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子清脆的声响将如骨拉进现实，她颤抖的手抓起那颗珠子，有些迟疑。
小杏见她手在颤抖，连忙把她扶在椅子上坐下，安抚道：“找到便好，找到便好。”
找到便……好了吗……
“小杏，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如骨手心紧紧握住那枚珠子，有气无力地说道。
这颗珠子意味着什么呢，她的前半生是吗？
如果没猜错，把灵力注入到珠子内，便知道珠子里库存的记忆。
她手心一阵发热，珠子缓缓漂浮在空中。
“小妹，快来，到我身边来。”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四周弥漫着血腥味，令人窒息。
如骨分不清自己在哪里，只觉得脑海中格外熟悉。
少女的腹部被生锈的短剑刺穿，身边的少年一遍一遍地喊着她名字，颤颤巍巍的手想拉她的手，但试探了好几遍却无从下手。
“小妹，我会带你出去的，我们会出去的。”
“我们会一起离开这里……”
话语越来越模糊，夹杂着哽咽，可那说话人的面容却越来越清晰。
祝渊的脸在记忆里格外稚嫩，她也是。
少年时候的祝渊脸颊没有现在这般棱角分明，眼神却比现在更为凌冽。
时间过了许久，天色早已暗了下来。
如骨看着房间的种种，面无表情地推开房门，看着门口那盏长明灯。
她如今才知道这盏灯的意义，长明灯招魂。
她一把抓下那盏灯，趁着余晖朝外边跑去，微微暗下来的天边浮起残月，而空中的那轮淡淡的日光轮廓还没有落下，隐隐映在空中。
不知跑了多久，她停在山的最顶处，四周是灯火通明，远方是层层叠叠映着家家户户的身影。冬日刺骨的晚风刮在她脸上，吹起她飘逸的发带和裹在身上的红色貂领披风，手中的长明灯照亮她通红的小脸，她后悔没有多穿件披风。
她缓缓将长明灯放在脚边，灯光照亮她衣裙下的牡丹纹样，她心中反反复复地想到那些过往，那些被遗忘的过往。
手中那颗黑色珠子被她紧紧地捏在手中。
“小兔子？”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听得出有些着急。
她缓缓转头，虽然已经猜到了是谁，但再一次看见他的时候，还是不免生出了些迟疑。她将手心的那枚珠子握得更紧了，指甲都快要掐进肉里了，“兄……长……”
话落，祝渊抬起的手狠狠一颤。
“小兔子你不必……这样叫我……”祝渊离她一臂的距离，声音夹着风声却是格外清晰，“我知道，孟婆将你救活，你便是一个新的灵识……”
“你不再是从长灵道出来的那只小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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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飘无声息地抚过，长胤脖颈处有些冰凉。
“原来，下雨了。”长胤看着如骨消失的痕迹，心中生出了些落寞。
升卿缓缓道：“怎么？感到很意外？”
“我知晓祝渊与她定有些渊源，可我以为是些小事。”
“你难道就不好奇她的身世吗？”升卿打量着他脸上的表情。
“好奇。”长胤如实答道，“我好奇她为何会使万魂教的灵力，好奇祝渊为何偏偏缠着她一介小妖，更好奇她的祖母到底是何来历。”
“可现在，前两个疑惑都有了解答，那第三个呢？”长胤低着的头缓缓上抬，看着升卿，像是要他给自己一个说法。
升卿觉得好笑，“这我可真不知道。”
说着她祖母倒确实是神秘，升卿微微偏头地思索道：“你要去万魂教找她吗？我可以带你去。”
长胤愣了几秒，要去吗？是要把她带回自己的身边吗？可是已经好不容易来到了忘川，就这样走掉了吗……
那残留在忘川的神识……
升卿见他失了神，一把捞住他上半身，“走呗，我带你去。”话还未落，便直接腾上了空中，脚底溅起一席尘埃，“我也有传送符！”
嘈杂之后，只留下眉姬和扶珩面面相觑。
扶珩转身便走，却被眉姬拦下，“扶珩上仙怎么一直躲着我？”
眉姬脸上带着笑，微眯的双眼看着他，见他不说话又问道：“蛊毒还会发作吗？”
扶珩紧皱眉头，身体里翻涌着一股灵力，像是要撕裂他冲破出来。
“妖女”扶珩从牙缝中蹦出两个字。
眉姬听此，弯着腰笑出了声，见他愈发疼痛，她这才缓缓走近，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还记得吧？怎么减轻痛苦？”说完，嘴角带着些戏谑的笑意。
扶珩故作镇定，脑海中却浮现起灯火摇曳的那天夜里，在嘴中绽开的血腥味，眼前也是这般妖冶的双眼。
他想起身推开她，却没有半点力气。
一瞬间，熟悉的血腥味又在嘴中绽开。
