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下克上 > 第 103 章
    屋子里昏暗的灯火照在四人脸上,此刻的几人不说是各自的心有想法吧、也算的是毫无同心之象。

    荀风渡一边听着低矮的土坯房外面传来女子孩子的哭声,知道他们在尽心尽力的安顿。

    阿淄和黛邈,二人都挺会玩的,掐着儿自己脖子给自己整了那么多狠活儿,一而再、再而三的真是命都丢了好几回了,也真是不怕自己翻脸把这片土地给撅了;但荀风渡不得不佩服的就在这儿,这二人还这么放心的把北地饮雪部交给自己,也算是很出乎意料。

    但更甚言之,荀风渡也是怀疑这其中是否夹杂了些许所谓的“世道因果”,若她们不那么做,或者说自己不这么做,那某些事儿或许永远都只是平行线,永远都不会有相交的那一天;她这么安慰着自己,系统地光辉被灰色蒙住,除了残缺的西石还在盈盈发光。

    她轻轻搓捏着眼前的茶碗儿,抬脸瞥了秦鹰一眼,此刻那孩子正低着头望着眼前的油茶;荀风渡不用猜就知道这孩子对自己还是不放心,生怕的自己撂担子走人;可情况这么坏,自己哪有不想走的道理。但考虑到峦起尘……

    这北地的“后手”,是不得不争取一下了。

    峦起尘许久未见,四舍五入的,也算是将近一年了。荀风渡回忆着昔日与他的种种,才后知后觉的认为此人未必有自己寻常见识的那般,她看着额前凌乱碎发的李施琅,心里一阵乱麻,有些分不清楚到底是出于对李施琅的喜欢还是对于峦起尘的一言难尽,眼下种种,怎么还有些扰乱自己思绪了呢?

    “咳咳咳……”

    李施琅轻轻地咳嗽了几声,脸色微红似是受了些风寒、看着荀风渡一脸爱意的向自己抛来关切的眼神儿,他心里稍稍得到些许安慰,挪着屁股向荀风渡移了移,轻轻靠在她肩头上发出一阵温柔轻语的呢喃哼唧。

    秦鹰虽然对着人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但还是压抑着面色给他端了碗热气腾腾的浓茶;北地浓茶奶味浓郁,李施琅显然是有些喝不习惯的,但对上荀风渡满是忧愁的脸,他咬咬牙一口气闷了下去。

    荀风渡动了动依旧缠着绷带的左手,上面一道伤疤依然隐隐作痛;她轻轻地将绷带解下,未曾想到拆的不够及时,在西石加速治愈的情况下,有些血肉竟然同绷带生长在了一起,若是强行撤下必然又是一阵挠心的痛苦。

    “嘶啦——!”

    布满整个手掌地伤痕顿时鲜血四溢,李施琅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拉到自己怀中,嘴唇干涩言语之间满是心疼,“阿荀!你做什么!好不容易长好的伤又裂开了!”

    “听闻北地女子擅织布,布料结实耐磨,且花纹多样质地柔和亲肤,秦鹰,这是真的吗?”荀风渡抿了抿嘴唇没有回应李施琅的话。

    先前经历的种种,若这点痛苦还能喊得出口,那自己属实废物,她心里这么认为的,眼底的珠子打转一圈便消失在了弯弯翘翘的睫毛之中。

    “嗯,犹为鼠部。”秦鹰顿了顿又有些担忧的说道,“我们救得大批女子固然鼠部,可鼠部人心形不坚,我们实在是难以处得来,倒不是说他们的不好错处,可饮雪部到现在,就连阿淄首领也吃了不少亏在里头。”

    “唉呀!说道鼠部我就来气!”关狮猛锤了一下桌子将尽是油渍的茶碗放到嘴边一饮而尽,“我还记得那年、那年年前!本来阿淄首领见鼠部一支游荡无定所的可怜,便收留了他们,可谁知到了半夜!他们竟然要偷牛偷羊!阿淄首领随发现的及时但耐不住对方狡诈!”

    “然后呢?”

    “然后那群人纷纷点火直接烧了牛棚羊棚。”秦鹰接过话茬继续说道,“也是不巧,偏偏着火,偏偏奥尔勒部来犯,也就是那次,我们损失极大,以至于阿淄首领病倒没多久就去了……”

    “看来你们几个部都不和睦呢……”

    荀风渡动了动冒着血腥气味的手掌,继续问道,“那如果是我们本部的女子,织布一天可产多少?”

