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关于金盏案的热点新闻，像一根根尖刺，扎得常长夏眼睛生疼。
“是真的……”
她低头喃喃自语，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惨白如纸。
几乎是对“金盏案”的生理性条件反射，她太阳穴开始突突直跳，心脏钝痛，手脚变得软弱无力，手上的手机仿佛很重，要两只手一起才抓得住，脚下也像是绑了千斤重的石头，坠着她就要跌倒。
大妈懵了。扶了一把踉踉跄跄的常长夏，她不明白眼前这个美女怎么了，怎么看一眼手机之后，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跟花骨朵儿一样瞬间就枯萎了，摇摇欲坠的。
“你没事儿吧？”大妈忍不住问。
常长夏摇摇头，推开大妈的手，也没说话，转身就往人群外面走，留下大妈一个人在原地一头雾水。
她一边走着，像是身负重伤的人，无力控制自己的步伐，左撞一个右踩一个，惹得周围人多有不满，纷纷躲她远点儿，倒是自动地给她让了条路出来。
她一路走到一片远离人群的停车区域，找了个车当掩体，慢吞吞地靠着它滑落，蹲在地上。
“呵。”
常长夏苦笑出声。
这么多年了，她一听到“金盏案”三个字，还是如经噩梦，难以抵御。
她抱住自己，一股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寒冷，侵蚀着她的四肢百骸。面前的车体挡住阳光，天朗气清里，独有她一人黯淡萎靡。
如果时间能倒退，她一定不再报道关于金盏案的任何事件，她不再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去报道一个大学生捅死债主后跳楼自杀的新闻，她不再为了扬名，去花一年的时间追踪金盏案的后续，她更不可能在追到后续之后，不知天高地厚，单枪匹马地投身其中，就为了一个所谓的真相。
可是。
她脑海里出现一个女人的背影，对她来说，是那么可望不可及。
如果，时间真的能倒退，她还是会去调查金盏案，不只为了真相。
“你不会又要晕了吧？”
突然，一个男人声音传来，声音懒洋洋的，还有点含糊。
常长夏看过去，郁临穿着老旧的黑色棉衣，叼着烟敞着怀，手插口袋，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正前方。
两人之间有一小片空地，像是特殊磁场一样，周围没有人踏足，也没人有关注。
一阵冷风刮过。
郁临往前进一步，常长夏下意识地站起来，两手抱在胸前。
“不用这么防备我，我又不是坏人。常小姐，你不记得我了吗？”郁临扔掉烟，支起嘴角，友善地笑了一下。
但友善这个词真不适合他。
在常长夏眼里，郁临的笑像是硬挤出来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掏出手铐把她铐了。
郁临：“咱俩上次，半年前，也是在这儿碰见的，也是因为一个跳楼案，你还晕我怀里了。”
常长夏转身就要走，摆明不想跟郁临说话。
郁临视而不见，随意地靠在一辆车上，眺望远处的人群，那里，又有一部分警察介入，维持秩序清理现场。
“常小姐，”郁临又点了一根烟，吸上一口，“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知道你姓常吗？”
“……”
常长夏站住。
“你的脸，完全恢复了？”
“？！”
常长夏猛地回头看向郁临，震惊又错愕。
她一直隐藏着的，藏在最深最暗处的，已经成为跗骨之蛆一般的秘密，毫无征兆地被人挑明。以至于她瞬间全身绷紧，像是士兵进入战斗状态，屏息凝神，严阵以待。她眼里带着刀剑利刃，寒气逼人，像暗器一样，迅猛又隐秘地扎在郁临身上。
郁临面对如此的常长夏，泰然自若，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道：“我本来也不想来找你的，但金盏案闹得太大，上头给我了破案时限，我呢，这边有点儿着急，所以，不得不打扰你。”
“你怎么知道的？”常长夏没头没尾地问。
郁临咧嘴，“喂喂喂。你都不遮掩一下，就直接认了？你这不按套路来我很不习惯呐。”
常长夏冷冷地看着郁临，“说。”
郁临：“我查过你。你别多想啊，不是通过钟鸣和温希。我们人民警察也是很厉害的。”
常长夏：“什么时候？”
郁临：“就，你倒我怀里的第二天。”
常长夏：“为什么？”
郁临：“因为……嗯……你等等，你让我想想怎么说才不会显得我很猥琐……就是，漂亮美女是个人都爱看，对不？更可况你还主动投怀送抱的，于是我就多看了几眼。”
常长夏的声音越来越冷，“你看见什么了？”
郁临想了想，才说：“你的脸啊，你的脖子，还有你的……呃……总之，你植皮整容的地方，我差不多都看到了。”
常长夏沉默。
郁临又问，“你那时候的皮肤和整容的状态都没有完全恢复好吧？普通人可能不会留意，但我也算是个视力不错的警察。”
常长夏摸摸自己的脸，像是被人提醒，忽然想起自己因为这张脸受过多少苦痛和折磨，她眯着眼睛，眼底晶莹，却又亮得吓人。似乎满是恐惧，又似乎充满了无法消解的仇恨。
郁临吸一口烟，缓缓吐出来，他盯着散在空气里的烟雾，又透过烟雾盯着常长夏。
“我从那天之后，就知道了你不是常长夏。”郁临沉着嗓子说。
“怎么，你想拿这种事威胁我吗？”
常长夏直勾勾地瞪郁临，两手在袖子里攥拳，此刻的她，像极了背上背着炸药包的刺猬，只要郁临敢说一个“是”字，她就敢跟他同归于尽。
郁临皱了皱眉头，有点儿郁闷，“美女，我是个人民警察，你能看出来吧？你看我敢威胁你吗？”
常长夏问，“那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郁临无语，“不是你先问的吗！我在给你解释！让你打消对我的顾虑！然后找你合作！帮助我破掉金盏案！”
常长夏诧异，“……可是，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对那件事，难道你不介意吗？”
郁临一愣，他没想到常长夏会有这么一问。
常长夏的神情很复杂，郁临看着她，竟然猜不明白她的情绪和意图。
“那件事，可是差点儿要了你的命。”
常长夏说完这句话，几次深呼吸，然后，向郁临走去。
“……啧。不愧是干记者的。抓的点就是精准哈。”
郁临扔掉烟蒂，用脚碾几下烟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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