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朝我降落 > 发热
    夏知惜瞧着这两条消息,思绪微滞。

    五点的信息,想来是沈谕瑾在她没注意发的,她偶尔能看见他摆弄手机。

    但第一条三点多的消息。

    那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夏知惜周六在沈谕瑾家边写卷子边陪小羊玩得很晚,但是很坚强,没有睡死过去,只是很迷糊,近十一点就游魂似的晃悠回家了。

    纪暄研已经习惯她周六偶尔会在楼下随地大小睡,啊不,学习到睡着,也没注意她有没有回来,大概以为她在楼下睡,自己早早就睡了。

    于是早上在厨房没有多想就接了同事的电话,没想到被醒来开了卧室门的夏知惜听到,引发后续的争吵。

    夏知惜夺门而出后,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办,但是不想回家,十七八的年纪,再懂事乖巧的性格,都会有着偶尔的叛逆,更别说夏知惜这种心底叛逆想法常看常新,就是只会嘴上说说的。

    更何况,夏知惜其实完全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情况。

    她开始在外面晃悠,哪怕没钱吃午饭。

    但她晃悠到一点多就受不了了,她平时有着午睡的习惯,简直又饿又累又困的。她这人的性格总是带着新奇,还有点想到何事就做的行动力。

    她那时候脑海中闪过晚霞中的走廊,就默默往纪暄研的工作室晃悠。

    到那边的时候大概两点多,她瞧着外边的车水马龙,脑子里乱糟糟的,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丝毫未想。

    她受到午睡习惯影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靠在玻璃幕布前睡着了。这精神和身体双重疲惫的状态,她一觉睡到近五点,在巨变的天气中醒来。

    她下楼看见沈谕瑾的时候没有多想,以为对方只是刚刚到楼下找她,正巧碰上下楼的她。

    看到这消息,夏知惜发现她想错了,沈谕瑾确实找过来了,却没有正巧,他在下午三点多就找到她了。

    明明那么早就找到她,却没有叫醒她,任由她靠着玻璃幕布休憩,让下午的阳光转成傍晚的晚霞泼洒她。

    她下楼后,只是用那如常的态度面对她,让她和自己一起去美食集市。

    活像他中间等待的两个小时不存在。

    但是从他开始找她,又等待她,中间过去多少个小时呢?

    夏知惜想到沈谕瑾在电梯里说的那句话。

    “这是某位同学的妈妈拜托我的第十个小时。”

    夏知惜愣愣瞧着因为无人操作慢慢变得灰暗将要息屏的屏幕。

    “咔哒。”

    卧室门开了。

    空气寂静,只留有消消乐消除的音乐声。

    沈谕瑾靠近坐在吧台边划拉着屏幕玩消消乐的人,他还有三四步过去,夏知惜像脑后长脑袋,侧头说:“你好了?”

    沈谕瑾一顿,点了点头,又往她面前的吧台瞟。

    夏知惜退出消消乐,看出对方在找什么,有些想翻白眼,顿了下好声好气说:“碗我自己洗了。”

    沈谕瑾挑眉,眼中含着惊讶:“你洗了?”

    夏知惜皱眉,语气尽量平和:“别污蔑我啊,你这么说好像我蹭吃蹭喝从没洗过碗。”

    沈谕瑾点头:“嗯,今年十一月初之前。”

    夏知惜听这话,不可置信看着他,好语气跑九霄云外去了:“那不是因为你联合我妈喂我中药吗?!”

