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也是想给唐氏一个机会,权当是看在小石榴的份上,那个软软糯糯的小丫头长得漂亮很招人喜欢。

    亦或许是这个时代的女人们太悲惨了,她总忍不住想拉扯一把。

    但唐氏若不珍惜这个机会,还痴心妄想,她不介意让她本就灰暗的人生堕入深渊。

    顾竹青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坏人,但也不想当一个纯粹的好人。

    她在心里默默叹息一声。

    为什么人世间不能少些算计呢?

    朱桃花笑得奸诈:“我就知道,嫂子你肯定不会那么好心地接纳大堂嫂!”

    顾竹青一撇嘴:“你这话是夸我还是骂我?”

    “嘿嘿,当然是夸嫂子啦,夸你精明不会被大堂嫂迷惑。”

    顾竹青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回家去了。

    刚到家,一抹白色身影窜上来摇头摆尾,活像个舔狗。

    顾竹青被白狼缠得不得已摸着它黏糊了一会,好奇问道:“今儿个怎么这么热情欢迎我回来了?”

    往常白狼都高冷的躺在犄角旮旯地舔毛,要不就是睡大觉,压根不会理睬顾竹青回不回家。

    今日这反常的样子,让顾竹青有些捉摸不透。

    白狼嗷呜了一声,抬起下巴指了指院子外头小南山的方向。

    顾竹青瞬间明白白狼的心思:“你是想去山上?”

    白狼又嗷呜一声,转过身拱了拱长大不少的小灰灰和小花,那意思它想带着两小只一块上山,所以才征求顾竹青的意见。

    若是它自己的话,早一溜烟没影子了。

    顾竹青轻笑一声,轻轻抚摸了白狼的脑袋站起身道:“去吧,别让它们俩有事。”

    白狼欢快地摇着尾巴,跑去拱拱小灰灰和小花,然后朝着院外跑去。

    两小只反应过来,犹如一阵风的撵上去,两头狼一条狗犹如脱缰的野马飞快的朝着小南山的方向狂奔。

    顾竹青笑着收回视线,一转头就对上目瞪口呆的赵举人。

    赵举人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看向顾竹青干笑两声,试探问道:“朱娘子,难不成会和狼对话?”

    顾竹青噗嗤一笑,连忙摆手:“赵老爷,我哪会和狼对话啊,是白狼很通人性,换成别的狼我也害怕呢。”

    “那也很厉害了,一头狼能对你听话成这样。”赵举人瞬间觉得手中举着的画眉鸟不香了。

    “赵举人这是要出去溜溜鸟?”

    顾竹青一提醒,赵举人忙回过神点点头:“是啊,这一天没遛鸟了,再不遛鸟我的小祖宗要憋死了!”

    嫌弃归嫌弃,可赵举人知道自己不是顾竹青,养不了一头狼,他肥胖的身子颠颠着朝着院外跑去,生怕精心伺弄的画眉鸟憋出病来郁郁寡欢。

    养鸟,确实是个精细活!

    顾竹青迈着步子朝着西院里走去,看着学堂里的四个小家伙还坐在桌前描绘学字,大宝一脸老神在在的负手而立,走在他们几个其中,时不时看看大丫二丫的字练得如何,毕竟大丫二丫刚开始学,不如他们三个更有基础一些。

    她拎着一包点心走进简易的学堂里笑着问道:“先生都走了,你们还这么用功呀?”

    一听见顾竹青的声音,几个小家伙抬头看她,纷纷从座位上小跑着扑进她的怀中。

    “娘亲!”

    “舅妈!”

    大宝站在一旁也敬重的开口解释:“娘亲,是先生让我们巩固一下今天学的功课。”

    顾竹青甚是满意的点点头:“好,这包点心是给你们买的,拿着分去吃了!”

    三宝嘴巴馋,小手最快拿过点心就满屋子跑,二宝大丫他们纷纷跟在后面撵着三宝,屋子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顾竹青眼神示意一下大宝,旋即转身走出学堂。

    大宝放下戒尺,跟上前去。

    优雅别致的院子里,顾竹青转身低头看向大宝问道:“赵举人教的你弟弟他们如何?”

