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形的扑克牌在魔术师的指尖旋转,澎湃的念能力挤压得周围车子垮塌变形。

    红发少年先不管了,还是和同个领域的念能力者战斗,更能引发他的兴趣。

    揍敌客家族那般兄友弟恭,他自当要加把火添点余兴。

    先引来揍敌客家族游历在外的两位少爷,当着他们的面,虐杀照护他们长大的女仆。他就能同揍敌客家族的两位幼子战斗。

    来自黑暗大陆的角色,他还没尝过瘾。幸运的话,小杰也会在场,简直是一石二鸟。

    等他解决掉几颗可口的果实,他的合作伙伴大约也到了场。

    到时,他割下女仆与几个小少爷的头颅,抛给他的合作对象,就能与炸药桶一般被瞬间点爆的伊尔迷战斗。

    若能杀掉他的合作伙伴,揍敌客家族那些长辈定不会坐视不理。

    他挨个战斗过来,在短期内可以达到永动机的效用。能持续不断地与强者作战,光想想,就让西索热血沸腾。

    受精妙绝伦的设想煽动,飘着头红发的念能力者急促地喘息着。

    他双颊浮现出激烈的红晕,双目迸发着奇异的光彩。人吐着舌头,跟嗅到腐臭味就要凑上前围观的鬣狗相同。

    啊,哈,不行——他又要,又要……兴奋起来了!

    展现在眼前的蓝图,令魔术师陷入某种激越的狂热。

    他表情痴乱,举止狂放。若不是晓得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他真忍不住当场追回那辆轿车。拿扑克牌边角剖开少女的肚子,拉扯着她的肠子打成绳结,为复生的女仆讲诉他美妙的规划。

    等待硕果长成的过程着实是难熬,还好他最擅长的就是守望。

    企待青涩的果实,刻苦哺育出甜美的果汁,然后一掌捏爆掉。

    这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太划算了。

    念能力伸缩自如的爱弹回来,附带着从情报员那回收来的照片。西索撕掉拍摄到的盟友图像,暂且放久别重逢的女仆逃之夭夭。

    只要有蝴蝶栖息的地界,迟早会刮起一股飓风。卷入相关的人士,无人能与之抗衡。

    消毒水的气味刺鼻而醒目,医用推车的轮子孜孜不倦地转动着,运送着各色需紧急就诊的病患。

    驾驶车辆运送伤患的世初淳,就近就医。

    她开车送坂口先生到医院,人跟到了抢救室门口,已是精疲力尽。

    在大门合上前,她看到负责治疗的医生在坂口先生的肚子里,取出了一张刺中了内脏的纸牌。

    现在是不是流年不利,最近才会有一茬茬的事冒出来……

    门口的灯牌亮起,世初淳摸着手机,思索着得通知父亲、太宰老师他们才行。

    还要打电话和中原中也说明自己有事离开的情况。要和他道歉,阐明来日会补偿他。

    女生找到移动电话,划开屏幕。人按了几个按键,在旁的几个护士就扑上来,夺走她的通讯设备。

    护士们七手八脚地按住她,嘴一张一合,似乎在喊她,可是她一句话也听不见。

    基于最重要的使命完成了,松了口气的缘故,世初淳的知觉急剧下降,天地也随之杠荡。

    外界的一切好似隔了层厚实的罩子,隔绝了所有的声音、光线。

    有个护士扯开了她遮掩的领带,女生挣动了下,想要夺回来,偏偏手脚不受自己的控制。

    坂口先生的领带,被她弄脏了,要洗干净还给他才行。

    对不起,坂口先生。她不是故意的。只是血止不住。

    她得赶快起身,重新购买一条新领带还给坂口先生……

    解封的左眼内的黑暗,进一步蚕食伤者的视觉。连她的右眼也同步障蔽,由四周向正中心涂抹上了墨色。

    最后,世初淳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隆隆——”

    燃放的烟火声轰鸣,惊扰昏睡的病人。

    在世初淳的认知里,她才闭了下眼,天就黑了。

    她躺在病床上,对自己晕厥后的事全无印象,只能隐约地蹦出现代医术真发达的感想。

    女生摸了摸自己的左眼,不出意外,碰到了层层包裹的纱布。

    “啪”“啪”“啪”。室内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就是对方鼓起掌来,极其地缺乏诚意。

    为好友与学生分别开了间单人病房的黑手党准干部,倚着窗台。

    青白色纱帘轻轻扬扬,自在地荡开单人的舞步,也迤迤然地挡住了观舞者莫测的神情。

    “小人物充当大英雄,毁掉自己的眼睛不说,还引来足以让整个城市毁灭的纷争。世初小姐,你可真出息。”