    夏知惜刚出生身体不太好,后来养精神了。但没想到身体免疫系统还是不强,离浔南远些就会有严重的水土不服,小些时候严重得发烧反胃起不来床,上初中就好些了,也能去别的城市玩了。

    小时候为了调理,家里人特意带她去看市里的老中医,开了片方熬中药,那时候每月都要喝,后来只在每年固定一个月喝上几贴就成。现在她身体强壮得不行,但纪暄研说什么都不让停药。

    但这儿是宴海又不是浔南,远在浔南的外公外婆管不着她,她应付应付纪暄研就成,没成想沈谕瑾反扑一把,成了替她妈监督她喝药的监工。

    当时两人都坐桌上,隔着桌上黑漆漆的中药大眼瞪小眼,旁边点是色香味俱全的荔枝肉、椒盐排骨、玉米排骨汤。

    夏知惜觉得他就是故意的,那点小脾气就上来了,说什么都不喝。

    最后在沈谕瑾答应喝药周期结束给她连做三天,椒盐排骨以及炸薯片夏知惜才勉强同意,末了喝完把嘴一擦,药碗一推,让沈谕瑾给她洗碗。

    任性得三岁小孩样。

    一股被最信任小伙伴背刺的可怜劲。

    沈谕瑾险些看笑了。

    也就沈谕瑾觉着没什么,还莫名有点稀罕了。

    相处那么久,沈谕瑾也清楚夏知惜的脾气,很难生气,对熟人会有点小脾气,但是很好哄,不讲道理的时候少。

    沈谕瑾无辜地眨下眼,丢出一句:“我错了,对不起。”

    道歉飞快,毫不犹豫,好不值钱。

    夏知惜噎住,去勾另一张椅子上的书包,没好气:“行啦,去学校了。”

    沈谕瑾看着夏知惜无语的背影,没忍住勾下嘴角,拎着自己的书包,慢悠悠跟在她身后。

    两人并肩在玄关换鞋,夏知惜先一步穿好鞋,正想说出去等他。

    身后传来略微仓促的细微摩擦声,夏知惜疑惑回头,眼前就压下宽阔的黑影,她只来得及欸一声,就被压得踉跄后退靠上墙壁。

    两具身体隔着秋日校服相贴,感受到不属于自己的体温。

    沈谕瑾及时伸手撑住墙壁,只压靠夏知惜几秒就平稳了身子。

    夏知惜有些懵:“你怎么了?”

    两人距离还没拉远,平日里对距离把控最精准的人,慢半拍地侧头看着身前的人。

    夏知惜能清晰看着沈谕瑾乌黑浓密的长睫,那双桃花眼中含着茫然,眼底水亮,像是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倒了似的。

    沈谕瑾眨下眼,反应过来,首先后退一步:“被我压着了吗?”

    夏知惜摇头。

    沈谕瑾点头,伸手要去开门。

    夏知惜瞧着对方在玄关灯下泛着潮红的眼尾,额头仿佛又感受到几秒前,触及对方脖颈肌肤那细腻而柔软的触感以及…

    夏知惜拉住他要去开门的手,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把他扯回客厅。

    “滴——”

    夏知惜低头瞧着耳温枪显示屏的数字。

    381

    她就说刚刚额头碰到沈谕瑾脖颈怎么那么烫,果然发烧了。

    她把耳温枪显示屏对着,被她按在沙发里头,默默让她量体温的沈谕瑾:“你没觉着自己体温不对劲吗?”

    沈谕瑾瞧着耳温枪的数值,像是稀奇般盯了几秒,撩起眼皮看她:“没,我七八年没生过病了。”

    夏知惜一噎,居然七八年没生过病,怪不得这么稀奇,体温异常也毫无反应。

    夏知惜默默翻出手机,开始打字。

    沈谕瑾似有所觉:“你在做什么?”

    夏知惜:“我叫我妈帮忙请假。”

    沈谕瑾蹙眉:“不用,吃点药…”

    手机嗡一声。

    “我妈妈同意了,你去躺着吧,我去泡热水给你喝药,”夏知惜嘀咕:“不过照看病人要做些什么?”

    沈谕瑾一顿:“照看?”

