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间许久未曾有人踏足,导致方禾手触到柜子时,摸了一手灰。

    轻轻弹掉手指上的灰尘,方禾起身的刹那,房间里突然出现一块散发着蓝色荧光的投影屏幕,悬在柜子上方。

    可方禾举着手机看了一圈,房间里根本没有任何电子设备,这投影出现得诡异。

    “方禾——”

    俩人齐齐看向声音出处,屏幕上出现了两个老人。

    “谢谢你,喊了我们那么多年爸妈。”

    男人声音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自知待你并不算好,愧对你的一声爸妈。”

    “从小我跟你妈就把重心放在你弟弟身上,小炜要什么就给什么,以至于忽略了你。”

    一旁的女人面露难色,伸手拽了一下男人,焦急地道,“我来说吧。”

    盛瑶理了理并不杂乱的衣角,“其实第一次看到还在襁褓里小小的你,我们是害怕的。”

    她垂下头继续说道,“你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我们其实一开始并不打算收养你。”

    “但是当时我怀了小炜,滓椋又丢了工作,对方答应给我们一笔不菲的抚养费,于是我们把你带回了家。”

    “这笔钱是分批打到我们账户上的,起初,滓椋做生意亏掉了不少,前两笔钱我们都拿来还账了。”

    “剩下的,拿来维持着日常开销,生怕再出点意外,一直不敢太过奢侈。剩下的二十亿都在卡里,你随时可以拿走。”

    盛瑶突然神情紧张,用恳求的语气道。

    “我们待你也不薄,从没打骂过你,看在我们抚养你多年不容易的情分上希望你能照顾一下你弟弟”

    提到方靳炜,方滓椋也紧张了起来,抢在盛瑶前开口。

    “对,我们只希望你能照顾一下你弟弟。”

    “我们年轻时过得太苦,身体落了毛病,没几年指望了。小炜就只剩你一个亲人了,你这些年往家里打的钱我们都没动。”

    “那二十亿和你这些年打来的钱都是你的,小炜不会跟你抢。”

    “剩下的两张卡里是我们留给小炜的,希望你能代我们转交给小炜,他一直惦记着你这个姐姐,这些年,他很想你!”

    老两口叹气一声,略有些心虚。

    “你的亲生父母是谁我们也不清楚,把你托付给我们的是一个年轻女人,或许她知道你的身世。”

    “我们遇到她的时候,她似乎受了伤,穿着汉服倚在树下。她当时奄奄一息,我们只能答应把你带走。”

    “她没有透露自己的名字,也没交代在哪能找到她。”

    “我们一直是书信往来,把信放在老家的古井旁边,过两天就会收到回信。”

    “后来我们收到了这个柜子,把信放进柜子里,两天后就能收到回信。”

    女人越说越激动,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神情慌张。

    “太诡异了!”

    男人把她揽进怀里,抚摸着她的头轻声安慰。

    女人冷静下来后男人才继续道。

    “这件事太诡异了,我们害怕会伤害到小炜,所以找了个养老苑搬进来。”

    “即使已经主动不去联系她,我们还是在柜子里收到了她的信,我们被彻底缠上了!”

    “我们只能继续保持联系,直到三年前,收到了最后一封信。”

    “我们把回信放进柜子里,两天后再打开柜子时,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自此我们便把这间房上了锁!”

    影像到这里就结束了。

    屏幕熄灭,蓝色荧光消失,房间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方禾脑子里回荡着老两口刚才的一番话,她是收养的。

    好啊!好啊!怪不得!

    好一句从没打骂过她!

    方禾在心底冷笑,所以才一点都不在乎她!

    真的很好,至少,他们之间本来就是陌生人的关系。

    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陌生人,仅此而已!

