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健康的竞争，它使我们成长而不放松。——罗德里戈·德保罗
听说要改变测试方法，头一个不乐意的就是龙家茂。
他已在出发点摩拳擦掌，同众人打了包票要在几分钟内跑完全程，连晚饭都赌上了。
“换个跑法，还怎么让他们心服口服管我伙食？”
方蔚然正欲从安全角度劝说，龙峤已开口道：“这个跑法难度更高，原本不想亮出来，就是怕大家一看这么难？散了散了。你跑不下来也正常。但凡能跑下来，他们不管你伙食，我管！”
“嚯，我倒要看看有多难跑！”龙家茂拍拍腰间的酒葫芦。
“pro-灵敏测试。”龙峤拿起丈杆掂量了一下，神色严肃，“pro是针对运动员灵敏性设计的专业测试，主要考察你们的爆发力，对身体的掌控力，以及改变方向和速度的能力。”
以萨坛前用鹅卵石铺出的太阳射线为界，他用丈杆朝左量出五米，又朝右量出五米，分别请来一位嬢孃坐下充当标志。
“起跑像我这样。”他双脚微分，以骑跨的方式站在中线上，突然向左一个转身。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抹宝蓝色从左边嬢孃身后绕过。再一眨眼，他已经如瞬移般出现在右边嬢孃身后。
“五米——十米——再五米，就这么跑。每一次转身绕过嬢孃，都不许发生擦碰。碰到了嬢孃尽管骂！”
他完成示范，脸不红气不喘回中线站定，赢得一片热烈掌声。
方蔚然右手已经抬起，被肘后隐隐的抽痛唤醒了理智，又默默垂下。
她不知道，刚才短短十秒她的眼里有多少火花闪耀。也不知道，在那十秒内她看见的是国际著名球星，还是那个在河坝上赤脚练习的少年。
“就这？！加起来也才二十米，看不起谁哩。”龙家茂叫嚷着还要去跑台阶。
“谁说只跑二十米？”龙峤咧嘴一笑，露出魔鬼教练的獠牙，“保持冲刺的速度跑十个回合，心肺耐力强不强也能看出来。”
说到这里，他接收到方蔚然的眼神信号，摸了摸鼻子补了一句：“跑不动跑慢点儿也行，安全第一！”
“对哩！要是把人撞倒了，可要拿你的药酒来赔！”充当标志物的嬢孃们也笑着说。
龙家茂撸袖子大笑：“老子刚才赢了卫生室那小子，现在再赢顿晚饭给你们看——说好嘞，哪个答应的鸡鸭鱼肉，到时候一样都不许少！”
芦笙坪上一片哗然，加油的也有，倒加油的也有，还有提醒他莫醉花眼分不清左右的。
周礼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没记错的话，pro是可以同时对多个测试组进行的。”
年轻的医生走上前来，双脚以一个标准的跨姿立在中线上，朝胡子拉碴，满身酒气的草医勾了勾食指：“比么？”
“比！”龙家茂朝地上呸了一口，“哪个不敢比，哪个就是缩头王八！”
周围起哄的声音更响了，有的叫龙家茂不要欺负小周医生是个斯文人，有的劝龙家茂一把年纪了莫同后生拼命。
“放屁，老子才三十八，还算个腊汉哩！”
“别让他们比。”方蔚然走到龙峤身旁低声说，“周礼和他从前就有矛盾，刚才为了救人又闹得不愉快，只怕比试要变冲突。我去劝周礼，你拉着点儿你那哥。”
龙峤拦住她：“没必要。”
他看着中线上斗鸡般大眼瞪小眼的两人，吹了声口哨：“没点儿斗性还上不了球场，让他们斗。”
方蔚然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觉忧心：“你已经内定了龙家茂进球队，完全不用让他参加测试。”
“他是自己要跑，再说总该让人心服口服。”龙峤不动声色凝视她鬓边，被风吹起的发丝柔软得乱人心神，“担心周大夫吃亏？”
“你自己对周礼发出的邀请，而且球队需要一个正规医生担任队医。”方蔚然提醒道，“如果你想让这两个人都在球队里，就应该从现在尽量避免他们发生冲突。”
“能不能在一个队，比完再说。”
“能不能进球队无所谓，除了球队他们还要在寨子里生活。尤其是周礼——”同样身为空降的外来者，方蔚然感同身受，语气自然流露出同情和担忧。
“一旦比出问题，矛盾闹大，他在寨子里会更受排挤，还怎么开展工作？村民不信任他，不喜欢他，又怎么肯去卫生室看病？”
“真好，领导这么关心人。”龙峤嗤笑一声，“知道无依无靠的外来户要怎么才能站稳脚跟么？只有一个办法。”
他眯起眼，眸光暗沉，似在看着不远处的年轻医生，又像穿过芦笙坪上的一切，看向另一个时空。
“用实力说话。”
说完，他撇下方蔚然走过去，又请来两位嬢孃，在之前两位嬢孃身后的两米开外，充当新的标志。
这样一来，两人可以同时测试，互不干扰，谁强谁弱，谁输谁赢得也一目了然。
一声令下，比赛正式开始。
“赶紧拍照！”石大力催促吴彤，“刚才那么精彩的演示没拍下来，这盘可不能错过哩！pro，一听就很国际化。”
场上一蓝一白两道身影，正在以他们最快的速度左右跑动。
蓝色是身穿蓝色布衫的龙家茂。正如龙峤所说，他常年在山中采药，养成了矫健敏捷的身手，一开始就冲得飞快。从嬢孃背后绕过时，又灵巧得像只盘旋的鸟。
白色是身穿白衬衣的周礼。年轻的医生在寨里也一直保持对仪表的高要求，脚上一双皮鞋锃亮。这让他起步就有些吃亏，但他很快就开始加速，每一记转身都非常干净利落。
芦笙坪上的芸芸众声逐渐汇聚成同一句：“加油！”
跑到第六个来回时，龙家茂就明显慢了下来。第八个来回时，已经变成跑跑停停，喘气声粗重如牛。
身后的周礼已经结束了第十个来回。
喝彩声中，龙峤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巴掌朝周礼走去：“急起急停很熟练，蹬地角度和转动幅度也不错，练过？”
“篮球。”周礼扶着膝盖喘息着，朝还在挣扎狂奔的龙家茂投去怜悯的一瞥，“我打了五年的后卫。pro？日常训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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