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在喰种真正大规模出现在人类的视野之前，漫长的历史中曾经流传着无数妖魔鬼怪的传说。其中满足与人类外形相同、可以变身、拥有超乎规格的力量和移动速度、依靠人类的血肉存活等多个特点，可以说最为接近喰种特征的就是吸血鬼了。
但二者却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区别，那就是是否畏惧黑暗。在关于吸血鬼的故事里，太阳是吸血鬼的死敌，只要暴露在阳光下，吸血鬼就会瞬间灰飞烟灭。喰种虽然也是活跃在黑暗中的野兽，却没有畏光这种致命的弱点。夜行活动频繁并非生理的要求，而是源于喰种长久与人类社会敌对而自然形成的群体作息。
不过姑且也可以这样认为：人类的清晨，就等同于喰种的夜晚。
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外出捕食了一夜的喰种们基本上已经回到了据点，准备在短暂的饱腹或者饥饿中睡去，等待着黄昏再次降临。而g的白鸽则悄悄扇动翅膀，准备在不惊动猎物的情况下，拉起一个由搜查官、防爆设备和催眠瓦斯发射装置组成的包围圈。
穿着相同制服的搜查官们有条不紊地逼近以教堂为中心的建筑群，竟然真的只发出最低限度的脚步声，连一丝多余的声响也无，活像是一群死灵法师的召唤物。唯一的意外情况出现在包围圈的东南角、靠近树林的方向，负责这块区域的搜查官刚在预计位置站好，就听见身后的树林中传来不自然的声响。
出现在这几个搜查官眼前的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女子，她身上穿着便于活动的热辣服装，脸上稍显夸张的花妆容已经花得差不多了。长期战斗训练的结果在这一刻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几个搜查官想都没想，在女人的尖叫刚从喉咙里冒了个尖的时候就冲了上去。在几个人的默契配合之下，晚归的喰种只来得展开赫子，连像样的反抗也做不出，就在库因克之下失去了意识。
弱小的喰种没能翻出半点水花，g的搜查官根本没有在意年轻女子奇怪的自言自语，东南角的森林很快就重回安静。在实战中可能遇到的诸多状况里，这种已经被完美处理的小事甚至没有上报的价值。
对于g的搜查官们来说，这应该是一场出乎意料、占尽优势的奇袭，乘着晨风推开教堂沉重木门的天羽真理自然也这么想。
法式风格的教堂拱顶极高，内部空旷，衬得天羽真理、有马贵将、草间遥三人格外渺小。大片大片花窗玻璃在熹微晨光中折射出幽幽的淡紫色，又因为玻璃上用彩色颜料描绘的圣经图画而让人凭空生出目眩之感。正对大门处，两排金色立柱构成的宽阔走廊与其后延展出的空间呈t字型，连接处是以立柱与拱斗共同支起的、形似祭台的立方型空间。
在金灿灿的“祭台”之上，伫立着一个三米高的半通透玻璃神龛。神龛内的石雕乍看上去是教堂内传统的圣母全身立相，但却因为没有抱着婴孩，反而如耶稣感召世人时一般平举双臂、展露胸怀而显得有些怪异。天羽真理在快速走过回廊时还不忘抬头仔细看了一眼，只见那圣母像面露微笑、神情喜悦，仿佛已见信者得救。它头顶的王冠形状巨大、雕刻精致，正中央蜂的形状栩栩如生。
与石像头顶王冠一样毫不掩饰的，是走廊尽头通往地下空间的大门。有马贵将在打破大门的同时简单有力地对其余两人做了一个代表“加速”的手势，紧接着就首先冲了进去。
“铛！”
尖锐的赫子和天才搜查官手中的库因克武器撞在一起，清脆的撞击声和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在昏暗的地下格外清晰。从狭小的通道甫一进入地下区域的大厅，三人就几乎同时遭到了来自喰种的袭击。与预期中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的情况相反，g的搜查官们此时倒成了被埋伏的对象。
草间遥仗着半人类的反射神经，毫不犹豫就地一滚，本来直冲他面门而来的坚硬赫子临时更改方向，擦着他的肩头刺入地面。他虽然躲过一击，却心下骇然。
“出问题了！”
第一次出大型任务的半人类咬紧牙关，后脊上立时生出一层薄汗。他慌慌张张地躲避着喰种的攻击，一时间水准大降，以至于面对不甚强劲的对手也只能左支右拙，很快就挂了彩。被一步步逼入角落的过程中，草绿色头发的少年本能地分出心神，看向场地里自己的队长。
在草间遥的印象里，白日庭的天才前辈一直是不会被任何劣势动摇的存在。有马贵将其实距离草间遥最远，作为被重点围攻的对象，他的身影被喰种们遮挡得七七八八。从草间遥的视角，只能看见有马贵将闪身时露出的头部与肩膀。蓝发青年平静如水的神色和他破开大门时没什么不同，丝毫不被动摇的模样直白地表露着眼前的一切仍然在他的掌控之中。
