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掌渡 > 第七十七章
    两日后,延熙帝于早朝上宣布了一个重要决策,对于朝中流传的关于景言公主的真实身份他不允否认,甚至任命吏部行撰文书,欲打算将此事以文书告示于天下,却遭到了朝中满臣的各存己见。

    以前朝旧臣为首,那些老臣立朝几十载,见证了大炀国史的炼化,一身的固执硬骨头轻易难磨透。于他们而言,这种皇室遗存的丑闻实辱大炀威严,动摇国法礼度,必将扼杀杜绝。

    每每对上这些个老臣,延熙帝都是眸色冷厉,嘴角下沉,一脸深不可测。

    他坐上龙座数年,尽管事事亲为,大获民心,可朝中仍有一部分老臣轻看他、质疑他,尽管他寻了各种理由以新替旧,将那些老臣派遣回乡,可终归无法彻底更替,也着实是令他心中越发瘀堵。

    他看着朝中新臣和老臣各立一方,纷纷上奏对立而辩,一时心中沉闷,越发烦躁,当下扬手打断,甩着袖子离开了乾德殿。

    一旁余公公见状扬着脖子扯着嗓子高喊一声“退朝”,将那些欲争论不休的朝臣们全都赶出了乾德殿外。

    一场早朝硬是争论到了晌午后才被迫结束,延熙帝位于殿后扶额沉思。半响,他抬头看着已经散尽的殿前,对着身边的余公公缓缓道:“去替朕发个诏令下去。”

    第二日傍晚,一辆马车迎风疾速行驶在雨幕中,行至宫门前,车夫抽出腰间的金黄令牌以示众人,宫门护卫见状立刻垂下头来,将宫门大开,由着那辆马车朝宫道上扬长而去。

    宝墨殿上,余公公从殿外禀奏:“圣上,安信王已至殿前求见。”

    “传。”

    赵煜一身绒袍沾着雨露,湿沉沉的,额前两道浓眉凝重而深远,夹着不安和急切,入殿行礼。

    殿中只点燃着一盏烛灯,立于赵煜的右侧,幽黄的烛光打在他的脸上,将他一半神情照得隐晦不明。延熙帝面不动色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死寂萦绕在赵煜身边,面对着面前高座上的那位王者凝视,心跳如鼓般敲打在胸膛,袖衫里的指骨暗自握紧,手心里隐隐有冷汗微渗。他尽可能的稳住面色,抬起头与对方对视,面上表现的近如常色。

    “阿煜,朕急召你回京,扰了你游玩的兴趣,心中可有埋怨?”

    “臣能受圣上看重已是臣莫大荣幸,臣感激于心,怎能有怨。”

    一声奏折合上的轻微声响传出,赵煜看着对方将那奏折置于桌案一边,缓缓吐纳道:“阿煜,你觉得这件事,朕处理的如何?”

    赵煜回京的路上已然听闻昨日早朝上发生的事,当下道:“臣觉得,圣上此事处理极佳,既权了对景言公主的亏欠,又能堵住了日后旁人的嘴舌。”

    “可那些老臣却不这样认为,他们觉得朕有失皇室颜面,更不应该认下景言。”

    “可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啊!”

    延熙帝眸色一凛,目光如寒刃,冷冷的盯着眼前的人。

    赵煜见状立刻双膝跪地,垂首道:“臣出言无状,请圣上责罚。”

    殿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渐渐响起,扰了殿中的一片沉寂。延熙帝的面色渐渐变得柔和几分:“你说得确实也是个理,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事早晚都会闹得人尽皆知,与其到那时难以收场,倒不如趁早做打算。”

    他将置于一旁的奏折推到桌案前边,道:“朕也不想总受旁人牵制,如今孙衡被关,朝中不少与孙衡对立的老臣渐渐直起了脊背,开始纷纷质疑朕的决策,这事让朕很头疼。”

    赵煜道:“圣上的意思…是要放孙衡出来?”

    延熙帝沉吟道:“关于孙衡,朕心中亦是难以抉择。孙衡此人在朝中结党营私,企图运筹朝堂风云,但是好在此人心还是向着朕的,相对于那些整日里喜欢挑朕毛病满口仁义礼智的人而言,他是朕权衡朝野上的一颗重要棋子,让朕就此弃了,当真有些难定。”

    赵煜抬眼看向延熙帝,将对方眼中的犹豫两难看得真切。

    他正色道:“圣上为大炀的天子,所行所思皆为大炀国兴,圣上若是觉得孙衡此人可以信赖,想寻个由头将他放出来,臣倒是有个办法。”

    延熙帝眸色一亮,问:“是何办法?”

    赵煜道:“我听闻孙衡曾获得一株十分罕见的药材,名曰“夙生花”,据说此花伴毒而生,是个含有剧毒的药材。”

    延熙帝生了几分兴趣,道:“既是含有剧毒,又怎么能称之为药材?”

    赵煜道:“因为此花本身就是一种毒药,又因其常与别的毒物相伴,毒性相克时,便会慢慢将两者毒素清化掉,因此外界常拿它作为解毒的药材使用。只是这夙生花产量越来越稀少,能够买到此物也是十分困难。”

    延熙帝的思绪停留在了某一处,怔愣片刻后问道:“解毒?什么毒都能解?”

