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他们是冠军 > 第21章 在荆棘中采拾鲜花
    早已注定,我只能在荆棘中采拾鲜花。——若泽·穆里尼奥

    搜索框里键入了三个关键词:西班牙、足球、吸毒。

    方蔚然垂眼看着屏幕,一个确认键迟迟不能按下。

    还有搜索的必要吗,足坛被毒品浸染了几十年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实?无数世人耳熟能详的名字,都与毒品有染,甚至参与制毒贩毒的也大有人在。

    穆图、卡尼吉亚、伊基塔、福勒、博斯尼奇……多到他们甚至可以自己去办一届世界杯。

    最有代表性的,当然是马拉多纳。

    “球王可以有很多,但只会有一个马拉多纳”的那位天纵奇才,亲口承认自己从二十四岁开始吸毒,曾经因此被禁赛,被逐出1994年的世界杯比赛,甚至一度险些丧命。他原本是那个年代最辉煌的巨星,在绿茵场上为日渐衰落的阿根廷重拾起民族荣誉,有十二万阿根廷人把自己的孩子命名为“迭戈”向他致敬……直到毒品终结了这一切。

    马拉多纳,这是方蔚然所认识的第一个足球运动员,许多年前从龙峤那里。她一直记得少年说起偶像时,忽而因他的伟大而骄傲,忽而因他的堕落而愤怒,不变的是眼睛里闪耀的光。

    真巧,马拉多纳最初沾染毒品时,正是在西班牙效力巴塞罗那。

    方蔚然明白,足球是一种高强度的对抗性运动。球员不仅要承担比赛的压力,无法预测的荣誉和失败,还要承受来自外界的关注和批评。高压之下,许多人会选择放纵,选择越堕落越快乐,仿佛暂时忘记问题就解决了问题。酗酒、赌博、滥交、嗑药,用各种刺激来提升肾上腺激素水平,以保持自己的状态。

    国内有严格的禁毒传统,球员中尚且不乏瘾君子,国外的环境……

    马拉多纳说:“在那不勒斯,毒品无处不在,他们几乎是用托盘给我拿来的。”

    方蔚然轻叹一声。

    十年前,她向龙峤提出,希望他以体特生的优势去考大学,不要走职业足球道路。这就是原因之一。

    可卡因之类的“真毒品”,她相信龙峤不会沾染,因为有无数吸毒后状态下滑的先例。

    可如果仅仅是注射的麻醉药物剂量稍微大了一点?次数稍微频繁了一点?运动员总是会常常受伤,需要镇痛和治疗的。

    同样的兴奋和致幻,看起来似乎更安全,也更隐蔽。

    她想起在县医院时,龙峤抗拒麻醉时的语焉不详。

    他说他发过誓……那时候她只当他随口一说,为的是让她不要再管。现在看来,或许他已经被药物依赖困扰,所以才会发誓戒断。

    而且这种困扰,一定相当严重。龙峤那个人,她是了解的。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不干扰他踢球。

    至于为什么又接受了缝合……方蔚然冷冷地想,大概是突然面对被自己背叛过的初恋,残存的良心折磨临时压倒了别的困扰。

    有良心,但不多。

    甚至不足以支撑他信守承诺,说服石大力放弃足球队那个馊主意。

    一想到足球队,方蔚然更加头痛欲裂。

    微信提示音响了又响,是表哥不断丢来各种骇人听闻的新闻链接,顺便表达对她的关切。

    ——麻醉药物上瘾很可怕的。你看这个小王只是因为牙疼朵吃了几片酸曲马多片,就依赖上了。一天磕六十片都满足不了,磕不够就疯狂自残。

    ——自残就算了,有些人的攻击性是对外的,还会走上犯罪道路。你看这个,抢劫杀人。再看这个,以贩养吸。

    ——你问的这人是你寨里的?你的工作对象?

    ——听说西南那边吸毒贩毒情况挺严重的,穷山恶水容易出刁民,千万小心。你们那个寨挺偏远的,可别全寨都有问题。

    ——要不干脆别干了。其实当初你就该继续读博士,留在学校安安心心做课题搞研究,多安全。或者留在本市随便找个单位,家里也能把你安排妥当。

    ——实在想接班,也没必要朝西南山沟里去。人才引进计划又不只黔东南才有。那种地方哪有人才发挥的空间?才去两年就把你下放进深山,明显是不尊重人才。说真的,别干了!

    方蔚然不觉苦笑:她这个表哥生长在干部家庭,实则对政治一窍不通,完全不清楚驻村干部的性质和工作时限。对西南大区更是充满了想象力和刻板印象,就像许多年前的她自己。

    她正要回复几句,对面又跳出一句话来。

    ——实在不行,你就跟姑姑服个软。

    方蔚然眸光微闪,唇瓣倔强地抿紧。

    她当作没看见最后这句,草草安抚了表哥两句,便说还有工作。

    表哥大惊失色:“现在不是午休时间?听说那些少数民族男人都懒,就爱使唤女人,这种陋习你可千万不能屈从!”

    又问她吃饭没有,吃的什么,营养是否全面……唠唠叨叨一如对待擅作主张的病号。

    方蔚然无奈,从相册里随意挑了几张照片发过去。

    平心而论,云头寨在物质上是一点没亏待她。

    不少驻村干部到了条件差的山村,只能把办公室凑合当宿舍,上个厕所都要摸黑走半天,吃饭多半也是自己解决。

    石大力给她找了座离村委会不远的吊脚楼,是几年前一对老夫妇为儿子结婚翻新的,通了自来水和电,每层楼都修了洗手间,不像传统住家要在底楼解决卫生问题。小两口都在外地打工,老两口自己有房子住,她一个人独占三层小楼好不自在。

    又就近安排了人家负责她中午和晚上两餐,早饭顾不上是因为人家一早要上山干活。还特地叮嘱过做菜口味要清淡,少放辣椒,少放酸。

    那家的嬢孃是实在人,顿顿都要给她做碗肉。油汪汪的五花肉块,白生生的只放盐炒。自己一家四口就着腌鱼、生酸、糟辣子下饭,见方蔚然动筷子不勤,还劝她别节省,吃饱吃好:“现在脱贫咯,顿顿都吃得起肉!”

    方蔚然感念盛情,偶尔也会找个借口躲在自己屋里泡方便面。

    表哥看着那一碗碗土豆炒肉、菌子炒肉、青菜炒肉、豆腐炒肉、西红柿炒肉大肆吐槽,又列数她小时候各种挑食祸及兄弟姊妹的事迹,对现在的她深表同情。

    ——值得吗?

    方蔚然没有给出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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