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团队合作，就没有胜利。——佩莱
次日上午，龙峤直接去了后山。
更衣室前的空地上，两具绳梯摆得整整齐齐。拆下来的旧木条被打磨得平整光滑，用麻绳结结实实地捆束起来。
龙峤拎起来看了看，发现绳结打得很有技巧，只要抽动绳梯两端预留的绳头，就可以轻松调整每一格横档之间的距离。
叮叮当当的声音从旁边林子里传来，他的木匠叔伯正干得热火朝天。不知道为什么，吴彤也混在其中，正拿着手机，结合网上查到的资料，结结巴巴向木匠们描述标准足球场门框的模样。
“门框高、高、244米，宽、宽……”
树生阿公一手搭在小结巴肩上，代替他惯常用的拐棍，听着就要骂一句老外装怪：“尺寸也不凑个整数。”
“他、他、他们……整、整、整……”
“对老外来说就是整数。门高244米就是8英尺，宽732米就是24英尺。”龙峤大步上前，代替吴彤扶住老人，“阿公，我错嘞。”
树生阿公摆摆手，示意他滚一边去。
龙峤不肯撒手：“阿公，这种标准尺寸的球门太大了，必须匹配大场地才能用，我们没地方用。”
树生阿公不说话。一个木匠阿叔笑笑，叫龙峤不用担心：“那就把门造小一点，你说好大合适？”
龙峤朝阿叔点头致谢：“我想造一个特别的球门，就是难度有点大。花了一整夜，还没设计出大概。”
“你个没出师的学徒工，一晚上就想出设计？做梦哩！”树生阿公重重一哼，“啥子球门？我倒要听听有好特别。”
龙峤笑笑：“就是想请阿公来帮我。你是寨子的掌墨师，造桥造房造鼓楼都能闭着眼设计，球门那是小菜一碟。”
他拿起几块木料，比划起来：“想要个可以这样伸缩的球门，需要大就变大，需要小就变小。这样就不怕场地限制，只要能找到足够大的空地，摆上球门就能当球场。”
昨晚在榕树洞里，他被方蔚然教育得无话可说，只能嘴硬咬定相信归相信，支持归支持，一群完全不懂足球的人来帮忙diy训练器材，是真的耗时耗力还白折腾。
方蔚然反问：“他们不懂，你就不能帮他们懂吗？别说器材只能用钱解决。巴西孩子用垃圾桶摆球门，阿根廷牧羊人把羊粪当障碍物，中国球王李惠堂用柚子当球踢，这些可都是你当初告诉我的。”
龙峤再次无话可说。
“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冷眼旁观，随大家耗时耗力白折腾；要么加入进来，一起diy出球队需要的器材。”方蔚然说。
于是他认真想了一整夜，想到了这个伸缩球门。
侗家制木至今保持榫卯结构，不用一钉一胶。回寨这几个月，龙峤从用凿子手工开榫眼练起，历经了榫眼撕裂、凿壁倾斜、燕尾不齐等大小毛病，如今已经能自己打霸王枨给桌子加固了。
榫卯的一大优点就是拆装灵活方便，他便想着是不是能应用这种传统的木匠工艺，让门框的木架也能随意组合。
“我初步的想法是，在木架上多开些榫眼，用时就可以调节。”
听龙峤这样讲，树生阿公哼了哼，听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其他的木匠已经讨论起来，或赞同或反对，手快的直接拿起木料开凿，很快就按龙峤的想法弄出了个巴掌大的球门模型。
调节是可以调节，但缩小后的球门四角都会有多余的木料支出，不仅不美观，还会影响球门的平衡稳固。
树生阿公伸出手指朝支出的一角随意一弹，球门就在地上翻了个跟斗。
“要么多打几个地钉。”有人说。
“球门能缩放，那个网可缩放不了。”有人提出。
“多搞几套不同大小的网，到时候用木销换着挂。”
“那木架也可以多打几套……”
就在这时候，一直默默蹲在旁边的吴彤突然开口：“积、积、积木！”
他脸憋得通红，想要赶紧把想法说清，嘴巴就越发结巴。好在龙峤立刻明白过来：“对，弄成积木那样！”
树生阿公点点头，夸奖吴彤：“你这个腊汉脑子很灵，一下子能想到模块组合嘞。想不想跟我学手艺？”
吴彤脸更红了，半是欢喜，半是惊慌：“我、我、我手笨！”
树生阿公又借机点了一圈徒弟提问，如果把足球门框拆成模块来组装，他们各自有什么想法。最后大家集思广益，决定把门框拆成大小不同的几款木条和榫卯，为了组装方便，同类型的榫眼都定为一个尺寸。
至于各部位应该分别用哪几种榫，要不要用穿带，木匠们讨论得不可开交，龙峤蹲在他们中间也听得认真，时不时还要从实用角度提几句意见。
比如球一定是会打上门柱的，那个力道绝对不轻。所以门柱和顶框之间，相比单纯的斜角拼接，他觉得三角形木销或者斜角木销结合会更结实。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移过他们头顶。
白天干活自带饭菜是侗家的习惯，木匠们纷纷拿出藤编的饭盒。吴彤要赶着下山去，午饭后还有村委会和视频剪辑的工作要完成。空手而来的龙峤尴尬地摸摸鼻梁，就听见树生阿公唤了他一声：“不过来是要等我请你？”
老人面前摆着两个饭盒，塞得满满当当，除了侗家三餐不离的糯米饭和各种腌菜，还有半盒平时吃堪称奢侈却只用白水煮好的牛肉。
见龙峤盯着饭盒发呆，树生阿公咳了一声：“晓丹随便装的，我可不晓得你要来。”
传统榫卯听着简单，无非是凹凸拼接。实际上结构复杂多样，要做到严丝合缝是非常考验木匠的技术和经验的。何况这种伸缩球门还一拍脑袋的发明，没有任何参考。接下来的日子，龙峤早晚带球队训练，白天就以木工学徒的身份，给叔伯们打下手，被树生阿公挑剔教训，时不时还要接待几个热心送东西的村民。
终于，第一座伸缩球门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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