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转,窗外的桃花都已经凋零了,桃树长出了茂密的绿叶。

    近月余,若木都在练武场带着新进同门修炼入门心法,绿绿也忙着跟阴医师学习,只有在换药的时候才出现,每次见面她的情绪都不是很高,但每每问起她,她总是说没事,阮青菡便也没有再多问,想着等她愿意说的时候肯定会主动找自己的。

    阮青菡无聊地坐在阁楼窗台上,拿出若木送给她的传音铃,时不时对着它喊上一声“大师兄”,就像是存心捣乱,若木也由得她胡闹,只是有时候听到耳边的声音,会不经意地笑出来,看得这些修行的同门莫名其妙,觉得可能是自己表现得太好,得到了认可。

    阮青菡把玩着铃铛,不经意地一撇,却看见聊苍站在阁楼侧方的长廊正仰着头看着自己,她赶紧收起传音铃兴冲冲地朝他挥手,聊苍也笑着回应。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阮青菡从阁楼上跑下来,她的脚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天城山弟子居住的地方,与这阁楼并不在同一个方向。

    “阮阮说要带我到天城山各处转转,久等不见阮阮来,我便自己找过来了。”聊苍说。

    阮青菡面露窘迫,她都已经将这个事情忘记了,但又不好明说,只能带着些心虚说道:“我不是担心你的伤还没有好完全,不适应到处走动嘛。”

    “阮阮若担心我的伤没有好完全,为何不亲自来看看?”聊苍低下头,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一边说一边步步紧逼,直到她退到背靠廊柱,他才停下来。

    阮青菡只得承认,但话锋转得极快,“好吧,其实是我忘记了,那我今天就带你四处逛逛吧。”

    聊苍往后撤了一步,拉开了他和阮青菡之间的距离,说:“有劳阮阮了。”

    “没事,没事,本来就答应过你的,反正我也好久没有到处走走了,正好。”

    阮青菡和聊苍边走边聊,爬到近云山上俯瞰下去,阮青菡指着各个地方,介绍着天城山的藏书馆、药医阁、练武场、天城殿各在什么位置,她富有激情地介绍着,他也在旁边静静地听着。

    走着走着,他们来到一片桃林,这片桃林位于近云山的半山腰,近云山又位于阮青菡阁楼的背后。

    “以前天城山上是没有什么桃树的,只有天城殿殿前的那一棵老桃树,小时候我还经常在那棵老桃树下荡秋千呢,这片桃林是大师兄来天城山以后他亲自种的,要是我们早一段时间来就好了,满片桃花盛开,可漂亮了。”阮阮说。

    “想看桃花开,这有何难?”聊苍轻轻捻着手指,指尖便升起一缕白烟,白烟在空中飘散开来,那凋零了的桃树瞬间就焕发生机,一朵朵桃花迅速在枝头绽放,逐渐蔓延整片桃林。

    阮青菡看得有些入神,桃花也在她的眼里绽放,“你好厉害啊!”

    天城山是实干派,很少有人会把修为浪费在这些虚有其表的地方。

    “一些小把戏而已,你喜欢就好。”人间的话本里说了,喜欢一个人就是对她好,满足她的愿望,喜她所喜,忧她所忧,这也太简单不过了。

    “喜欢!喜欢!”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接迎风而落的花瓣。

    聊苍单手一挥,树上的花瓣就簌簌地往下掉,为阮青菡下了一场绚烂的花瓣雨。

    她身处其中,情难自抑,看着这漫天飞舞的花瓣,自己好像也成为了花瓣中的一员,在自由地飞舞,她伸手在地上揽起一抔花瓣,跑到聊苍面前,用力地抛向空中,她说:“你看,地上的花瓣也可以重新回到天上。”

    那一刻,她看着漫天花瓣失神,他看着笑靥如花的她也有些失神,只是他的失神不经觉察,转瞬即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他不理解,只是一场花开,她为何会如此高兴?

    阮青菡玩累了,就和聊苍坐在崖上看落日。

    “你知道这座山为什么叫近云山吗?”不等聊苍回答,阮青菡就自顾自地说道:“那是因为如果你爬到山顶,伸出手,云就可以从你的指尖里穿过去,近云山是离云最近的地方。”

    阮青菡举起一只手,若不是他们现在在半山腰,没准儿真能看见柔软的云从她的指缝中穿过呢。

    “你知道的可真多。”

    “那当然了,我从小在天城山长大,天城山可是我家。”她的语气里尽是骄傲。

    “家?”

