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金知道自己的内心在慢慢松动。

    她有时候会去想他那双大眼睛;

    会去想他做饭时微微皱着眉头的样子;

    会去想他被逗了的时候那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她想,他是真的喜欢我的,我呢?都觉得可以换一个身份了,为什么还是觉得隔着一层布?还是贪恋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清净放松而又不再孤独的时光?真是有一点贪得无厌了,二十三岁的男孩子,保持这样的克制,那要付出多大的真心?

    过不了几天就二十七了,回想这些年,距离三十不过就是弹指一瞬的事情。

    小鱼不像林朗,林朗眉目似剑,谈吐儒雅但是刚硬,那是有鸿鹄之志的人,做什么都很有目的性;

    也不像米歇尔,米歇尔那希腊雕塑一样的俊美外貌和多金的家世,注定了就是个轰轰烈烈的温柔幻梦;

    这两个人在她这里都没有激起半点波澜,都是秒拒。

    唯独小鱼让她自己产生了一些出格的想法,这想法后来又化成了一杯清水,把她泡在甘冽里,随便任性都可以。

    想着这些事情,在地库里停好车,白金忽然就有点失控。

    拿出手机来,竟然打开了鱼妈的聊天窗口,编辑了一条消息,【大姐,我觉得小鱼是个顶淳朴善良的人。】

    差一点儿就任性至极地发出去。

    最后自己把自己整笑了,又把编辑好的消息删掉,把准备送给鱼妈的金手镯又放回了兜里。

    这烦恼竟然还有一点显得甘之如饴。

    ……

    日子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过着。

    夏鱼忙着面包车摊子的事情,一直也没有合适的机会去粤省或者闽省去一趟。

    有时去小婷他们学校找梅老师交流交流,梅老师没有什么保留的,活菜谱一样告诉他一些关键点,也不演示。

    网上多的是各种版本的做法。

    梅老师告诉他每样菜的其中机要,让夏鱼自己去琢磨。

    他琢磨起来很快,因为对酱料的拿捏很精准,对于每样菜,少则一两次,多则三四次,夏鱼自己就能固定一个风格下来,也偶有神来之笔出现。

    有一天,梅老师、陆老师和夏鱼三个人在一起吃中午饭。

    梅胜说,“小夏同学,你做菜的水平,已经超过我所有的学生了,也远远超过我了。”

    夏鱼想了想,然后说道,“可是还有很长的路没有走完。”

    陆老师在一边说,“慢慢走就是了,交给时间。”

    他们三人围坐在一个小桌子前,面前是三样菜,白灼菜心、半只豉油鸡和一碗三鲜汤。

    三个人一人做了一样。

    陆老师做的三鲜汤,梅老师做的豉油鸡,夏鱼做的白灼菜心。

    夏鱼眼前的统子面板,分分明明地显示着,三个菜都是s级。

    不由得好像想起了什么。

    梅胜夹起一块鸡肉说,“你说这个和川省的椒麻鸡又有多大的差别呢?”

    “这个鲜嫩,那个麻辣。”

    陆老师说,“鸡也不一样啦。”

    两位老师哈哈笑起来。

    陆老师说的那才是真理,嫩鸡老鸡,公鸡母鸡,拿到鸡的时刻,能做什么菜已经被鸡限定死了。

    鸡的做法那么多,白切最佳。

    莫说闽粤白切鸡三浸三提,滚水煮熟再斩开,用来蘸豉酱,鲜美滑嫩无比。

    川省那椒麻鸡其实也是白切的变种。

    烹法万变不离其宗,可技艺和调味最终都要落实到鸡本身。

    只有最好的散养嫩鸡才能用来做白切。

    若是白羽肉鸡这样的鸡种,神仙也难做好吃。

    陆老师说,“要论差别,可以论出千万条来。小夏同学,你读书的时候,挺闲适放松的一个人,怎么最近关于做菜这件事情,又变得这么较真了?”

    又说,“可归根结底,是不是先根据鸡的不同,选择口感、味型和烹法?”

    “是啊。”

    梅老师说,“三套鸭和八宝葫芦鸭都没难倒你,难道八宝布袋鸡就能难倒你?慢慢来吧,不急。对了,我知道川省有一种特别美味的牛杂吃法,今天咱们有口福,稍微等一等。”

    他说完就离开了桌子,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来两碗鲜红的牛杂食材。

    两碗食材入了两口铁锅。

    两分钟之后,他端着两碗牛杂回来了。

    两碗的汤都很清亮,毛肚、牛舌头片、牛脊髓、牛肉薄片浸在汤里。

    就那一分多钟的时间里烫熟的,想想也能知道,牛杂正处在最鲜嫩的状态里。

    一碗没有配菜,汤上寥寥几片油花;

    另一碗汤汁虽然也清,但明显飘着更多的油花,还有水嫩的白芹菜配在里面。

    “这……切这么薄的薄片,这么清的汤,还有白芹,”夏鱼说,“是翘脚牛肉吗?”

    “对。”梅胜笑着又端出来一碟辣椒面放到桌上,然后说道,“你俩试试。”

    夏鱼看了看,黑毛肚就一根底筋连着,毛肚叶都切成了宽丝,根根分明又弹力十足;

    牛舌头切到近乎只有一毫米厚,在清汤里微微卷曲,那点厚度,近乎过水就熟,此时已是半透明状;

    牛肉薄片的厚度也差不多,纯纯的嫩牛肉薄片,不带一点肥膘和筋;

    牛脊髓看上去像豆腐,不过是圆柱状的,小指粗,被切成一节一节的小段。

    一碗清,另一碗浓。

    一碗闻着无味,另一碗香。

    最后夏鱼选了清的那一碗,正要蘸辣椒面时,梅老师说,“这个不蘸辣椒。”

    夏鱼疑惑,但最后还是没有蘸辣椒面,直接把那一根黑毛肚放进嘴里;

    那味道真就如清水一样,只有一点点淡咸。

    他一吃就明白了,纯粹就是开水烫的,调味料只有盐,别的什么也没有,连那盐都好像很金贵一样舍不得放。

    所幸食材新鲜,膻味很淡。

    陆老师指着另一碗说,“来,试试这个。”

    另一碗,他吃了一根脊髓,在干辣椒面蘸料里面稍微滚了一下。

    白色脊髓放入口中,轻轻一咬就断开,顿时一股难以名状的香味被辣椒面所激发,和脊髓的那淡淡的荤味混合在一起的,是一种仿佛集合了牛肉之精华以及另外几种香料辛香的气息。

    芹菜虽然未经任何烹饪,只是洗净了过汤烫了一下,但就这一下,芹菜的清香也已融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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