    “你是想织布去萧朝卖?”李施琅懂了荀风渡的意思,略略思索后将脑袋放在荀风渡肩上蹭了蹭说道,“阿荀,这做法真的不合适,峦起尘很快就会知道的,而且饮雪部离得萧朝边关并不近,又是战乱野地,萧朝不会同意北地贸然经商,而且……而且北地的布匹都为王侯贵族所用,我觉得此法子不妥不通……”

    李施琅说出了他的顾虑,但这也是北地实打实的难题。

    “没试过怎么知道?”荀风渡转了两圈脖子、骨骼间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饮雪部这地方,要什么没什么,有个可赚钱的法子就赶紧抓住,不然这样下去,我们迟早都是陌路一条。”

    “那明日我先带着织娘前来见你。”

    秦鹰说道;可关狮却另有疑问,他对着荀风渡拿出一张发了黑、泛了黄的地图,“商道,既然想要这条路要走难免有路要走,但是这一路都是鼠部的地盘、而且……”

    “而且奥尔勒残部会随时出没?”荀风渡端起冒着热气的茶碗放到嘴边,“这是个死循环,必须要冲出去的,不然只能坐以待毙等死!”

    “没钱没存储没粮食在大草原上就是死路一条,商道走不通换不来钱,换不来钱就没法儿生存吃饭,吃不饱饭将士们就没有力气保护部落!部落里的人只能饿死、被杀、成了孤魂野鬼,像你们忌惮的鼠部、奥尔勒残部也会时刻像秃鹫一般随时出现!”

    荀风渡一口气说完猛灌一口热茶,她很不喜欢这种坐以待毙的感觉;没做的事儿,怎么能轻而易举的就放弃了呢?她决不会那么干!

    “现在布匹多少?存粮又有多少?”她战术喝了一口油茶后便转了话题;身后的李施琅紧紧怀抱,将她往自己怀里使劲儿搂了搂。

    先前无论是未前往西域前还是回到京城后,荀风渡都觉得日子过得还算说的过去;早些年自家虽然穷苦,可挨的山头儿多,青山绿水的随便挖点笋子、摸个鱼,就能美美的饱腹一顿,可到了北地,才明白什么叫残破。

    “布匹先前的倒是多,最近的倒是没有多少;但如果能顺利的去萧朝换成银子,也是可以支撑两三个月的。”秦鹰掰着指头盘算了一下,又说道,“部中男人少,若要出一次商,得半个多月,可问题是……”

    “那我们……”

    “荀风渡!谁是荀风渡!”

    她一张口刚要说些自己的想法,就听门外传来粗狂的大嗓门;荀风渡揉揉脑袋将左手的伤口重新裹好,不等对门外人说点什么客套话,那摇摇欲坠的破门就被外边的人儿一脚踹飞了。

    “咣当——!”

    一声清脆的声音过后,李施琅有些病态、微微泛红的脸上挂满了怒气,大喊道,“你是什么人!竟然私闯!”

    “私闯!我可是饮雪部最有威望的首领!先前的阿淄首领都要让我几分!今日岂容得到你们来饮雪部指指点点的放肆!”

    来者相比于其他饮雪部人,譬如秦鹰或者关狮,身上的衣着更加华丽,绣锦织物做工精细,是从萧朝南省进的货物,而脸上一口金牙之外,俩颊上挂着的横肉丝毫不比关狮的少,此刻关狮同他一比,原本威风凛凛的现在也像是小巫见大巫,泄气了,丝毫没有可比性了。

    且关狮到底是输给了荀风渡,此刻正一脸正义夹杂着怒气的看着踹门而来的人儿;这人他熟悉,但他现在更愿意听从荀风渡的号子,索性向荀风渡投去一个“要求许可”的眼神儿。

    “你是谁?”荀风渡扫视过眼前的不速之客,心里有些几分定夺;先前秦鹰说饮雪部有些还未清剿的内患,阿淄无能难以连根拔起,此刻这不是立威铺路来了?她眼中无光,如刀般的眸子锁在来者肥硕的肚腩上,嘴角裂出一丝难以抑制的笑意,“别人,哪怕是壮硕的关狮大人都一副吃不饱的苦相,怎么偏偏就你这样的健硕,怕不是削拿了什么民脂民膏?”