    “赵举人很好,他是一个很优秀的老师。”

    顾竹青点点头,能得到大宝如此点评,可见赵举人确实有过人之处。

    “那你和弟弟们先跟着赵举人后面好好学,待时机成熟我会和你爹说让我跟我一起做生意!”

    “不用跟我爹说,我不学商了,我要继续读书科考!”大宝撇了撇嘴,旋即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顾竹青:“这上面有我说的几个迅速挣钱的法子,你可以先试试。”

    反正在前世,通渠汪家和韩家是通过倒腾桑布发家,后来成了皇商。

    河湾镇杨家本来快掉出四大世家,但因为倒腾珍珠一跃成为整个青州新贵,发家的路子很简单,大宝将这个法子交给顾竹青就是想让她来操控。

    这几天跟着赵举人后面读书,大宝也想明白了,做商人做到头了顶多是皇商,两个弟弟心智稚嫩,官场里那么多弯弯绕绕,若没个明白人带路指点只怕会栽跟头,还是有权利最好,这一世他要做权臣,接替爹爹衣钵,而不是一心赴在查案和钻研律法之中。

    顾竹青很是诧异:“你怎么突然又想通了?”

    大宝不欲解释,只敷衍了一句:“不想爹爹失望!”

    顾竹青倒是知道瑾之对大宝寄予厚望,反观二宝三宝,朱瑾之对他们没什么要求,会识字大概就好了。

    可能大宝是长子,要求比较高吧!

    “行,既然如此那你就跟着赵举人用心再学一次,或许有不一样的见解。”

    “嗯,我会的,娘亲!”大宝说完脸颊蓦地一红,抬头看了一眼顾竹青的神色后,急急忙忙回了学堂里,颇有几分害羞的神色。

    顾竹青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解。

    这孩子,突然害羞个什么劲?

    难不成是喊自己娘亲,他还不好意思了?

    顾竹青还有事和蒋氏商议,也没多想,步履轻快的去了东院,正巧碰上了朱梅花。

    “大姐。”

    朱梅花一瞧见她立即拽着顾竹青的手到了垂花门后边小声说道:“竹青,你抽空还是回家瞧瞧吧。”

    “怎么了?”顾竹青眉头一拧,心里莫名不安。

    “今个我去镇上交货,红娘对我说婶子的绣活耽误好几天没交,让我去催催,我这才得知你娘家出事了。

    婶子不让我跟你说,但这事我觉得还是要告诉你一声,大年小年不是旬休回家嘛,瞧见大牛他们在家里,四个人狠狠打了一架,婶子不过是拉个架,就被两孩子顶撞一顿,大年小年就收拾东西回镇上私塾去了,婶子一下子被气病了,你爹气不过把大牛二牛当牲口一样使唤,反正顾家现在一团糟,婶子胸口一直疼得厉害。”

    顾竹青沉声应道:“好,抽空我回一趟家,谢谢大姐。”

    “这有啥好谢的,对了,婶子不让我跟你说,省得你烦心,你回头可别把我卖了。”

    顾竹青笑着答应:“好,一定不会出卖你。”

    原先打算把渣爹和大牛二牛接过来就安排在作坊那边掌管库房和看作坊,但作坊还没开张,她一忙就把这个事给忘记了。

    现如今研磨机器也调配好了,作坊挑个好日子放挂鞭炮就能开张,也是时候把他们三个接过来干活挣钱还债了。

    她又钻进厨房里,瞧着正在忙活的蒋氏问道:“娘,人手找得如何了?”

    蒋氏盖好锅盖,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的宣纸递给顾竹青。

    “一共二十个人,家哪儿的,多大年纪,一天能干多久,都在上面你看看,行的话你说哪天开工我就啥时候喊他们过来。”

    顾竹青看都不看递还给了蒋氏。

    “娘办事,我放心,就不另外看了,明儿就叫他们过来吧。”顾竹青说完,沉吟片刻看向蒋氏:“娘,我娘家爹不是欠钱嘛,我想着让他和我两个表弟在作坊里干活,到时候怕我爹没个正形又要插着鸡毛当令箭在作坊里耀武扬威,所以前期没有合适的管事之前,能不能辛苦娘帮我看着回春霜的作坊。”