像是为了给有马贵将增添说服力似的，挡在他身前的喰种被从正面穿胸而死。强大的冲击力让已经失去生命的尸体又似活人般向后撤了两步，才以后仰的姿势重重跌落。草间遥隔得距离远，又陷在与身边喰种的缠斗里，其实不太看得清被清除掉的喰种胸前的致命伤的样子，但他却毫无理由地生出一种判断：那伤口必定和小商铺中那疯了的喰种一模一样。
盘亘在草间遥心中的不安惶恐被有马贵将的身姿驱散大半，只觉得自己握着手枪形状羽赫库因克的双手都更稳当了些。他开始思考有效的射击角度和可能的时机，平日一双眯眯眼睁到了极限，脑中快速转动计算着方位。也正因如此，天羽真理战斗的模样毫无保留地落在他眼里。
天羽真理手持一长一短两把黑色直刃，躲闪间也能扭身在空中挥出半个圆，成功划破眼前制式熟悉的罩袍。骤逢连为了战斗而存在的半人类都难以招架、足以颠覆局势的意外，天羽真理不慌不忙，甚至反而被激发出了兴趣。她尾音清亮的哼笑不加掩饰，以左脚为支点俯身躲开攻击，右腿横扫迫使敌人拉开一点距离后，反守为攻只在一瞬之间。黑色长直刃割掉喰种的头颅，支撑人体最重要器官的筋肉骨骼，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犹如面筋肉糜。从颈部涌出的鲜血向四周喷射，像是一朵突然绽放又瞬息凋零的地狱之花。
草间遥所在的位置离天羽真理更近，故而视角也更清晰。只需要粗略一看，他很快就发现，此时天羽真理斩杀喰种时表现出的敏捷与力量，其实与有马贵将相差无几。而当天羽真理表情愉悦地砍下的喰种赫子，在地下室灰色的瓷砖上滑出一道拖曳着深重血痕的直线，滚到他的脚边时，向来雷达敏锐的半人类少年直觉般从她身上捕捉到了，某种迥异与有马贵将、却同样让人心生畏惧的强大来。
持枪的半人类少年根本来不及确认自己方才兴起的念头是不是一个错觉，就发现有马贵将和天羽真理在与喰种周旋的过程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拉进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两人之间不曾有只言片语，甚至好像连眼神交流都没有过，却极为默契。旁观的草间遥根本看不出来，为什么他们两人就能毫不犹豫地抓住同一个时机，面对面错身而过，利用猝不及防的身位交换，同时解决了对方的敌人。
“他们难道以前演练过类似的情形？天羽前辈的战斗力居然有这么强吗？！”
草间遥在心底惊叫，几乎是同时射出了今天第一发子弹。有马贵将和天羽真理的战斗表现，既像是给他服下了一颗定心丸，同时也给他内心带来了隐秘的恐惧感。少年终于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至少在现在这个大厅里，没有一个喰种会比他的两位前辈更加可怕。
等草间遥干掉攻击他的两个喰种，有马贵将和天羽真理也已经解决了其他攻击者。虽然有着特殊耳麦的过滤，但库因克枪连发造成的声响，还是会让半人类少年有几秒到十几秒不等的听力衰减。他一边走向并肩而立的两位前辈，一边听着联络耳机里一点点清晰起来的声音。
“b区遭遇伏击，疑似情报泄露，请注意敌袭。”
“c区情况一致。”
真户特等和瓜江特等的声音辨识度很高，一前一后地响起。或许是因为他们两队相比于有马贵将更为谨慎，又或许是因为有马队解决喰种的埋伏所用的时间实在谈不上长，所以有马队的三人已经解决所有喰种后，耳机里才传来其他两队遇到伏击的消息。
在满地的伏击者尸体之中，三个搜查官沉默地你看我，我看你。过了一小会，黑发少女甩了甩沾满血液的双刀，尴尬地清了下嗓子，轻声说道：“啊那个……刚才我们这边没人给他们报消息吗？我麦克风一直没开。”
“我踹门的时候把麦克风关了。”
“……我等级低，没有权限开麦克风。”
“……”
天羽真理倒吸一口气，就在她发愁这件事怎么补救的时候，全员共享的联络耳机中响起了其他搜查官的声音。
“第三分队请求支援，第三分队请求支援：敌人向包围圈南部聚集，有突围行为，配合严密。第三分队人员不足，随时可能被突破……”
耳机里各分队之间的联络来来回回，天羽真理歪头听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好奇怪啊。”
“奇怪？”草间遥还没有完全从天羽真理的战斗姿态中摆脱出来，本能地附和道。
“目前我们遇见的喰种个体实力都不算太强，但却很懂得团队协作。无论是从包围圈薄弱处集体突围，还是在伏击中某些时候不自然的突然配合，哦对了，还有调查阶段时不时就能得到消息的提前撤离，这群喰种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方式可以传递信息。”天羽真理收回双刀，笑着说道，“难道信教真的可以获得心灵感应的超能力？”
蓝发的青年听见天羽真理的玩笑，轻轻摇了摇头：“我们继续走吧，这样总能发现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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