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做好数珠手观音，就得多在仕女图上下工夫，人形雕塑总的来说并不困难，难就难在表情和气质的控制。
一个好的石匠，是真的可以让石头开口说话的。”公输烨说话的同时手上动作也没有停，就是不知道此时此刻的石不言能不能听到他的声音。
“我现在用的是西汉时期盛行的凌空雕，这种雕刻手法因为对手指的力度要求非常大，在五代十国时就已经完全失传，但他却是雕刻人体面相迄今为止最好的手法。”
石不言在这一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停留在了公输烨的那双手上，仔细地看着那手指与工具之间的接触点和上下方位的变化。
“他……现在也是能够看到他的。”言许激动不已，就像是两个人的聊天界面忽然出现了第三个人升级成了群聊一样。
公输烨手上的动作明显比之前要慢了许多，不管是手指的变化还是力道变化，又或者工具变化，公输烨都一一进行着讲解。
“他为什么现在又不动了？”周易见食石不言停下了动作望着旁边发呆，退回来好奇地问着言许。
言许原本正听得聚精会神，被他这样一打断心情非常的不爽，可又不能冲着他发脾气，只能耐心解释道：“做事前有的时候不只是要有体力，还要学会动脑，你总得给人家思考的时间吧。”
“疯子，一个半夜三更不睡抱着石头发疯，一个坐在石头上看着人家发疯，还有一个不回酒店睡觉陪着在这里发疯……全都疯了，这树林你就找不出一个正常的人来。”
周易想要回车上休息，又不放心言许一人待在这里，石不言人品倒是信得过，不过现在的他看起来怎么都觉得不太正常。
“别吵，坐下来，和我一起见证石雕大师的诞生。”言许冲着他拍了拍旁边的石头，周易果真坐了下来。
“冷不冷？”言许打开毛毯准备分他一半。
“不冷”周易有些气不过，直接破口说道。
言许又把打开的毛毯重新裹在了自己身上，周易静静地看着她，气得直接掏出手机继续玩游戏。
可半夜的树林，正逢深秋的季节，不过才几分钟时间，手指就被冻得冰了，感觉连脚都僵硬了。
偏过头看了一眼言许，发现她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石不言，那专注的神情比小学课堂里的学生还要认真。
这真怪不得周易，但凡他能看到公输烨，能够听到他的声音，他都会像言许和石不言一样，沉浸在石雕石刻浓厚的文化技巧之中。
言许记忆力向来不是很好，比较深涩一点的知识点，几乎都是过耳即忘，可公输烨讲的这些东西，大多数都是历史上断层了的技艺文化，言许拼命地想要记住这些东西，甚至试过了手机录音，可录音功能和摄像功能一样，根本就探测不到他的存在。
唯一的办法就是死记，不指望能够全部记住，但希望可以把重点抓住。
言许震惊于古人的心灵手巧，也是在这一刻才真正明白，为什么舅舅编写了那么多技艺传承方面的书籍，因为他见证了无数的奇技，不愿意让这些东西再次发生断层，最好的办法就是著书立说。
石不言终于再一次动了起来，不再像之前一样杂乱无章，手上的动作有条有理的如同行云流水一般。
夜逐渐过去，他手下的唐代仕女图头像也变得越发清晰，哪怕隔了十几米远，言许都能看到仕女图嘴角温和的笑意。
“这个……这个……只怕是蒋家那老头过来，也不一定做得出这种效果，不过就一个晚上时间，我怎么发现石大哥技术有了飞一样的进步？”
原本昏昏欲睡的周易，在看到唐代仕女图头像完全呈现出来的那一刻，激动得得差点叫出声来。
言许笑着说道：“不疯魔不成活。”
“还真是这个道理。”周易看着已经进入最后打磨的唐代仕女图头像，忍不住又补上了一句：“好可惜，为什么只做了一个头像，还是壁雕的。”
“他要是一个晚上，能够把唐代仕女图的圆雕整体做出来，那他就不是人了。”
两人在说话间，石不言把打磨好的唐代仕女图头像放到旁边的石头上，也不知道是太过疲惫还是困意太浓，直接趴在石头上睡着了。
“他就这么睡了？”周易有些难以置信，大家都在熬夜，凭什么他可以这样旁若无人地睡着。
言许当然知道熬夜之间的区别，自己熬夜是真的在熬夜，石不言熬的是体力和脑力双重。
活动了一下身体，取下身上的毛毯，走到石不言身后给他盖上。
“你……准备就让他在这里睡？”这种情况不是应该把他叫醒，让他回家睡觉去吗？周易都开始怀疑有些怀疑自己的思想不正常了。
言许抬头看了一眼公输烨，公输烨开口说道：“他需要好好休息来消化他所接触到的那一些东西，待在这里休息，别回家休息效果会更好，环境会在无意识间加强他的记忆。”
言许点了点头：“天快亮了，要不你去买点早餐回来，我留在这里看着他。”
“他一个大男人哪里用得着你在这里守着，言许，我总觉得你对他的关心有一些过线。”周易从和言许相熟之后，就一直觉得言许守在石不言身边有些不太对劲，之前说要拍纪录片倒还说得过去，可现在纪录片明明已经拍好了，言许却守得更紧了。
言许沉默了片刻，正想着该怎样合理去解释这个问题时，耳边却再次响起了公输烨的声音。
“浙江东阳，明日出发。”
和往常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声音里面带着一丝淡淡的疲倦。
言许惊讶地抬头望着他，想过他在传艺之后就可以离开，却没有想到离开得这么迅速。
“16号……我可以留下来观看16号的那一场比赛吗，等比赛结束之后再离开？”言许忘记了旁边周易的存在，直接开口问道。
“你之前不是已经决定好了吗？为什么还要问我可不可以？”周易一头雾水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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