    “从前我单以为世初小姐蠢,没想到世初小姐能够蠢得如此地诚恳。你活着一定很容易,出门都无需带上脑子。该运转的思维逻辑,得全体阵亡,才能供应我这可悲的,与绣花枕头相等的学生。”

    暌违多日,太宰老师的尖酸克薄如旧。

    “人家家里装饰的花瓶,不实用,好歹有个观赏的底子。世初小姐倒好,上赶着毁容。可惜出现了裂纹的装饰物,拿去跳蚤市场贱卖也没人收取。”

    “眼瞎的搭个腿瘸的,我是该为你和安吾贺喜,来日婚宴酒席上添份薄礼。”

    藏在阴霾里的黑手党准干部,锱铢必较。

    女生苏醒的第一时间,没能得到肯定与表扬,反接收到了奚落与刁难。

    指责穷追猛打,不绝于耳,形似络绎于途的闹市车马。

    她做错了。她又做错了。

    这么做会失误的,那样做亦不可行。

    不论她向前还是往后,走左,还是朝右,都仿佛只是在酿造纰谬。

    她的付出,徒劳无益。她的辛苦,没有任何的意义。

    或者,从源头就是一场谬误。

    她就不应该降生。

    要辩解也没意思。觉枉屈更无生趣。

    世初淳收回投射向太宰老师的视线,垂眉敛目,是习以为常的认错态度,“对不起。”

    许是今日的事太过惊心动魄,许是太多的责难,女生已熟稔得摸索出了足以应付的招数,可每经历一次,就会由衷地体会到深重的疲倦感。

    想要逃跑,想要死掉。想要从这个世界,那个世界,每一个世界里逃难。

    不想要见人,不想要成为人,不想要来到人世。

    救命啊……

    谁来救救她?

    谁来杀了她。

    是怎么开始的人生?

    要如何才能终止掉!

    内心抑郁的情绪全数融成了水,滴落在名为心的玻璃瓶里。

    生活不如意凝成一滴,事情没能按规划的执行凝成一滴,被责备了凝成一滴……

    她听着郁抑的心绪星星点点地滴落,寸积铢累,逐步酝酿出翻江倒海的暴风雨。总有一天迸裂了心的容器,令崩裂的玻璃残渣透出来,碎成扎得人千疮百孔的流星群。

    或许早就是了。

    仅是勉力地维持住平和的表象,让自己活得更像人一点。

    “世初小姐,鲜少在他人跟前流露出难过的情绪。”

    太宰治双手插兜,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的学生。与他始终剥离于人潮之外,在远处审视着尘世一致。“无论遭受到怎样恶劣的辱骂、苛责,都不会在我的面前示弱与哭泣。”

    ““眼泪是弱者的墓碑,自哀自怨只会使人堕入绝境。”太宰老师说过的吧。”低眉顺眼的女生,压抑住自己的负面心绪。“我不能苟同,但尊重太宰老师的想法。”

    “人,都是不断在变化着的。无论是变好,还是变坏。”

    “在世初小姐的心里,好坏的标准是什么,善恶又何曾明晰?”

    “太宰老师总爱提出哲理的,难以回答的话题。”明知提问与回复,都得不到可称之为真理的解答。

    “是吗?那就只能请你去死了。”太宰治掏出随身的枪支,抵住女生的腹股沟。

    枪口顺着伤员宽松的病服向上,一截截挣开了疏松的纽扣。顶端探进凹陷的肚脐,在周围绕了半圈,抵达上腹,越过胸骨,挤进横着青色内衣带的心窝。

    这里一度被发动宫廷政变,为父复仇的君王,拿长剑刺穿了一次又一次。

    由叛军亲手送出的侍女,亦一回回地背叛旧主,拥护侍候的公主殿下逃离战火四起的宫殿。

    如此辗转多次,多到没有记忆的轮回者,一听到那个名字都会觉着心痛的地步。

    钨钢材质制造的枪械黑咕隆咚,衬托顶着的肌肤净白如雪。

    “不反抗吗?”蒙着眼的少年试问。

    “没用的吧。”伤重的女学生回答。

    父亲、芥川、太宰老师,他们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她都阻止不了。他们也不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改变主意的性子。

    人有时连自己都难以下定决心转变,更别提去撼动他人的意志。

    “世初小姐。”

    黑发少年俯下身,贴在她耳边。特地压低了的嗓音,仿若是在述说着什么甜言蜜语。然,那仅仅是污浊的恶意在全力倾倒前的短暂蓄力。

    “我喜欢每一个女性”这句话不大对。实际上,我非常地讨厌你。”

    没关系。早就装满了水的玻璃瓶,碎裂的声音更响了些。

    早早学会了压抑住内心感受的女生,轻声地回应,“我也……讨厌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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