    她没有大喊大叫,只是眼角无声地掉下一滴泪。

    感受到脸上的水珠划过,方禾看似随意地偏过头,抬手拭去那一抹温凉。

    苏晚试图安慰的手顿在半空中,无奈收回。

    “姐姐”

    苏晚轻唤了声,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正欲上前陪她说话,方禾却毫无征兆地开了口。

    她心如死灰,语气平静。

    “一个被忽略的陌生人,她有义务照顾一个什么都不缺,比自己小一点的成年人吗?”

    他们口口声声说对她不够好,却连一句道歉都没有,反而句句不离方靳炜,生怕方禾不管他了!

    良好的素养致使她没有立马踹翻柜子,而是默默地听完俩人锥心刺骨的一字一句。

    方禾已经够给他们脸了!

    小时候,不懂事的方靳炜就说过让她滚出他家的话,现在才知道,那真的不是她的家。

    后来,她也听方靳炜的话,从家里搬出来了。

    现在一句轻飘飘的不容易,就想让她放下芥蒂替他们照顾方靳炜吗?

    “姐姐,成年人可以对自己负责的。不必在乎,也不用觉得愧疚,这种道德绑架已经够让人失望了。”

    苏晚认真分析道,她刚刚一直认真在听,时不时观察方禾的反应。

    全球各处都沦陷了,她们跋山涉水来到这里,足以说明,方禾即使知道自己不被在乎,还是第一时间担心他们的安危。

    她是个善良的人,但善良过头就是蠢了!

    更何况那老两口话里话外都在意指方禾是个外人,却又恳求她照顾他们的儿子。

    恶心到苏晚了,不拿人家当自己人,还妄想人家担负起无端的责任,呸!

    苏晚越想越气,“姐姐,听我的,别管他。”

    方禾始终一言不发。

    怕自己言多必失,苏晚提议先休息一晚,明天再说。

    大晚上的,再去找其他休息的地方也需要耗费精力。

    方禾养父母的别墅里刚好没有死人,睡着也踏实,在苏晚的主张下,俩人将就住下。

    方禾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住进这个别墅里的。

    从看完投影,她便陷入了回忆。

    她忽然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回忆如汹涌的浪潮不断袭来。

    漫天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小小的人蹲在门口,抬头窥视着不属于她的热烈。

    眼泪倏地落下,她不敢回头,门后的温馨太过喧闹耀眼。

    她小声抽泣不敢出声,唯恐惊扰了那扇门后的温馨。

    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坐在桌前,围着热腾腾的年夜饭。

    妈妈突然发现少了装饮料的杯子,方禾立马站起来说她去拿。

    兴冲冲从厨房拿来杯子,却远远地看见一家人吃得正兴。

    桌上摆着一次性杯子,装满了饮料,她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在原地驻足。

    她从小就是个心思细腻很敏感的人,她没有勇气装作无事发生,回到餐桌上强行融入其中。

    她只能远远的看着。

    看着幸福的一家人,爸爸妈妈不断地往弟弟碗里夹菜,还会宠溺地给弟弟擦嘴。

    弟弟拿不好筷子把鸡腿弄掉在地上,随之而来的不是责骂,而是迫切的关心。

    夫妻俩检查弟弟没有受伤,才放心地又给他夹了一个鸡腿,爸爸则起身去打扫落在地上的鸡腿。

    鸡腿被随意地扔进垃圾桶,然后又被几张干净的餐纸盖住。

    是她渴求已久的,妈妈做的鸡腿很好吃,可妈妈很少下厨,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到她做的鸡腿。

    她每次都只会做四个,夫妻俩碗里各有一个,而方禾的,会以各种理由消失,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上一次年夜饭,妈妈也是让她去拿东西,回来鸡腿就没有了。

    后面她打扫卫生的时候,在垃圾桶里发现了半个鸡腿,咬了几口,没吃完。

    可饭桌上,她明明看见他们都是啃干净了的。

    她不再去想,头顶的烟花还在继续绽放,在门口蹲了许久,依旧没人发现餐桌上少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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