    秦鹰望着荀风渡的眼中多了几丝显而易见的崇拜,单凭一眼,她就可以判断出这人的内幕,或许阿淄首领的信条,真的是个正确的选择!他这么认为着,说道,“这人是阿虎,先前辅佐阿淄首领的悍将,但……”

    “秦鹰!你个叛徒竟然同一介外人勾勾搭搭!想不到有一天你也愿意给人当狗!吃里爬外的东西!”阿虎持续口口无遮拦的输出着。

    一侧的荀风渡余光瞥向秦鹰,他额头上青筋跳了几跳,看得出来是在强力压制火气;荀风渡心知肚明的,知道秦鹰同宇将军一样,忠臣,且忠于自己的部族;她轻轻掂量着这人的用处,而后又看向关狮,他倒是面露的神情炽热且难以掩盖,看上去倒是个无比忠良之人。

    “他……就是阿淄首领的……”秦鹰说着给了荀风渡一个难看的表情;荀风渡点点头接过他的意思,既然来人不善,那不如干脆利落的好。

    “阿淄首领的位子,不是一般人能坐的,荀风渡,你一个萧朝人还敢干涉我们北地部族的事儿,你是有几个脑袋能在你们萧朝天子的砍头台上交差啊?”阿虎见几人都不开口,疯狂的扯着大嗓门输出着,身旁的护卫想要拉他一把却被一脚踹到墙脚上磕了个头破血流。

    荀风渡看着无比嚣张的人儿,决定先解决了眼前这个麻烦。

    “我有几个脑袋不重要。”她轻轻拨开李施琅的手,脚尖轻轻点着地走到阿虎面前,拍拍他一只手难以丈量的肩膀说道,“关键是你有几个脑袋!”

    “哼,还我有几个脑袋?我有八个脑袋哈哈哈!”阿虎看着比自己矮一截、小个几圈的荀风渡,更是放肆的大笑了起来。

    荀风渡摇摇头觉得这人迟早都是要完,但眼睛敏锐的环顾一圈后发现,这人实在是太胖了啊!单凭九连那枪尖,估计连他胸前的护心肉都刺不穿!

    “啪——!”

    阿虎的手一下拍在荀风渡头上,炸雷般的声音如同江水不断滚滚而来,荀风渡额头上青筋跳了几下,随机伸手抚上阿虎的心脏处,阿虎有些不解以为是荀风渡被他一顿狂骂傻了,想着拎到到眼前好好观看一番却只觉万箭穿心、脸色瞬间苍白、迟迟没有闭上的嘴巴全然彰示了他的的痛苦。

    浓郁的血腥味从喉咙中传来,他低头看看自己胸前插着的一根又一根数不清的如拇指般粗细的木签子,又望望荀风渡。

    面不改色、毫无表情的一张脸上如黑星般的双眸犹为冰冷。

    只需漫不经心或者有意无意间的一瞥,便已踏入深渊毫无动摇之力;她眼中不断露出满溢的寒气。

    瘦弱干枯却饱含旺盛活力的身躯近乎是在一瞬间迸发出令人胆颤心惊的杀意,仿佛置身于永无尽头的绝望深渊,想要逃离手脚却仿佛被冰锁铁链困住一般不能做出任何回应。

    就连身为动物最为基本的求生本能也在此刻忘的一干二净;这般令人难以克服的压抑恐怖气场,他此生仅此一回的见过,也是最后一回见过。

    阿虎倒地的一瞬间,众人长久的舒了口气,接踵而至的,便是那位被踢在墙角的小护卫发出的阵阵惊叹,“他……他终于死了!他终于死了!”

    在场的众人无论是秦鹰或者关狮再或者别的前来观看是非的人儿,此刻无不惊讶震撼。

    可唯独李施琅。

    他望着荀风渡瞬杀眼前近乎有两个关狮大的人儿心头泛起一丝由衷的佩服,但也掺杂着几丝来自灵魂深处的胆寒,他吞了吞喉咙从桌上端起一碗油茶,刚要走到荀风渡身前就听门外传来一声激烈的喊叫。

    “鼠部!鼠部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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