浓烈，却又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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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子……”祝渊靠坐在柱子旁，眼神阴郁地看着平静下来的如骨，殿中若有若无的焚香缠绕在鼻息间。
“长灵道出来的都是恶鬼。”如骨抬头看着他轻声道。
长胤又会怎么看她，那祖母呢……
她小声地吸了吸鼻子，眼中一片氤氲，又埋下了头。
低下头的一瞬间却看见窗边那个模糊却又熟悉的侧脸。
长胤！
祝渊注意到她的目光，也看向了窗边，对着长胤的方向冷冷道：“进来吧。”
升卿笑咪咪地揣着手走出来，还拉了一把站在旁边的长胤，长胤差点被他拉得一个踉跄。
“你是不是喜欢她？”祝渊看着长胤逐渐走近，突然问道。
如骨猛得一转头，瞪大了眼睛，仿佛把刚刚悲伤的事情都忘了，在心里歇斯底里，我的哥啊你在说什么！
升卿也是皱着眉看着祝渊，不明白现在什么状况，总不能还成亲家了吧！
“你说什么？”长胤微微转头有些震惊。
“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你只管回答便是。”
长胤看了眼如骨，“是。”
升卿：我辛辛苦苦给你骗回来，你就问这？
如骨正想开口说话，却看着长胤的长袖出了神，她赶紧喊道：“火！火！”
只见一股火苗从长胤袖中蹿出，好似利箭一般迅速，让人来不及反应。火苗遇上丝绸般的布料如鱼得水般，一不留神竟烧掉了他左臂的长袖，露出健硕的肌肉与微微浮动的青筋。
长胤连忙一挥，将那团神秘火焰扑灭。他皱了皱眉头，抬眼看了看祝渊，祝渊微微抿嘴，懒洋洋道：“央央，别捉弄上仙。”
话落，侧边柱子上跃下一个身影，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下次不会了！”央央撅了撅嘴，朝着长胤做了个鬼脸。
如骨觉得眼熟，这是常常跟在眉姬身边的那个小姑娘。
欸不对，刚刚说到哪里来了！
“那个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如骨反问到祝渊。
祝渊笑了笑，“随便问问，没什么意思，你走吧。”
如骨皱了皱眉头，他找了那么久的妹妹，会轻易放她走吗？可是她已经不是他妹妹了，从她被孟婆救活后，她便是一个独立的灵识了，那些记忆就像是一场梦一般存在在她脑海里，她完全代入不了自己。
“你不是她了，我知道。”祝渊看着那个熟悉的容貌，却比以往感到更加陌生，或许从前找到她只想确定她到底还是不是以前的那个她，但相处的时间越久便越知道她不是，她的小妹还是死在了长灵道里面，他早该知道的。
只是和孟婆的那个交易，孟婆做到了，他还没有。
“真遗憾，小妹”
“长胤，你回去吧，你想要的东西孟婆会给你的。”祝渊转过头，朝着身后的暗处走去，“小兔子，你也去吧。”
长胤愣了愣，“你不想要神识？”
“不要，用不上了。”祝渊消失在黑暗处，如骨只觉得他单薄的身躯更加孤独了。
长胤走近，拉着如骨冰冷的手，“走吧，我们去忘川。”
如骨点点头，手心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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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走了。”升卿靠在柱子旁，眼神散漫地看着他。
祝渊微微苦笑，“无妨，我的执念早就得到了回答。”
“所以，和孟婆的交易你也要去兑现了吗？”升卿问道，但好像早就得到了答案。
他突然回忆了起来，“还记得你把我从镇妖楼里救出来吗？太久了，过了太久了，那时我好像便觉得你什么都不怕，闯天闯地，谁都奈何不了你。”
升卿说着说着，又像是看到了那天镇妖楼的场景，火光漫天，电光四射，祝渊站在火光之上，露出的不羁的笑容，他俯视着下面的仙兵，像是俯视蝼蚁一般，身后的光芒都像是在为他庆贺。
他那时便在想，若是自己也能变成那样便好了。长灵道，提起都会让他自己害怕的地方，那是妖精的噩梦，可他便是从噩梦里面爬出来的恶魔。
“升卿，你以前从来不说这些的。”祝渊看着他滔滔不绝的嘴，笑着道。
升卿见他一笑，自己也就笑了出来，真的可笑，自己也会同情他。
“去喝酒吗？”祝渊突然问道。
升卿叹了口气，却爽朗答道：“走吧！”
夜里的风带着些凉意，阁楼顶上的月亮比往常更加的皎洁，夜里的乌鸦站在树梢发出尖锐的叫声，酒味弥漫在空中，乌鸦或许也有了醉意。
推杯换盏之际，祝渊眼中却是氤氲一片。
“你多久去？”
“明日吧。”祝渊淡淡说道，“事成之后，你将这个交予孟婆。”说着，他从手中幻出一束彼岸花，花色呈诡秘的血色，在黑夜中更加神秘。
花开彼岸，生死两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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