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打湿了床单。”

    “舒律娅的什么打湿了床单?”

    女生还没被完全瓦解的内心,叫她说不出監禁者教导她的话。柯特拿遥控器,不假思索地把震动幅度调到最高频率。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没关系,我原谅你。谁叫我这么爱你。”

    室内新添置的帘帐由暗转明,映出橙黄暖色。勤劳的朝阳挂上云端值班,刚正的巽风催送万物苏生。

    世初淳平时体表温度稍低,肌肤触摸着,凉丝丝的,抱着很是舒适宽心。柯特很享受到逐步将自己的体温偎过去的过程,不久后会收获到暖洋洋的人形抱枕,抱在怀里有肉感。软软的,称心如意。

    他轻轻拨弄,就会浮现一层灼眼的潮红。似野火烧指腹,一直燎到心底。

    柯特有事没事就爱抱着世初淳,一整天不撒手也乐意。

    他晚上贴着女仆入睡,拥着她而醒。被抱得紧密的女性快喘不过气,卯足力气也挣不开,故而连睡梦也不安稳,愁肠凝结于心,久而久之难免害病。

    他倒挺欢心,只有把人挂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冷静。什么事都不做,蹭着人家的脸,看上半刻钟也不知疲意。

    柯特以为,舒律娅是幸运女神颁发给他的奖品,他能随意地对待,对方绝不能离弃自己。

    他夜晚归来,命女仆提起裙摆,自己检查。兴趣来了,想起监听岁月里,舒律娅与她的家人们共同度过的甜美时光,眼神骤然如暮霭降临。

    心血来潮要尝尝舒律娅手艺的五少爷,差遣女仆穿上裸體围裙做饭,做她生活地区叫卖的手卷寿司。

    他依法炮制,在成团的寿司卷外塞进肉肠。体察到威胁的女仆慌乱阻止,被他一只手擒住双手,摁在案板前。

    “不是要抽出来,而是要更加用力地填充满吧。”

    要求纸人们一日三餐在女仆饭食里下药的柯特,照例无视仆人的抗拒,通过实际行动,确认前行的道路畅通无阻。

    他排除障碍持续向前推进,压在岛台的胳膊忍耐到爆出青筋。接着低头,噬咬女仆耳轮,一寸舌头搅弄舔舐,“得在大哥觉察到之前,让你对我上瘾才行。”

    迷上家庭游戏的柯特,回顾窃听年光里留意到的情节,逐一拓印,有意仿照出相似的情景。

    他要求自己出门时,世初淳来相送,在玄关替他绑领带,给自己送上临别之吻。

    再逼真的模仿,到底是模仿。恰似寻求世外桃源的真谛,绞尽脑汁试图靠近,愈显出红尘中人的笨拙与劣性。

    虚假的,总当不得真,复刻一百遍也没法子在绘制的龙形上点睛。

    人不是那个人,心境亦大不相同,又怎能做得了数。

    最重要的,是织田作之助不会在她踮脚的时候,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试探她的深浅,探知足够湿润了,随机把她按在墙壁或者门板做得昏天黑地。

    过往的温馨被恶意地涂抹、覆盖,弥足珍贵的记忆遭受外来者的侵蚀污染。世初淳杀人的心都有了。

    应该说,早就有了,只是久久付之不了实践。

    刚出脚踢蹬就被压制住的人,憎红了眼,柯特抚摸着女仆的脸,笑得愈加欢实,“别哭呀,你一哭,我就硬得疼。”

    仅剩不多聊以慰藉的途径被绑架者一一切断,作锋利的刀子,一笔笔割断维系生命的血管。世初淳掉进懊丧无望的滩涂。

    她经常无知无觉地流眼泪,想不通这种莫名其妙的灾难因何故而起,更无从了解当囚徒的生活哪日能够结束。

    世界恍若与她隔了一层屏障,从不宽恩告知真相。世初淳能看到、听闻外部的动静,观看途中犹如翻阅苦涩无聊的字迹。

    每日坐在同样的位置,盯着同样的白色,年复一年,视觉几乎摧毁干净。

    她看东西半指之外是模糊的。失明了,本就死寂的房子愈显悄然。时常叫人产生一种天地消亡,只余下她一人的错觉。

    人的大部分器官无比重要,几乎起到缺一不可的作用。而生命的苦难,人生的重担往往添加砝码,沉得人弯曲脊梁,屈低膝盖,不惜糟蹋自己身体也要换来一瞬的快意。

    是调动激素的催化剂,亦或者报复谁人的快感?

