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们见他不动筷,便问道是不是膳食令他不满意。

    令他不满意的当然是勾石系统了。

    江雁只好说自己休息会再吃,打发她们离开后,进里屋睡觉去了。

    他昨夜其实未眠,树枝又硬又冷,蚊虫又多,他睡不着,怕夜里一个翻身人摔下来。他也不是没自暴自弃说想睡地上,尽职尽责的系统对他说要符合人设,心高气傲的人最怕自己的丑事被人撞见,于是乎他躺着干瞪眼一夜。

    现在便是头昏脑涨,一沾床就睡。

    玄府东院厢房里,季卿禾正在自己屋中收拾东西,玄家在朝堂上地位不容小觑,他又是江雁的陪嫁丫鬟,想必日后也是要贴身服侍他了,所以享受到了自己一个人一间屋子的待遇。

    从前在江家的时候,他的地位比下人还不如,江家主私生子众多,但个个都不被承认,他作为其中最无权无势的,常常受别人的欺负。

    想到这里,他抚摸着手中母亲留给他的遗物,一条串了几个不值钱珠子的普通手链,他却万般珍惜,看了许久后才轻轻放在了枕头下。

    以前母亲在的时候,他们的生活也并不好过,家主正妻眼里容不得沙子,那些年他们受了许多打压。后来,他母亲和家主正妻都不在了,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他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

    江雁,他同父不同母的哥哥。养尊处优,可望不可及。父亲是一家之主,母亲是太后亲系。而同样流着相同血脉的自己却住柴房,过着下人的生活。

    他愤恨上天不公却无从发泄,只好转移到江雁身上,他没理由的,本能的,讨厌他。他记得有一次,自己被另外一个私生子欺负了,还不巧被江雁撞见,那个被他们只能用以少爷称呼的哥哥,直接无情地叫人把那个欺负他的人拖出去打。

    季卿禾那时候有一点莫名的心动,除了母亲,没有人这样保护他。直到次日他听闻被打的那人受了重伤生命垂危,指使人江雁却无动于衷,道歉是不敢奢求的,可他却连大夫都不请一个来。

    太冷血了。又让他想到了家主的正妻夫人。正妻夫人不允许家主有别的孩子,而如今皇帝指名江家与玄家联姻,而江家名义上却只有一个孩子。这算不算一种报应呢。

    当然算了。曾经被江雁命人拖出去打的那个私生子,听闻此消息像是大仇得报,跑去他面前阴阳怪气。

    江雁怎么会不生气呢,他是男子,更是唯一一个有继承权的人,如今却要嫁给另外一个男人。

    风水轮流转,好日子到头。那天,私生子欢天喜地去江雁院中,见他正在试婚服,奚落笑到:“真是比女儿家还好看,不愧是要嫁人的人啊。”

    “我好看吗?”江雁问。

    “好看啊。简直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新娘子了。”私生子咬牙切齿,更是在新娘子这几个字里加了重音。

    江雁眯眼,然后笑道:“那把你眼睛挖出来吧,不然以后见到比我更好看的,我可要伤心了。”

    所以那一天,他被点名跟江雁一同去玄家,他的心就一直悬着,不敢放下,甚至在江雁问他,他穿嫁衣好不好看时,他觉得自己马上要死了。

    季卿禾不愿再回忆,那些在江家唯唯诺诺的日子,早就该结束了,如今的江雁不像从前一样能够呼风唤雨,他在江府只能收敛,那么季卿禾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

    他出门时又回头看了一眼枕头,那下面藏着他母亲唯一的遗物,是他唯一的牵挂。

    “娘亲在天上,也会保佑我的。”

    他默默想着,出门去服侍正主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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