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了这些，可将近二十年的生疏不是短短几个小时的相处就能补回来的，送江女士回酒店的路上，白以沫一如既往的沉默，心情和脸色一样沉重。
到了酒店门口，江婉清喊住白以沫：“我有话跟你说。”
似乎生怕她不答应，忙道：“跟你奶奶有关。”
提到白老夫人，白以沫停下脚步：“奶奶怎么了？”
江婉清朝着楚回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身就进了酒店，白以沫忙跟了过去。
秦舒窈满脸困惑，看向副驾驶上的楚回：“你这次跟江女士一同来南城，是白老夫人安排的？”
楚回手肘搁在窗口的位置，透过挡风玻璃看向远方，眸瞳幽深暗沉，低低的“嗯”了一声，“她没嫁进迟家，我就还有机会。”
白以沫跟着江女士进了总统套房，江女士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的问：“你觉得楚回怎么样？”
白以沫：“”
白以沫被这个问题弄得措手不及：“什么怎么样？”
“舒窈在苏城拍摄期间，楚回一直住在白家，楚家和白家又是世交，楚回这孩子家境好，长得好，性格好，本事也不小，你奶奶对他很满意，就看你的态度了”
白以沫：“我跟楚回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也可以发展成男女朋友。”江婉清慵懒的靠躺在柔软的沙发上：口吻又添了几分嫌弃：“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不就是个男人嘛，三条腿的□□难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
你也不必太伤心了，换成另一个角度思考，迟夜这小子身材好，皮囊好，伺候了你三年，也不算亏欠你，你就当是在他身上刷经验了。
迟家老爷子羞辱了你一顿，我还了他孙子一巴掌，也算扯平了。”
江婉清女士向来不按常理出牌，脑洞清奇，男女性别互换，反倒是白以沫占了天大的便宜。
白以沫听得眼皮直跳，转移话题：“奶奶怎么了？”
“摔了一跤，在医院躺着。”江婉清女士喝了一口果汁，神色变得凝重：“情况不太好，过段时间要做手术。”
白以沫猛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怎么摔的？”
“听说你要领证了，她老人家翻出了年轻时陪嫁的珠宝，想让舒窈带给你，下楼的时候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摔下来了”江女士继续道：“又怕影响到你的蜜月行程，这件事就一直瞒着。
我知道消息后，赶去医院看了她老人家，人已经从急救室转到普通病房了，没有生命危险，但要做腿部手术。
她老人家养你一场，虽然古板严厉了些，但最疼的就是你，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白以沫听得浑身发冷，肩膀微微颤抖抽动着，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粒粒的砸落在手背上，支离破碎。
她捂着脸，晶莹剔透的泪水从指缝里流淌出来，心口仿佛被戳进去一柄利刃，在里头翻绞着，疼的厉害。
她为什么要那么倔，去苏城的时候，回去看她老人家一眼难道不好吗？
她老人家连台阶都递给她了，就连珍藏的绣线都让楚回带给她了，她为什么不能回去看看这个从小一手把自己带大的老人？
白以沫追悔莫及，她手指哆嗦着，想要买最近一班的航班。
江女士抽了纸巾递给她：“不用买票了，行程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一早的飞机，楚回跟着我们一起回苏城，他是老太太的主刀医生。”
被江婉清女士扇了巴掌后，迟夜顶着那张近乎破相的面孔，一连好几天，都在老宅陪白老爷子用晚饭，尽显孝心。
迟老爷子震怒之余，很快就调查清楚了事情的始末，江婉清女士这一巴掌，哪里是想要打迟夜，分明是往他这张老脸上招呼，打给他看的。
可他还偏偏挑不出任何理来，谁让迟夜这龟孙子不争气，当着江婉清女士的面就敢乱招惹人家女儿。
迟夜半张脸肿的老高，就连张开嘴都会牵扯的疼，更别提说话了，只勉强喝了小半碗的素汤，就推开碗筷，上楼去书房了。
白老爷子又气又怒又心疼，却无可奈何，只能让家庭医生给迟夜医治。
迟夜倒也配合，可上了药只是好的快一点，并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迟墨生怕家族里的叔伯趁机刁难亲哥，得知迟夜回了老宅，也赶回老宅。
不回来不要紧，一回来看到迟夜那张脸，瞬间炸毛了。
上次白以沫那一巴掌，还只是留了点印记，一个上午就恢复了。
