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柱呀，昨天是二婶不好，误会你了。”
李翠兰的脸上带着几分歉意，站在罗家的小院子里，朝四周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才放下心来。
随即拉起罗二柱手，当看到手上结痂的伤口时，脸上歉意愈浓。
“瞧俺干的好事，二柱啊，二婶实在是对不住你，把你给伤成了这样。”
说到这，李翠兰假模假样挤了几滴眼泪，然后才继续道：“二柱，二婶心里过意不去，带你去城里买糖葫芦，你看怎么样？”
对于二婶忽然变化这么大，罗二柱一时间有些很是不习惯。
眼前的二婶，与他记忆中的那个二婶简直是两个人的存在。
怎么一夜之间，二婶就变了这么多呢？
少年哪里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外加眼前又是自己亲婶婶，罗二柱更加不疑有他。
“二婶，二柱不要糖葫芦。”罗二柱有些腼腆地笑了笑，然后鼓起勇气，小声说道，“能不能把昨天的白面还给我？我想留给爷爷蒸馍馍吃。”
李翠兰愣了愣，随即一张胖脸笑得跟开了花似的：“白面，简单！二柱，你现在就跟俺回家去，俺亲自拿给你！”
原本心中还有些忐忑不安，当听到二婶亲口应下，罗二柱笑了，笑得很开心，心中昨日造成的些许不快消失一干二净。
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就跟在自己亲二婶身后，去了她家。
到了二叔家，二叔笑意盈盈打开门，仿佛已经等候多时。
“二叔。”
罗二柱很是乖巧喊了一声。
罗宏祖眼底闪过一抹愧疚，随即很快便被洋溢的热情给遮盖了下去。
“二柱来啦，还在外面傻站着干啥，赶紧进来呀！”
罗二柱这还是头一回进到二叔家，以前都是在门口等着，就这还得挨二婶好一番闲言碎语。
不得不说，二叔的确是要比自己家好很多，砖瓦房，青石板，院子里还养有全村唯独一头的耕牛。
罗二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中好生羡慕。
唯一可惜的一点就是，二叔和二婶都这么些年了，至今也没能生下一儿半女。
“二柱，快来帮你二叔搭把手。”
二婶走出库房，招呼着罗二柱进去帮忙。
“好，这就来。”
罗二柱放下手里喂牛的稗草，一路小跑往二叔所在的库房而去。
……
县城，西门以西两里小树林。
夕阳的余晖洒在密密的林间，给这片静谧的小树林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在这林间的小道上，一辆稍显破旧，很是不起眼的马车正疾驰而过。
马车内部昏暗而拥挤，载着好几个少年。
罗二柱的眼皮缓缓抬起，一道微弱的光线透过车厢的缝隙，刺入他的眼帘。
揉了揉眼睛，适应了车厢内昏暗的光线后，他才得以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车厢内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气息，除了他以外，还有几名年纪相仿的少年，他们或坐或躺，无一例外都毫无精气神。
这些少年身上穿的衣服，手肘，衣襟，膝盖补丁叠着补丁，一看就知全都是出身家境贫寒。
“二柱，你也被你家人给卖了吗？”
这时，角落里，弱弱传出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罗二柱一愣，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瘦弱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正是他从小玩到大的玩伴罗健。
罗健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和无助，眼中闪烁着泪光，显然也是经历了一番不堪回首的遭遇。
“阿健？你，你怎么也在这？”
罗二柱吃惊地问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安。
罗健抬头看了他一眼，苦涩地笑了笑：“我家欠了地主家的债，实在没办法还了，我娘就把我卖了……说是能卖个好价钱。”
罗二柱的心中一沉，同时也隐隐明白了些什么，自己被二叔和二婶给卖了！
一瞬间，罗二柱只觉得心被人给狠狠剜了一刀。
罗健是与他同在一个村子里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原本他们家是要比他家宽裕不少。
单单从名字就能看出，罗健这名字可是人家父母，用两斗小米，从村子里的说书先生那里换来的。
据说是从叫什么孔什么的说过的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取其中一个“健”字，得名罗健。
这些都是罗二柱从罗健他父亲嘴里听到的。
只要是一有人问罗健叫什么，他父亲都会一脸得意，逢人便讲他儿子的名字来历，说又说不清楚，可那份骄傲却总是溢于言表。
尽管如此，却也依旧是让身为“二柱”的他，好生羡慕不已。
后来，罗健家中出了些事故，家道中落，自此一蹶不振。
在这儿能碰到罗健，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一家子快要活不下去的时候，自然会是能活一个算一个。
听了罗健的讲述，罗二柱心中五味杂陈。
自己没被爹娘卖了，却被同为至亲的二叔和二婶给卖了。
“你们这些个小兔崽子，倒也不用灰心丧气，我们可不是普通的人牙子。”
“我们那可是畲江郡王家臣，等到了畲江郡，把你们送进王府，等待你们这些小家伙的那可是吃香喝辣，说不定日后还能衣锦还乡呢！”
车轱辘刺啦啦滚动声中，从车厢外传出一道略显沉闷的男声。
“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赶紧赶路！”
又一道声音带着不悦，从车厢外传来，随后便再无动静。
车轮滚滚，车厢内一片死寂，仿佛连空气都为之凝固。
所有的少年都蜷缩在角落里，他们的眼神空洞而迷茫，就算是性格再开朗，面对未知的命运，也变得沉默寡言。
罗二柱小心翼翼挪到了罗健身旁，用手肘轻轻捅了捅罗健，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我刚看了下，马车后面有个洞，待会儿我们就从洞里钻出去。”
闻言，罗健那双毫无光彩的眼睛，猛地一亮。
连忙顺着罗二柱的目光所指看去，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狗洞大小的缺口。
这个缺口被一团破旧的麻袋给堵住，看上去并不起眼，要不是罗二柱不认命，四下仔细打量，否则还真就会被忽视掉。
两人凑在一起，小声商量着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他们决定等到天黑后，再趁着人牙子们不注意的时候，从那个洞口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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