    “对啊,难道你没有家啊?”她随口一接。

    “有家。”那是一个被他亲手建立起来的地方,一个寄身之所。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次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家里人知道吗?怎么都不来探望一下,或者捎个信什么的?”

    “因为家里人没有谁会喜欢弱者。”

    阮青菡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从远方收回来视线,料定他的家庭生活并不幸福,连忙安慰道:“弱也没关系,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以后我罩住你,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真的没关系吗?在魔族,弱者可是要死的,成为别人变强的养分。整个魔族只有自己是不死不灭的,有人会羡慕,但却不知道这其实是诅咒,生命看不到尽头,以六界的痛苦为食,痛苦不绝,身躯不灭,他无时无刻都在承受痛苦的蚕食。

    “好。”

    聊苍抬头,看着她真挚的眼神,竟觉得有些好笑。人啊,人微力弱,却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可以做命运的主宰,在他看来人就是养在水缸里的鱼,渺小而不自知,以为自己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一切,实则为人刀俎。

    “你也不要因为家里的人不喜欢你就感到难过,你一点也不弱,不喜欢你的人即使是你变强了他还是不会喜欢你,人是没有办法让所有人都喜欢的,而且你现在人已经在天城山了,大师兄、绿绿还有各位同门师兄弟都会喜欢你的。”

    “你也会喜欢我吗?”聊苍试探地问。

    “那当然了!”她倒是回答的毫不犹豫。

    原来获得神女的喜欢这么容易,神女果然爱世人。

    天色渐完,她站起身,整理着衣衫,说:“我们回去吧。”

    二人走到刚刚看桃花的位置,阮青菡突然停了下来,对他说:“你把这些桃树变回去吧。”

    聊苍有些不解,“你不是喜欢吗?”

    “是啊,我是很喜欢,这花开得这么绚烂,有谁会不喜欢呢?”她笑意盈盈地解释,“但是,大师兄说过一切事物就是因为短暂,才让人倍加珍惜。如果这花每日都开着,我随时都能看见,时间久了,我便不会觉得它有多美了,甚是熟视无睹,我根本就不会去珍惜每一次花开。人也是一样,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分别,所以才要更加珍惜每天都能见面的日子。”

    聊苍依她所言,将桃林恢复成了原先的样子,甚至没有留下一片花瓣,刚刚的场景就像一场幻梦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阮青菡回去时,看见若木正立于门前桃树下。

    她小跑过去。

    “去哪儿了?”若木伸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

    “和聊苍出去转了转。”

    “我还以为你一直拿着传音铃叫我,是无聊了,想见我了原来是我一厢情愿了。”他的手垂了下去,自嘲道。

    “不是,你听我跟你说。”阮青菡解释道。

    若木却故意抬起头看着前方,把视线落得远远的,不去低头看她。

    “哎呀,你听我跟你说嘛。”阮青菡站在他面前,仰着头,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若木又假意转身,她也围着他一起转,若木转到哪里,她就小跑跟到哪里,最后只能死皮赖脸的吊着若木的胳膊,哀嚎道:“你听我解释啊啊啊啊啊!!!”

    在打打闹闹中天色渐晚

    房间里,聊苍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

    “尊上!”乌瞳突然出现在背后,“召属下何事?请尊上吩咐。”

    “今日本座与阮青菡同游近云山。”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我发现她的回忆里全是她的大师兄,本座虽然在她身侧,却走不进她心里,说到底本座与她只不过是相识数月的泛泛之交罢了。”

    “尊上的意思是?”

    “制造羁绊,但不可生硬,魔族不要牵扯进来。”魔族已经沉寂了几万年,时间长到凡人都认为魔族已经消失殆尽了,况且魔族稍有异动肯定会被神域发现,现在他一半神力还封印在阮青菡身上,现在被神域的人发现,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那妖族呢?”乌瞳问。

    “他们本来就是修行之人,经常和妖打交道。”

    “乌瞳明白,东临国有一只修行尚可的梦妖,乌瞳即刻前去交涉。”

    他没有说话,乌瞳说完,就消失不见了,他一个人继续对着黑夜里的星空点点发呆。

    “她说的喜欢是假的。”他望着无边的夜色,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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