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掌渡 > 第七十章
    一阵鼓声鸣天,这是宴席过至一半敲响的贺岁声。

    楼云槐看着远方被烛火照红了的半边天,面色难得的深沉了许多。

    “其实如果不是你横插一脚,我也已经答应了要帮他了。”

    楼云槐转身轻叹了口气:“还以为是老天要让我避之远远的,闹了半天,这趟浑水还是躲不过去。”

    赵昧嘴角微微一笑,反手将手中的剑按在对方的胸膛上:“放心,不会让你有事的,这把剑你拿着防身,出宫的道上有我的人接应着,你去到刑部后想办法把化春和牧冷提押出来,后面的事有人办。”

    楼云槐接过剑:“那你呢?”

    赵昧道:“我得先稳住一个人。”

    宴席上,周骞木同周边几位大人碰了几杯酒后,注意到楼易身后的那张空座,心里不禁深思起来。

    他知道楼云槐平日里的纨绔大多都是装出来的,也清楚楼云槐现如今最常往来要好的,是今夜未曾出席的驸马爷。

    皇家盛宴,皇亲国戚都不敢轻易推辞,一个搞不清楚来路的驸马爷竟然也敢不出席?

    越来越深的怀疑在他心中如根茎一般疯狂乱长,他没有办法放任心中的猜疑,是以,他放下酒杯起身往人群中走去。

    “周侍郎要去哪?”

    人群中,一声清冷的嗓音传入周骞木的耳边,他止住脚步寻去,人群外围的过道上,赵昧一身白色外袍被焰焰烛光映衬着泛着橙红的斑斓光芒。

    “公主!”

    周骞木从人群中挤出来,理了理周身微有些凌乱的衣衫,笑道:“公主,你怎么站这儿了?”

    赵昧浅浅一笑,道:“酒喝多了就想着出来散散心。”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发出邀约:“有兴致陪我一同走走吗?”

    周骞木闻言,嘴角的笑意更显,刚想应声,突然想起自己原先要做的事,突然沉默着不说话。

    赵昧道:“怎么?你有什么要紧事?”

    周骞木将眼底的复杂情绪收了起来:“倒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想起来刑部有一卷案宗没收起来,担心会生变故。公主等我一下,我交代手下去办,很快就来。”

    赵昧点了点头,看着对方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招来了一位刑部的侍卫,两人低头说了几句后,楼云槐抬手在那侍卫的肩上拍了两下,转身朝着赵昧这边走来。

    赵昧看着那侍卫脚步极快的往宫门方向走去,眸光微动:“你的手下办起事来倒是很利索。”

    周骞木道:“都是为了生存,我在低层待过,我很清楚他们心中所想,他们自然也愿意尽心跟随我。”

    两人沿着外道往后园走去,赵昧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头顶圆圆的月色,问:“那他们心中所想,又是什么呢?”

    “是希望。”周骞木看着她,认真道:“对于当下能够生存下去的希望,对于日后能加官进爵的希望,对于未来所盼所想的希望。”

    他的一双眸子炽热如星火,眼底的情感慢慢的溢了出来,他不再像往日那样小心翼翼的藏着,甚至是有些难以控制的激动。

    “我最难的时候,受人冷眼,被人言语唾弃,活得像条狗一般。我以为我从此沦落为烂泥,被别人轻而易举就可以踩在脚下,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会和屈辱作伴,是你,是你替我将那些流言蜚语挡住,是你庇护我一片可以依靠的心墙,你像炽热的阳光一般照在我的心上。公主,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的。”

    他拦身于赵昧身前,挡住了她的路。

    “我喜欢你,幼时喜欢,落魄时喜欢,如今更是一心只想着你。”

    赵昧眼中毫无波澜道:“可我已经婚嫁了。”

    周骞木道:“我不在乎,我只要你,他不会有我更爱你,更懂你,我们才是一种人。”

    他的声音近乎执拗的嘶吼,情绪的激动慢慢将他的神情牵动着越来越扭曲,尽管这样,他依然会注意四周,尽可能的压低声音。

    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他慢慢调整情绪,解释着:“对不起,我藏在心里太久了,我没有控制好,对不起。”

    赵昧平静的看着他,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地面上,一长一短两道身影一动不动。她看着自己的那道身影抬脚往前走了两步,与周骞木仅仅是一拳之隔的距离,如此之近,那两道身影还是没有重叠到一起。

    她突然就笑出了声。

    周骞木屏住呼吸,按耐住想要将对方揉进怀里的想法,却见她笑了,一时不知是何意。

    “你跟本公主,一定不是同一种人。”

    她眼中的坚毅,刺痛着周骞木的眼,他反驳道:“不,我们才是一种人,我懂你幼时的苦,也懂你如今的如履薄冰,我一定可以帮助你稳固权力,而不是像那个人,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他像一头欲欲挣脱牢笼的狮子,抓着赵昧的胳膊不让她走。