    蒋氏毫不犹豫地答应:“行,大宝他们几个如今跟着赵举人回来读书,地里的活都有你爹,家里的活有你大姐,一天下来就我没啥事,到时候我帮你看着作坊,你放心,有娘在谁也掀不起大风大浪。”

    顾竹青灿烂一笑,上前挽着蒋氏的胳膊感叹:“有娘真好。”

    蒋氏拍了拍她的手,一脸和蔼:“你这孩子,日后什么事尽管和娘说。”

    顾竹青抬起头看向蒋氏,忽然想起来王多金的事。

    “娘,还真有个事想麻烦娘。”

    蒋氏洗耳恭听。

    顾竹青言简意赅掐头去尾的把军营里王多金的事情说了一遍,蒋氏还感叹一句:“这个王多金也是命苦,虽然和咱村里正一个名字,但同名不同命,年纪轻轻就死了,虽然你不救他他也要死,但到底跟你沾染了因果,是该去他们家瞧瞧。”

    “嗯,但王家村我不太熟,所以还请娘能陪我一道过去。”

    “行,明天一早我陪你过去,正好有两个干活的人是王家村的,一道通知了去。”

    顾竹青温柔浅笑着答应,心里觉得很妥帖。

    ……

    翌日。

    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村子里的屋顶飘着缕缕炊烟,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

    顾竹青起了个大早,洗漱过后连早饭都没吃便和蒋氏一块出门乘坐马车去了王家村。

    蒋氏叮嘱她道:“王家村上回因着王氏的事闹得不愉快,一会去了别说因为你的原因王多金死了,就说在军营看见他身受重伤,结果不治身亡,过来传话顺便给他们家一点慰问。”

    顾竹青知道蒋氏是怕起冲突,她们俩虽然彪悍,可势单力薄,肯定敌不过一个村子,加上王氏的那笔账,没准会闹大。

    “嗯,好,我都听娘的。”

    等婆媳俩到了王多金家,才发现她俩完全多虑了。

    因为顾凌城带着人正站在王家院中说了缘由,王多金一家子得知噩耗伤心抱着遗体痛哭,顾凌城还代表官府给了王家三十两银子的抚恤金,直接交给王母手中。

    王多金家一共四口人。

    王母和大儿子王多财,大儿媳赵氏,王母早年丧夫守寡,十分辛苦的拉扯大两个儿子,因去年征丁的时候大儿子刚成婚,赵氏舍不得丈夫去征丁,便由着王多金去了青阳大营。

    谁知这一去竟没命回家了。

    顾竹青和蒋氏走进院子时,心想要不要这么巧?

    顾凌城也挑眉看了一眼顾竹青,似乎想说真巧。

    王母伤心得根本顾不得进来的人是谁,抱着小儿子的遗体几度昏厥,王多财也因为自责难过抱着头坐在门槛不肯面对现实。

    还是王多金的大嫂赵氏走上前瞧着顾竹青和蒋氏两个生面孔,好奇问道:“二位是来做什么的?”

    顾竹青反应过来,将手中准备的米面肉递上前去,因着顾凌城在不好编瞎话,便实话实说:“我是给王多金看伤治病的大夫,没有救回他的性命,我很抱歉,便备上一份薄礼送来,以表歉疚。”

    赵氏闻言倒是通情达理,叹息一声:“是我家小金子没那个福气,哪能怪大夫你没看好他的病啊!心意我们领了,东西你收回去吧!”

    顾竹青直接将东西放在一旁,看向赵氏:“王大嫂收下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顾凌城适时启口:“顾神医既然要给,你们收着便是。”

    赵氏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顾凌城,不好再推脱便收下了顾竹青给的赔礼,因着王母和王大哥太过伤心,赵氏也就没招待顾凌城他们,忙着张罗给王多金办丧事。

    天气热了,再不操办尸体都臭了。

    在武朝,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大忌,尤其是死在娘老子前头的孩子是没资格进祖坟,大操大办丧事的,但因为王多金是和南蛮人拼杀受伤不治身亡,算是为国捐躯,是以能荣归祖坟。

    顾凌城和顾竹青站在王家门口,听着里面传来的痛苦哀嚎,顾竹青不禁红了眼眶。

    “若我本事再高强一点,或许王多金就不用死了!”

    顾凌城挑眉看了她一眼,轻嗤一笑:“顾神医真当自己是盖世神医,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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