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浓于水的亲情摆在这里,纵唐映安再坚强,也难以噙住那止不住下滑的泪水。
她手中的长竿砰然坠地,此刻声音竟是无比清脆,响彻于这片宁静的山谷中,久久不能平静。
“你别哭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勾起你这段往事的。”
头次见唐映安这副模样,镜极一时手足无措,想帮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可又嫌弃自己的手脏。
无奈之下,他再次下赌,一把将唐映安揽入怀中。
只求他身上的炙热温度,能烘干这一缕悲伤泪水。
还好,他至今尚未赌输过。
“不怪你镜极……是我胡思乱想。”唐映安以手背拭去眼泪,哭笑道:“但镜月湖、银镜将军、甚至是你的名字,镜极,很难不让我把这些事联想到一起去。”
镜极也不知怎么能让这丫头开心些,只得尽可能地说些好话安抚她受伤的心灵。
唐映安吃了些暖意,便也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而父亲,在那之后没多久,也成为了先皇同诛劫堂对峙的牺牲品,永远留在了大陆的南境,他们最后留给我的,不过是一张白纸红字的讣告罢了。”
“也就是说,伯父的墓,仍在大陆南部是吗?”
“嗯,他是罪人,不配到皇都陵墓下葬,只是可惜他二人,就算是死也不能再团聚。”
唐映安长叹一口气,继续解释道:
“他们夫妻恩爱有加,照先朝规例,是该并骨合葬在一起的,只是我父亲的罪孽深重,先皇又顾及皇室颜面,于是破例将母亲葬在皇都陵墓,而将父亲……”
“怎么了?”
“其实,先皇没有安排父亲的下葬仪式,也许他现在还是个流落在大陆南部的孤魂野鬼。”
“伯父好歹也是先朝功臣,纵使罪孽深重,也不至于连座坟都不给修吧……”
镜极越想越不对劲,甚至已经开始为这位银镜将军打抱不平。
“你说他二人恩爱,那就说明这不是受身份束缚而结成的婚姻,怎又轻易因些利益而反目成仇?这其中……会不会有些误会?”
“我也觉得父亲不太可能会因为利益而坑害母亲,但那是木已成舟,人人皆传此事,单凭我一个孩童言辞,怎能服众?
久而久之,我开始认为是自己错了,因为我看向父母的眼睛是带有滤镜的,所以我也逐渐相信,父亲就是不可饶恕的罪人,即便在南方零落着,也是活该!”
“若连你都不愿信,这事再有蹊跷,也怕是平不了了。”
“如何去平?难道我还有穿越时空探究真相的本事吗?而且平了又有什么用?对我的伤害,难道可以收回吗?”
谈及至此,唐映安的眼睛再次被泪水所润满:
“父亲叛国投敌,理应将我这叛贼之后一并处死,但是先皇念在公主的情分上,又考虑到我年龄尚小,不懂世事,便抹去我的名分,将我逐出中宫。”
“啊?你还是个孩子……就直接给你逐出去了?”
“这也算是先皇保护我的一种手段吧,这样做既可以平息那些愤愤不安的朝臣,也免得我在那些皇亲国戚、高阶重臣面前频繁现身,时间久了,孩子身上的罪,也就淡下去了。”
唐映安话锋一转,愤恨的泪也随之变得委屈:
“但即便这样,也少不了难听至极的闲言碎语和宫中同龄人的欺凌,而且,先皇百事缠身,赐我生活富足已是仁至义尽,以至于到现在,我和宫中人的关系都谈不上亲近。”
镜极此刻心思反倒变得细腻。
他能听出这话中带着一丝被排挤、孤立的苦楚。
原来表面刁蛮任性的开朗郡主,竟也藏着这样一段悲惨往事。
要说自己打小尚有父母陪伴,即便父母因故失踪,也还有老姐维持着这个家。
但唐映安,也许自打公主踏上前往战线的路那一刻起,便再无家可言了。
镜极心一紧,眼眶也在不知觉间泛了红。
唐映安揉泪时,瞥见了镜极的苦相,顿时逗得扑哧笑了出来:
“好啦好啦!你怎么还哭起来啦!”
“谁让我心地善良,共情能力强,我只是觉得你受的对待实在是不公……”
镜极一咬牙,揽着郡主的手更紧了三分:
“不管以前如何,我发誓,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任由任何人欺负你!”
唐映安心情好转,便也同镜极开起了玩笑:
“哈哈哈!谁知道你以前发过多少的誓呀?”
“就算发得多,我也都一一履行了!”
“哎呀,我当然信你!”
出乎意料,唐映安用袖口轻柔地拈去镜极颊上的泪花,微笑道:
“宽心就好!命运是不会一直可一个人捉弄的。”
“是碰上我了?”
“你想得倒美!要想给我心中的重量加码,你还得努力!”
“那是怎么了?”
“好就好在,是皇表兄继任了皇位,我打小和皇表兄玩的好,所以他即位后,我的情况改善了许多。
不仅拿回了郡主的名分,仗着皇表兄,还让宫里的人不再敢议论我,反而都要敬我三分!”
“怪不得你这么嚣张!”
镜极虽是打趣,但心中的怜意却难止。
也就是说,现在宫中之人虽然对唐映安敬爱有加,但都是表面功夫,鲜有人能真心相待。
“我申请培养情报组织,四下奔波,看似是贪玩,但我其实是想报答皇表兄待我的恩情,尽我所能为他分担些压力,同时……再为我和母亲正名。”
“那我能帮你什么吗?”
“傻子!先操心好你自己的事情,再去操心别人,姐姐都没救出来,谈什么帮忙?”
“那把老姐救出来之后,我也该做点什么。”
唐映安重拾钓竿,似发泄般将其狠狠甩了出去。
“我们不谈这些严肃的!镜极,你那时候都在做什么?我想听听你幸福家庭的童年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我吗?”
镜极指着自己,同时脑海中疯狂搜索记忆:
“永统二十八年……也就是七年前,七年前……七年前,我在干什么来着?”
“哼!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一句话不想讲,在这装糊涂是吧?”唐映安面带愠色地质问道。
“不是……唐大人,我……”
镜极脑中顿觉有五雷轰顶。
因为无论怎么努力回想,七年前的事情,他也想不起来一点。
他只记得七八岁时搬到了金阳城,在金阳城生活了几年后,记忆便直接跳到了三年前父母失踪,留下离别信的那一刻。
中间的时光,好似被凭空挖去了。
这将近五年的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34_34331/166914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