，等到中午的时候就有温热的水洗澡了。
这种办法局限性很多，因为晚自习放学的时候都十点半了…
齐天明将两瓶水放在柳言琪的房子里，然后退出了房门。
柳言琪隔着门缝坏笑，“哥哥，要不要一起洗啊？”
还没等男生回答，门就忽然关上，屋里传来明媚的笑声。
“想得美，鹅鹅鹅鹅。”
齐天明回到房子里，按下了开关，铁片风扇切割了磁感线，转了起来。
打开手机，呼吸灯一闪一闪的，有新消息。
发件人：李涛
“下午去网吧撸不？”
齐天明磨了磨指甲，太尖锐的指甲容易划伤保护膜，送的笔不好用，还是用手指甲戳感觉好。
电阻屏就是这么个特性。
打字多了，某个区域都磨得发光，亮屏的时候影响阅读，那时候又得花五块钱贴膜。
高清的五块，耐磨的十块，防蓝光的十五，原装的三十…
很多年后当齐天明得知一张膜的进价两毛，肠子都悔青了，当初就应该搞个桌椅板凳，一盏台灯，然后放着‘贴膜boy’，在夜市摆摊贴膜。
一晚上怎么也得贴个几十张。
一张5块，十张500，一百张50000…
一年两套房，嗯哼。
…
…
“咋，不给我发qq改发短信了？是不是5元30的流量又又又用完了？”
齐天明知道死党李涛的爱好，他用着诺基亚n95，手机好性能自然没得说，那会儿某些羞羞的网站只能在网吧偷偷看，李大少爷已经可以在手机上冲浪了。
虽然只能看看图文版的。
费流量又费纸。
打不住，根本打不住。
那头的消息很快回复，“嘿嘿，干脆晚上包夜去啊，一晚上才十块钱。”
齐天明想了想，正好内存卡里的歌已经很久没更新了，最近西门边上理发店放的几首歌还挺好听，晚上去下载了吧。
“好，晚上来找我。”回复了消息，给电动车充上电，才发现枕头边没有纸了。
买纸去，买大卷的。
齐天明在学校边上的超市里逛了一圈，拎了一箱王老吉，买了一提六包的清风抽纸，结账的时候发现柜台边上有冰鲜荔枝。
荔枝啊。
齐天明目光征征，小时候妈妈带着自己去赶集，那时候家里穷，连辆自行车都没有，小小的自己跟着妈妈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快到集市上的时候突然下了一场雨，两个人躲在草垛里，好在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集市上售卖的东西很多，妈妈东看看西瞧瞧，最后带的竹篮子里也只躺着盐跟酱油。
回去的路上，骑着摩托三轮车的小贩拉着一堆桃子苹果香蕉，还有一筐荔枝在卖，红红的荔枝上光泽水润。
车边上围了很多人，好多人都问那是什么。
得到的答案是广西来的‘荔枝’，那时候出远门的人很少很少，不知道广西，不知道荔枝。
更不知道在广西，荔枝满树都是，可以吃到饱的。
“小老板，你这荔枝怎么卖的？”
“十块钱一斤。”
“乖乖，这么贵的？”
“可不是嘛，比肉还贵。”
人群中穿着朴素的人议论纷纷。
有人实在忍不住，试探问道：“小老板，能尝一个不？”
坐在摩托车上年轻商贩头摇手摆，操着浓重的外地口音：“大姐，不是阿拉馊扣（不是我小气），实在是这东西太贵了，你吃一个她尝一个，最后肯定要亏本的啦。”
“不给尝怎么知道好不好吃啊，真是的。”
“这样，咱给你约（称）一个，你先尝尝味道，不好吃钱照退。”
穿着蓝色衬衣的大姐犹豫了下，选了一个个头偏大的称了，付过了钱接过荔枝问道：“这东西怎么吃啊？”
“嗨，开个小口先把汁水吸溜了，然后把皮剥掉就可以吃，里面有核，注意点。”
大姐把荔枝撕了一个小口，晶莹的汁水很快流了出来，尝了一口。
很快便把皮剥掉一整个扔到嘴里。
冰鲜过的荔枝在口中绽放各种味道。
凉意直冲脑门，甜中带酸。
大姐砸吧嘴，意犹未尽，大手一挥，“给我约上斤把带走，带回去给闺女尝尝。”
“真好吃啊！就是太贵了，舍不得，买一点尝尝鲜算了。”
齐天明回过神来，一瞬间的思绪齐来，百般不是滋味。
“老板，这荔枝怎么卖的啊？”
正在敲空格键的老板头也没回，屏幕上劲舞团的角色一个大大的perfect。
“15一斤，边上有袋子，自己挑，个大的更甜。”
二十年了，从来没尝过荔枝的味道。
那年妈妈在摩托车边上看了很久很久，最后只买了一把香蕉。
齐天明买了一斤荔枝，情绪复杂。
年少时求而不得的东西，年长时唾手可得。
原来旺仔大礼包不要99，也不要98。
课本上的杨桃吃到嘴里其实没什么太好的滋味，就是水多，跟一股像坏了的味道。
我们终将长大。
终将不再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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