    “我念在你曾救过我一面,已经算是给足你脸面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周骞木像是听不见警告一般,疯了一般想要将赵昧抱进怀里。赵昧反手一掌拍在对方的胸口,迫使其退后两步。

    正在此时,天边传来一声巨响,周骞木抬眼看去,正是刑部的方向。

    “刑部出事了。”

    他收起方才疯狂的神情,震惊的看向赵昧,却见对方一点也不惊奇。

    他瞬间明白了一切,也清楚为何今夜她会主动邀请自己陪她散步。

    他不再多留,急忙往刑部的方向跑去。

    赵昧又看了一眼刑部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朝着宴席的方向走去。

    高台宝座上,延熙帝一脸正肃,见赵昧从外道走来,忙问:“何处发生的爆响?”

    赵昧如实道:“回圣上,是刑部的方向。”

    延熙帝沉色道:“刑部?朕命你速去刑部严查,务必查清是何人所为,无需扣押,就地正法。”

    赵昧领命:“是。”

    孙汐沅坐在一旁神色难定,她深深看了孙衡一眼,又见孙衡身后的席座无人,满眼都是担忧之色。

    孙衡亦是坐立难安,方才他见赵昧和驸马都不在席座上,不免多疑几分,便使唤了孙尧去趟刑部。眼下刑部一声巨响不知缘由,他又十分清楚自己的儿子行事丝毫不顾分寸,这万一动静是孙尧弄出来的,那可就太不妙了。

    他害怕圣上的那句“就地正法”,转头找来了一位侍卫,嘀咕两句,那位侍卫便急忙往人群外挤去。

    宴席继续进行着,由于方才的圣怒,百官的兴致硬生生被压了一半,如今个个都是皮笑肉不笑,少言或者不言,唯恐一句话不对,给自己及家眷招来了麻烦。

    隔着刑部前厅与院子里的一面石墙被炸出了一个大窟窿,砖头倒了一地,也着实惊吓到正提押着犯人的楼云槐。

    “大人小心,快保护大人!”

    几位狱卒士兵提着刀冲到楼云槐身前,看着破碎的石墙不敢轻易上前。

    僵持一会,只见腾起的烟雾散尽,却不见任何奇怪的身影。

    为首的两位狱卒相互一看,壮着胆子往前走,还没走两步,就听身后大叫了一声。

    “不好,犯人丢啦!”

    楼云槐一跺脚,双手狠狠一拍,愤怒的指着面前的几位狱卒,道:“犯人都跑了,你们怎么押的人?”

    狱卒们面面相觑,心中惶恐不安。

    有人不怕死的解释着:“大…大人,我们这不是为了保护你,所以才…才…”

    “大胆!你的意思是犯人跑了这事是本官的责任了?”

    几位狱卒被呵斥的低首不语,楼云槐负手正声道:“本官听说今夜有人欲劫狱救出逆贼,这才抽身前来转移,没曾想敌人如此阴险下作,也没曾想你们竟然如此无能,被人从眼皮子底下得逞了。”

    楼云槐来回走动的看了一圈,注意到那面破碎的墙后有动静,他定住脚步稍作思考,随后大声道:“是谁在那?快出来。”

    有精明的狱卒听着这话,顺着楼云槐的视线看去,当下跑到那堵墙后边,提着刀压住了一个偷偷摸摸的人。

    “大人,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

    楼云槐走过去一看,惊得以为是自己看晃了眼。

    只是一刹的功夫,他调整了神色,指着被刀压在墙边的男子,怒道:“好啊,竟然是你设计的劫狱,孙尧,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孙尧被长刀抵在墙边动弹不得,一脸搞不清楚状况,正想发火时,又见楼云槐指着他污蔑他劫狱。劫狱?这都是哪跟哪的事。

    “你别胡说八道,我何时劫狱了?我犯得着吗?”

    楼云槐指着被炸塌一半的墙:“还不承认?这墙就是证据。”

    孙尧有口难辨,道:“我咋就这么倒霉呢!我要说我是刚到这边墙就自己炸了,你信吗?”

    楼云槐大笑两声,对着身边几位狱卒问:“你们信吗?”

    狱卒齐齐摇着头。

    “你看,没人会信。好了,快把他押起来,好好审问他把犯人弄哪里去了。”

    孙尧闻声,叫嚣着:“楼云槐,你再说一遍?我是世子,你敢审问我?信不信我弄死你啊!”

    楼云槐抬手拍了拍对方的那半张疤痕丑陋的脸,道:“你先担心自己能不能安然无恙的出来再说吧!”

    说完,又嫌弃的将手在对方的衣领处反复擦拭,这才招招手,示意手下赶紧将人关押起来。

    “楼云槐,你记住你今日所做所为,我必要你十倍偿还,放开我…”

    楼云槐抬眼看向满天闪闪发亮的星星,嘴边却是担忧的轻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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