    日常寻常不过的琐碎事务,一旦失去视觉,就额外困难重重。

    仅靠世初淳一个人,连喝水这种小事也做不来。纵有机动性的纸人们从旁协助,于她而言,依然是盲人摸象,总体磕磕绊绊的,以至于得出自己是个废物的结论。

    世初淳不得不越加依赖柯特。

    沉溺于这个导致她如今惨况的罪魁祸首,她目前唯一一个能接触到的对象。

    不可扭转的仇恨抵不过正儿八经上演的冷酷现状。柯特会说话,有温度,能交流,可以接受讯息,支应鲜活的反馈,而屋子内其他陈设俱是冰冷的、坚硬的,她对着它们说上一百遍,也等不来一句开口。

    早年,迫切地祈祷绑架犯遭到飞来横祸的心愿,到后面也觉累心疲倦。

    被落寂揉磨到要似有烧红的烙铁刺拉拉炙烤皮肉的年月,她一边疯狂地诅咒该死的绑架犯死于非命,一边忧虑自己会永远被困在这间白花花与奔丧无异的屋子。现今全部只残余倦怠。

    她害怕出门,又不想一辈子待在房间。她讨厌柯特,又忍不住亲近对方。

    人心如此矛盾善变,似乎非要挖出胸腔才能仔细分辨。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一想到自己会臣服于现况,在将来某日对犯罪者推心置腹,世初淳胃部就一阵阵抽搐。

    柯特拗断过她的腿,世初淳替自己蒙上了观察外界的眼睛。

    女生封闭了对外的感知,处理状况的神经系统日渐钝化。人懒洋洋的,总提不起劲,常常待在某处很久不挪窝。

    柯特刻意布置的多重催促,叠加出精神病症发作,排山倒海的依存关系共鸣起来貌似戒断反应。

    世初淳问柯特什么时候回来,他说在她异常思念他时归来。

    她问他能不能不要走,柯特高兴得连亲她好几口。“舒律娅还得多多加油啊。”要更多、更多地喜欢他才行,比喜欢他的哥哥们还要喜欢。

    他在家里排行最小,大哥能力强,三哥潜力深,四哥更是有拿尼加那类不世神器。他不偷跑的话,压根儿上不了桌。哪能第一位开吃,尽情地吞咽舒律娅这块甜津津的糕点。

    他没身为长子的大哥那种气魄,能够大方到分享自己的伴侣。他奢望能连锅带盆一起端走,美滋滋地吃独食,可惜与他同台竞技的三位,他谁都拼不赢。

    他是有异常便利的念能力,可这类念能力也只能为他争取出一些时间宽裕。

    大哥天生聪敏,他瞒得辛苦得要命。指不定哪一日就哪里猝不及防地露了馅,被一夕之间杀到藏娇的金屋里。

    三哥持有无数情报的猎人执照,哪天发现了端倪,以他的电光火石不出几日就能摸查过来。四哥的话,和三哥联手,不是他们飞快抵达,就是被召唤的舒律娅立时消失在原地……

    这类情况他绝不允许。

    而服从强者,规避正面冲突是揍敌客家族的规训。形势逼人,他得另辟蹊径。

    被亲近了的柯特,支使纸人开放其他房间。屋子永久性添置了床单三件套,窗帘、窗子、书籍、电视机、玩偶等柔软的,有温度的,彩色的物件,可世初淳已经看不见。

    眼盲的世初淳,加倍依恋着除了视觉以外的感官能感受到的东西。

    她渴望听到起伏的声音,期待有人和她说说话,企盼得到温暖的怀抱,然这些想法都是坚冰下涌动的河川,沉重的现实是一面不可跨越的高墙,严实地挡在待在原来的地方,不动如山。

    扮演够家庭游戏的柯特,养大了不知餍足的贪欲。

    他见舒律娅状况不对,轻飘飘投出垂钓的饵食。“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样吧,你受孕了,我就让你见见你的家人。生下孩子,我就放过你。”

    世初淳的脸转向从来不讲道理的人,下意识收紧的手指攥紧他胸前的布料,“你是说真的?”

    小小的,不切实际的冀望,仿若渔船前后悬挂的灯火,在晦暗潮湿的心湖浮起,她连忙追问了句,“你保证,不骗我?”

    小没良心的,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离开他?柯特被养不熟的女仆气笑了,狠辣的手劲一下掰断墩实的餐桌一角。

    他搂着被自己抱在大腿前用餐的仆役的腰,在她锁骨咬下一块块血牙印。

    雪白的牙口宛若锋快的铡刀,“当然是真的。”真的不会放过你。

    要他放过她,做她的春秋大梦。甭说这辈子,便是下辈子,下下辈子,她也休想与他分离。别妄想摆脱他。舒律娅这个人,势必要生生世世与枯枯戮山的成员纠缠不清。

    他当下能点头保证,后头反悔,她难道就耐他如何?

    她可从头到尾都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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