    夏知惜低头点开浏览器,搜索如何照看发烧病人,头都没抬:“嗯,我妈都让我们互相关照了,你生病我当然要留下照看了。”

    更何况,沈谕瑾今天找了她那么久,还给她挡水,她要是不照看着,她都要唾弃自己不是个东西了。

    她甚至怀疑对方感冒就是因为给她挡水。

    而且她打心底确实有些放心不下。

    她瞥着浏览器的搜索页,点开一个网站,网速有点慢,还没显示出来,她又想起什么:“对了,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

    沈谕瑾沉默一秒:“……没什么。”

    -

    夏知惜翻箱倒柜却没找到一片退烧药,反而有着一堆人狗皆宜的金银花颗粒、阿莫西林颗粒、蒙脱石散,这才觉着沈谕瑾应该真的很少生病,给小羊备的药比他自己需要的药多多了。

    翻到最后,能用的药为零。唯一能用的儿童布洛芬液还过期了。

    夏知惜放弃找药,想了想,调开了地暖,而后前往厨房倒电热水壶里烧开的水,她想着搜索到的内容,一切都有条有理。

    除了……

    她把装着热水的杯子放到吧台,瞅着坐在吧台椅子上,双臂交握,手肘搭在吧台杵着脸,一声不吭瞅着她的沈谕瑾:“你不去床上躺着,这么瞧我做什么?”

    沈谕瑾小半张脸靠着手背,泛着潮意的眼睛眼皮微耸,没骨头似的懒散:“我在想你要折腾多久,才会注意到我。”

    他顿了顿,“嗯,注意我这个‘原因’。”

    就差没明着说,夏知惜顺着查找的照料手册玩得不亦乐乎,把他这个搜索原因给忘得一干二净。

    翻药看药效简介惊奇药繁多的功能看了几个来回、头回调地暖格外稀奇,起码折腾有十几分钟的夏知惜:“……”

    别问,问就是心虚。

    夏知惜移开目光,轻咳一声:“你家没有退烧药,我看搜索说了,38度以上要吃退烧药的,否则容易没。”

    沈谕瑾嘴唇微动,显然对这个‘容易没’有些话要讲,话还没吐出来,他下意识伸手握住转身那人的手腕。

    沈谕瑾:“你往玄关走做什么?”

    夏知惜纳闷: “我不是说了。”

    沈谕瑾更纳闷,你说什么了?还有哪有人一言不合就走的,他也没说什么故意气人的话啊。

    “你家没药,我当然要去药店买药啊。”

    噢,这样啊。

    沈谕瑾想着,点了点头。

    手半点没松。

    箍着手腕的手,掌心干燥炙热,力度却很轻,只要随意一撇就能挣开。夏知惜本来想抽回手,但不知是那手心的温度太热,昭示着扯着自己不放的人病人身份,她只是默默转回身。

    沈谕瑾一手扯着夏知惜,另一只手手肘搭在吧台,大半身子倚靠着台座,语气自然说:“你可以点药店外送。”

    哪怕沈谕瑾尽力掩饰,但他倚靠的身子,微重的呼吸,染上几分迷蒙的眼,渐漫薄红的面颊,无外乎都在昭示着他其实不好受。

    夏知惜感受他紧挨着她手腕肌肤,因高热微微发颤的手指,有些拿生病的沈谕瑾不知怎么办,语气微轻,哄人一样:“但是你在发高热,我下去买药快点。”

    沈谕瑾力道更轻了,但还是圈着,小孩一样坚持:“南门那家,外送快。”

    夏知惜盯着他瞧几眼,目光逡巡在他因发烧泛着红的眼皮,莫名觉着对方生病好生楚楚可怜,这死扯着身边唯一一个人的动作,就像生病难受不自觉依靠亲人的小孩。

    不安又害怕。

    紧拽着病中那一丝安全感不放。

    等等。

    夏知惜稀罕说:“沈谕瑾,你是在害怕吗?”

    夏知惜说完反而忍不住勾下唇,她居然在问平日里,恣意又随性,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的沈谕瑾害不害怕。

    她因这逗人般的话失笑,下一刻就怔住。

    拽着她手的人仰着脸看她,他说:“我怕。”

    夏知惜微愣:“你说什么?”

    沈谕瑾定定看着她:“我说,我害怕。”

    所以,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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