    赵煜看向圣上,镇定道:“任何毒,都能解。”

    两人默契的沉默着,心中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人。

    延熙帝的面色浮上了难得的期盼,几乎瞬间他就明白了赵煜口中所说得办法,立刻召进卫林军的将领,吩咐道:“立刻带着人去孙府取一样东西。”

    话末,又觉不妥,朝着赵煜道:“安信王可愿一同前往,助卫林军寻去。”

    赵煜道:“臣义不容辞。”

    “好。”延熙帝面露笑意,又将桌案前的奏折一并交给了赵煜:“景言公主这事朕已经决定好了,朕不想再让公主伤心,目前而言,朕觉得你最为合适,朕将此事交由你来办,你可愿?”

    赵煜接过奏折道:“臣定妥善协办,请圣上安心。”

    当晚深夜,卫林军大张旗鼓的站在孙府门前,却不公然闯入。赵煜立于首位礼貌的敲响了棕锈大门,他看着一贯恃强凌弱的孙府管家低头哈腰一脸谄色,眼角似淬了寒冰一般,生生将管家逼退至一角。他看着眼前金奢琳琅的孙府,眼里流光暗涌,高抬起的右手轻轻一招,身后的卫林军便如高山黑影压迫涌入,将孙府彻底包围占据。

    另一边,范老夫人连夜被接入宫中,范世瑄立于贤淑宫门前观望,遥见一辆马车匀速行在宫道上,车内昏黄的烛光微微亮着,在暮色雨雾中缓慢的移动着。

    细长的手指轻轻的搭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一丝困倦袭上了她的眼帘,她收回了视线,转身交代身边的荔春:“待会你亲自将祖母安置好,本宫着实是累了,明日再去给祖母请安。”

    荔春应下,托着范世瑄的手往宫殿里走去,临了迈入门框时,她扭头朝着远处幽黑深远的宫道看去,却发现原本缓慢而行的马车不见踪影,幽长的宫道上漆黑一片,寂静又诡异。

    “娘…娘娘,不好了。”荔春反手握住了范世瑄的手,惊恐道:“老夫人她…她不见了。”

    不见了?

    范世瑄尚且还没明白过来话里到底何意,她转身来到门前看去,一颗心顿时沉入海底。

    上坤宫内,准备熄灯而眠的孙汐沅被门外一阵喧吵声吵醒,她蹙着眉头起身,披着一件雪白的狐狸毛披肩,满脸不高兴的出了寝殿。

    “丝铃,是哪个不识趣的混账东西扰了本宫休息?”

    她抬眸间,看见两位侍卫正拦着一位衣衫精致的女子,待得看清对方长相后,眉头皱的更深了。

    “怎么是你?你大半夜来本宫殿外做什么?”

    范世瑄细长的弯眉缠着怒意,在见到孙汐沅后,心中还是生了几分胆怯,原来急躁的情绪也生生压了下来,只道:“皇后,我的祖母在宫里突然消失不见了,我寻思若是在您这儿,能不能让她跟我回去,我祖母身子骨虚弱,万万经不起折腾了。”

    范世瑄说得委婉,甚至语气里带了几分讨好,她不敢轻易得罪孙汐沅,更加不敢和孙汐沅硬碰硬。

    孙汐沅听着话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本就因着被扰了清眠而心中不悦,如今范世瑄找上门来要人,话里意思不就是指明是她带走了她的祖母吗?

    想到这,那张本就不悦的面孔又添上几分薄怒,孙汐沅来到范世瑄跟前,扬手便是一巴掌扇了过去,道:“放肆,你不过就是一个得了几分恩宠的妃子,也敢质疑到本宫的头上?”

    范世瑄被扇得踉跄着后退几步,身边的荔春立即扶住了她,这才稳住了身子。

    “皇后,瑄妃娘娘她还怀着身孕,您怎么可以…”

    “好啊,如今连你一个丫头也敢论本宫的不是了?丝铃,给本宫狠狠的掌她的嘴,不把嘴打烂不许停。”

    丝铃得了令却不动,孙汐沅瞪着眼道:“怎么?你也要违本宫的令?”

    丝铃垂首:“奴婢不敢,奴婢这就执刑。”

    说着,丝铃从侍卫手中拿过掌掴板,对着荔春一下又一下的打了下去。

    范世瑄一旁急忙叫道:“皇后,荔春也是护主心切,求您饶了她吧!再这样打下去要出人命的。”

    几板挥下,荔春的半张脸已是红肿了起来,嘴角流出鲜红的血液,又被抽起的木板子抡在脸颊上,鲜血沾满了荔春的半张脸,看不清究竟是嘴角流出的血,还是那张脸已然被扇破了相。范世瑄见了也管不了其它,挣脱牵制她的侍卫,抬起手将那落下的掌掴板制止在手中。

    “皇后,你不要太过分了。”

    惊讶从孙汐沅的眼里蹦出,她似是不敢相信的轻笑:“好啊,范世瑄,你终于不再伪装你那张作恶的善面了,真是好极了。丝铃,继续给本宫打,本宫动不了你,但本宫打死一个侍女,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你——”

    范世瑄的手被侍卫掰开,丝铃看着手中的掌掴板上鲜红一片,咬紧牙高高扬起手,落下时,手腕处猛然一阵刺痛,掌掴板从她手中滑落。

    “皇后,瑄妃有孕在身,万不可见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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