这要不是裘千仞的铁砂掌，都打不出这样的效果，家庭医生不放心，还给迟夜检查了头部，查出轻微的脑震荡。
这可是新仇旧恨啊，迟二少这个爆脾气哪里还沉得住气，直接开车到了白以沫的工作室，得知她不在后，气的发了一通脾气，放了狠话，才愤而离场。
白以沫下了飞机，直奔苏城最好的私立医院。
电梯抵达楼层，空荡荡的长廊上只有高跟鞋轻叩在白色地砖上的声响，越是靠近病房，她越是紧张无措，紧握的掌心里沁出湿黏的细汗。
楚回温暖干燥的大掌突然伸过来，包裹住她的拳头，男人眉目温润和煦，微微笑起来的样子犹如清晨里缓慢升腾的一缕朝阳。
他用力握了下她的手，又很快松开，分寸把握的极好，“不用担心，老人家知道你回来看她，心里一定很高兴。”
说着，他轻轻推开了病房的门。
白老夫人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安安静静的躺在白色的病床上，一头发丝近乎全白，清瘦苍老的面上皱纹密布，比之三年多前，好似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白以沫坐到床榻边，盯着老人家虚弱的脸孔看了好久，握住了那双搁在被褥外皮包骨头青筋尽显的手。
老人家睁开浑浊的眼，看到眼睛红红的白以沫，以为是做梦了，又看到站在白以沫身后身姿颀长的楚回，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楚回，沫沫！”
楚回忙按住老人家的肩膀，又拿了靠枕垫在老人家的身后，声音温润动听：“好好躺着，沫沫回来看您了，这几天都会陪着您，您老别太激动了！”
检查完老人家的身体，楚回很是识趣的出了病房，将单独的空间留给久未见面的祖孙两人。
白以沫哭红了眼睛，心里悔恨交加，老太太年纪大了，执拗和生气在白以沫离开的三年早已经被磨平了，现在看到哭的梨花带雨的孙女，想着她一个人在外面经历的那些，便没了从前的严苛和责怪。
她拍拍白以沫的手背，慈爱的笑着，“你这孩子，倔起来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别哭了，回来就好！”
什么家规，什么门楣，什么家风，世俗的眼光向来苛刻，人在鬼门关走过一回，突然就想通了，她不应该用老的那一套枷锁绑架现在的年轻人。
白以沫衣不解带的在医院里照顾老太太，一日三餐端屎端尿，能不假手于人的都亲力亲为。
江婉清女士偶尔来看老太太，顺便会搭把手帮着照顾。
楚回作为老太太的主刀医生，每天都会来病房给老太太做检查，白以沫和楚回之间，免不了频繁的打交道，很快从最初的普通朋友，变得相当熟稔，言语之间也少了最初的疏离客气。
楚回偶尔会拿小时候两人一起玩闹时的糗事开玩笑，白以沫笑着怼都是被他带坏的。
老太太看着这对年轻人在病房里笑笑闹闹，很是欣慰，身体调养的很好。
这天，白以沫去药房取药，下楼时接到助理打过来的电话，说是付了订金的客户通通要求退还订金，订单全部取消了。
白以沫向来注重工作室的口碑，助理也问不出来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能抽出时间，重新飞回了南城一趟。
走进工作室，门口一人多高的落地青花瓷瓶只剩一个，听助理说是迟墨过来找她时，没等到人，离开时一脚踢碎了。
白以沫让人将另一个青花瓷瓶搬进里间，在门口摆了两盆开业时迟夜送过来的莲瓣兰金沙树菊。
上了二楼，她给客户一个个的打电话，询问退单的缘由，各种原因千奇百怪，却都只是表面的借口而已。
白以沫也是爽快人，看了下手机里并不多的余额，承诺一个月内会全额退还所有的钱，订金少的当场便转账归还了客户的钱。
其中一位老客户听到她的保证，叹了一口气，暗自提点：“白小姐，你的东西都是极好的，价格也很合理，只是”
那人顿了一瞬，惋惜道：“终归是太年轻了，怎么就无意中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呢。”
白以沫愣了愣，有心追问，那人却挂断了电话。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白以沫最终还是打听到了，是迟家在背后断她的生路。
迟家原先的掌权人不久前已经退位，现在的家主变成了迟夜。
江婉清女士在包间里的那一巴掌，最终还是让迟家人记恨上了。
秦舒窈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白以沫后，满是担忧的看着她，问：“你打算怎么办？迟大少到底是想赶你出南城，还是逼你搬回银滩？”
白以沫转动着中指上红的滴血的红宝石戒指，指腹滑过它莹润晶亮的蛋面，将戒指缓缓从手指上褪下来，放在秦舒窈面前：“你路子广，替我尽快转手卖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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