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着实想象不出章华板着脸画笑脸的场景，想想都感觉很奇特。
今天是11月25号，还有一月零六天。
章导儿今年约了朋友跨年？
可她前两年不都是自己一个人跨年吗？还说一堆人一起跨年太俗气。
章导儿年纪大了，开始喜欢烟火气了？
钟鸣懒得多想，把台历放回去。
他现在更多的心思都在要找的文献上，刚刚他大概算了算自己需用的时间，就是不吃不喝也得找个三天三夜。
章华一顿烤肉，换来他三天三夜的免费劳动力。生产队的驴听了都想哭吧。
关键是，他还一块儿烤肉都没吃。
钟鸣往后一仰，捂着肚子，在椅子上瘫成一摊。
他开始盘算。
事务所那边，就是温希不去看医生，暂时也不能不接单了。
他这个老板不在，员工更懒得干活儿，当然，就是老板在，员工都不想干活儿。
要给阿温打个电话。对了，还有小七那边的情况。
钟鸣掏口袋，掏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没带手机，只能作罢。
他深吸一口气，投入到知识的海洋中。
……
时间飞快。
钟鸣再一抬头，日落月升。
他捏捏鼻梁，减轻眼睛的酸痛，又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肚子在咕咕叫。
在这个没钱没手机没wifi的实验室里，他开始纠结自己能吃什么。
钟鸣原地发呆。
没一会儿，实验室的门被人打开，紧接着屋里的灯也被打开。
突然的光源让钟鸣很不适应，他闭了闭眼睛。
“学长你好，请问章华老师在吗？”
一个清脆的元气满满的少女声音响起。
钟鸣往门口看。
只见一个扎着丸子头，眼睛亮闪闪的女生，正向他打招呼。
女生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让钟鸣恍惚以为他身处在春光灿烂的季节里，在艳阳高照的时刻，他心里的沉重在顷刻间一扫而空。
“她出去了。”钟鸣不自觉也放柔了语气，“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我来还书。”女生笑嘻嘻地走进来。
钟鸣看到女生手里拿的书，略微晃神。
梶井基次郎的《柠檬》。
和程路给他的那本一模一样。
“章导儿的书？”他问。
“嗯。”女生点点头，把书放在桌上，“前几天跟老师借来看的，据说是很有名的书，不过我不怎么喜欢，没看几页，还是网文小说更适合我。”
“喜欢这类书的人确实不多。”钟鸣附和。
女生又问，“学长，你也是老师的学生？”
“你也是？”钟鸣反问。
“嗯。我刚来报道没几天。我叫伍娉婷。”
“我是钟鸣。”
伍娉婷……
钟鸣依稀记得程路跟他提过一嘴，说章导儿新收了个小学妹。章华也说让他带学妹，应该就是这个女生了。
“钟鸣学长好。”伍娉婷甜甜地叫了一声钟鸣，“以后请多关照呀。”
伍娉婷话音刚落，钟鸣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两声，声音格外的响。
伍娉婷：“……”
钟鸣：“……”
两人不约而同都沉默，等着对方往下说。
“那个……”钟鸣摸摸鼻子，作为学长，他先说话了，“五学妹。虽然，咱俩第一次见面，还不是很熟悉。”
他挤出个笑容，友好且落落大方，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尴尬地说：“但是，你能不能先帮我点个外卖？”
“啊？”
“我没带手机，也没带钱。”
“好。”
伍娉婷眨眨眼，随后笑起来，露出两个梨涡。
她的笑容实在很绚烂，晃得钟鸣的心脏跟着乱跳了几下。
“然后再借我手机打个电话。”
“好。”
“谢谢。作为回礼，你以后有什么课业上的问题，尽管找我。”
“那，学长，咱俩能加个微信嘛？”
“……我没带手机。”
“对哦！”
伍娉婷握着手机，恍然大悟，还带了点小小的窘迫。
呆呆的，很可爱。
和阿温完全不一样。
钟鸣莫名地冒出这个念头。
“学长，你也是来找章老师的吗？”
伍娉婷开朗不扭捏，帮钟鸣点了外卖后，主动找话题聊天。
“我是被她找来的。”
钟鸣把满满一电脑屏幕的英文指给伍娉婷看。
“是在帮老师找这篇文章需要的参考文献吗？”伍娉婷凑近细看。
“嗯。”
“可我听老师说，她把这活儿交给程路学长了啊。”
“……”
原来是程路学长的活儿吗。
伍娉婷一句“程路学长”，瞬间让钟鸣的情绪低落下来。
他看向桌上的词典。
可能这本词典就是程路为了查文献找出来用的。
程路学长也真是个老实人，都毕业那么久了，还给章华打下手。
“诶！这本词典！我终于看到它了！”
伍娉婷惊呼一声，她视线也落在电脑旁边，程路编写的那本生物学专业词汇英文词典上。
“老师说这本词典是程路学长自己做的！程路学长太厉害了！”
她拿起词典翻看，声音都透露着热切，和对程路的崇拜。
“啪嗒”一声，章华夹杂词典里的红色台历掉出来，伍娉婷看了一眼，又给夹回去。
“我总听老师提起程路学长的光辉历史。要是我早点来实验室就好了，还能认识大神，抱大腿。”伍娉婷有点遗憾地说。
“……嗯。他的确是个天才。”钟鸣轻声回应。
“那学长你呢？老师也有跟我说起你哦。”
“她怎么说的？”
“她说你，也很厉害。”
钟鸣笑了笑，只当伍娉婷在说客套话，他不觉得章华会夸他。
“学长，我帮你一起查文献吧。”伍娉婷又说回到章华写的文章上，“老师这个文章后天就要交稿了。”
“……”钟鸣默然。
他知道了，章华把他拉来，就没有想让他休息的意思。
伍娉婷又问，“对了，程路学长呢？为什么他不继续查了？”
钟鸣：“……”
“要是咱们三个一起的话，还能赶上截稿日。”伍娉婷说，“我有程路学长是联系方式，要给他打电话问问吗？”
“……不用了。”钟鸣声音滞涩地说，“章导儿让我查，就说明程路学长……他有别的事。”
他没办法跟伍娉婷说程路已经死了。
伍娉婷静静地看着钟鸣，收敛笑容，她看出钟鸣的情绪不对，但没说什么，只“哦”了一声，算是回应。
钟鸣的肚子又咕咕叫两声。
这时，实验室的门再次被推开，钟鸣和伍娉婷一齐看过去。
伍娉婷：“老师。”
钟鸣：“……”
章华拎着几个餐盒走进来。
她依旧是抬头挺胸，扬着下巴，一副冷漠倨傲的女王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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