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此人与徐海不同,此人多约束手下,很少袭扰、剽掠我东南沿海。他……只是个商人。”胡宗宪答道。

    “于是汝贞便有赦其罪之意?”徐渭闻言笑道。

    “也……”

    两人正说话间,戚继光已领着一众官员赶到了司狱。

    “拜见督抚大人!”一众浙江官员,慌忙参拜。

    一阵手忙脚乱、热热闹闹、阿谀奉承之后,胡宗宪对众官笑道:“适逢佳节,本官于仙客楼设下酒宴,以叙同僚之谊,诸位大人不会不赏光吧?”

    “岂敢!岂敢!”

    “多谢!多谢!”

    “下官等怎敢让督抚大人破费啊?”

    一众浙江官员闻言大喜。

    酒宴之上,喝酒吃饭,也是阿谀奉承、大肆行贿之时。

    看来这个新任督抚大人,是个同道中人。

    “本官奉旨整饬兵务,当不拘一格降人才!”胡宗宪随后将戚继光叫到面前,手抚其背,向着众官介绍道:“此子虽年轻,但其经文纬武、谋勇双全,故本官奏其为都指挥佥事。”

    “恭喜督抚大人得一良将!”

    “恭喜戚指挥!”

    众官纷纷恭喜。

    你是封疆大吏,想提拔谁就提拔谁,谁还管得着?

    不过众官对这个懂事的,颇知人情世故的年轻将领,还是有些好感的。

    …………

    仙客楼是杭州府最大的酒楼,一般接待的是达官贵胄,位于西子湖畔。

    红木家具,古色古香的挂画,精美的瓷器等等,无处不体现仙客楼的高雅别致。

    今日督抚大人宴请浙江官场,仙客楼便尽拒他客,倾尽全力接待。

    将督抚大人伺候好了,那么仙客楼必将会更上一层楼。

    酒楼之内,浙江众官也是谀词如潮,杯箸交错,起坐喧哗,喝得是好不热闹,众宾欢也!

    “好个人儿,深点唇儿淡抹腮。花下相逢,忙走怕人猜。遗下弯弯小绣鞋……”

    一名姓吴的知州,酒喝多了,有些内急,于是走出酒楼大堂,哼着小曲,寻找茅厕。

    “彩!”

    吴知州摇摇晃晃地走到一处偏院,忽然屋中有人大喝一声,顿时将他吓了一跳,连忙抬头看去,只见一间屋内,灯光照射之下,有三个人影。

    其中一个人影,身材较为矮而魁梧,听声辨形,就是他们的督抚大人胡宗宪,另一个身材瘦小的,应该是胡宗宪的心腹幕僚徐渭,而屋内还有个身材挺拔之人,吴知州却分辨不出。

    原来督抚大人借故离席,躲这里来了?

    吴知州酒也醒了大半,左右看了看,蹑手蹑脚地走到窗下,想知道胡宗宪、徐渭还有那个身材不错之人在谈些什么。

    揣摩上意,为升官发财之道,但揣摩上意,毕竟还要揣摩,哪有听墙根来得直接?

    吴知州根本不是进士出身,他这官就是靠送礼行贿及揣摩上意或听墙根得来的。

    “徐海,你就如此有把握?”屋内胡宗宪问道。

    “督抚大人,他已至穷途末路,不投靠朝廷,就是死路一条,会被人逐渐蚕食而亡。”身材不错之人,此刻弯曲着身子答道。

    “徐海,海宁王,天差平海大将军,嘿嘿……”徐渭笑道:“他不是刚刚劫掠了宁海县等地吗?气焰嚣张得紧呢,怎会是穷途末路?”

    “那是他虚张声势、故弄玄虚。”身材不错之人答道:“督抚大人的书信,已令他心动,此时为此举,不过是想告诉大人,他徐海还是有实力,他还是兵强马壮,想捞足与大人谈判的本钱。”

    “原来如此!”胡宗宪叹道:“哎,即便徐海已至穷途末路,可我……太平久矣,民不知兵,兵不如民,沿海懈弛,兵粮两乏,是以豺狼众猛,兵、民闻之色变。故欲全取徐海,亦非易事。”

    “徐海贼巢四处,贼众甚多,何故已至穷途末路?”徐渭不理胡宗宪的感叹,开口问道。

    “原因是出现了个杨寒苍。”身材不错之人答道。

    “杨寒苍?这名字为何如此耳熟?”胡宗宪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后问道。

    “大人,此人就是当年闯紫禁、劫法场的那个杨三郎啊。”身材不错之人答道

    “什么?是那个钦犯?”胡宗宪与徐渭闻言大吃一惊,同时惊道。

    “他……当年不是堕崖死了吗?”徐渭随后问道。

    “未死,此人命大。”身材不错之人答道。

    “你敢确定?”徐渭又问道。

    “确凿无疑。”身材不错之人又答道。

    “先不提他了,也不许说他的名字了。”屋内,胡宗宪的影子手抚额头,低声吩咐道。

    要知道严嵩父子,当年可是力保杨寒苍已死……此时杨寒苍又钻出来了……若是被那个看似一门心思修道,其实是舍不得他的江山社稷之人知道的话……这后果实在难料。

    起码老道长会派些东厂蕃子、锦衣卫下来,如此将会搅得胡宗宪等人寝食难安。

    “汝贞勿忧。”徐渭笑道:“天下同名同姓多矣,何人敢说此杨寒苍就是彼杨寒苍?”

    听墙根的吴知州,听到此处,早已被吓得浑身酸麻,走不动道了……

    涉及严嵩父子,他有几个脑袋?

    “是,是,先生所言大是也!”在徐渭的提醒之下,胡宗宪恍然大悟,连连称是。

    就给他来个打死不认账,谁敢说此杨寒苍就是当年的那个钦犯,直接灭口了事!

    此时的吴知州更是被吓得屁滚尿流的。

    听了一辈子墙根了,也没听得如此狼狈过,如此令人胆战心惊的。

    “他是如何令徐海如此狼狈的?”胡宗宪随后问道。

    “此人治军异常厉害,中通岛之战,孤军数千人马,连败四路大军数万人马,其中一路就是徐海的。徐海战败,其在日本的老巢也被杨……被那人攻取了,徐海便回到了此地。”身材不错之人答道。

    “嗯,这么说,此人是我大敌了?”胡宗宪闻言沉吟道。

    “汝贞勿忧……”徐渭又开口道:“毕竟此人太过年轻,根基不稳,不足为虑。”

    “山阴先生所言甚是。”身材不错之人说道:“此人有两个极大的弱点。”

    “是何弱点?”胡宗宪问道。

    “过于在乎家人,甚至是与他有过鱼水之欢的女人,他都会竭尽全力,那名女子还是个妓娘,此一也;其二是……”身材不错之人答道。

    “砰!”

    正在此时,外面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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