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了？”
凤梓潼刚进门，夜君凌便将人从背后圈进自己怀里，微烫的脸颊蹭在凤梓潼耳边，语调里尽是担心与疲倦。
“怎么还发着烧？”凤梓潼抬手，贴在夜君凌眉心量了量温度，而后转过身牵着夜君凌，将人带到床上，“没事。寒暄弈送来个人，让我帮忙杀了。”
凤梓潼话说的轻巧，夜君凌的眸子却闪了闪，半晌才道：“对不起。”
夜君凌很少对别人心存愧疚，站在他的位置上，好像只有与杀戮为伴才能活下来。他不杀人，别人就会杀他。他想回家，想回去找自己的母亲，想为母亲平难，想手刃薄情郎和无情女。
凤梓潼是干净的，至少在夜君凌面前是干净的。夜君凌第一次见凤梓潼杀人是为了救凤骁，第二次便是这次，受寒皇所迫，不得以而为之。
他听过探子密报，和亲路上暗杀不断，凤梓潼以一挡百，其内力深不可测。
原本双手干净的人，却因为他，造了满手孽障。
“对不起，都怪我。”
良久，屋子里静的吓人，夜君凌又虔诚地说了句。
“对不起什么？”凤梓潼歪歪头，好笑地看着眼前别扭的人。
原本夜君凌也不过比凤梓潼大上一两岁，可总叫人觉得他已经在世上活了好久，像个……深沉的老怪物。
“你想的倒多，倒是别把我送来啊傻子。”夜君凌靠在她肩上，凤梓潼指腹摩挲在夜君凌牵着她的手背。
“你别怪我了。”夜君凌佯作可怜兮兮。
“诺，把这个吃了。”凤梓潼掏出几粒药丸，放在夜君凌掌心，而后起身去给他倒了杯茶，无奈道：“我要是还怪你，就该叫人把你丢在大街上，活活冻死饿死了才好。”
夜君凌得意一笑，乖乖吞了药。
两人没呆多久，白新盛便来敲门。
凤梓潼放下帷幔，挡住夜君凌的身影，这才出去。
“姑娘，宫里的苏公公来了。”
“他来的倒快。”
凤梓潼笑着，跟白新盛一齐走出去。
“西厂的人方才退去不久，苏公公便到了摘星阁，恐怕寒皇一早便让苏公公在此等候了。”凤梓潼刚从暖阁的楼梯走下，亦嬅便快上一步，跟在凤梓潼身侧说道。
凤梓潼淡道：“那是自然。我若杀不了汪东海，苏公公传的旨意怕就是取我的项上人头了。”
白新盛试探道：“所以……姑娘的意思是……”
凤梓潼轻点下头，“估计是传我进宫的旨意。苏公公极爱敛财，亦嬅姑姑，你且多准备些金银打点，日后用得此人的地方多着呢。”
亦嬅点头，从凤梓潼身后撤下。
亦嬅刚退下，前方不远处的邀月门前便闪过一抹身影，那身影衣着高挑，虽穿的侍卫服饰，凤梓潼却也一眼辨出来人。
她摇头轻叹，眸子底下压着笑意。
两人穿过邀月门，只听白新盛“咦”了一声，而后打量着那人，“你叫什么名字？看着眼生的很，平日在哪里当差？”
夜君凌低着头，难得细语软声，“属下是在……”
让夜君凌编，他还真编不出来。他抬头似求助似的看了凤梓潼一眼，又匆匆低下头。凤梓潼憋着笑，“行了，小白子。这人我见过，他素日当夜差，又胆小畏人，你见他脸生也正常。我们快走吧。”
话落，凤梓潼便要往前走。白新盛将信将疑，还在对夜君凌的身份存疑。夜君凌却看着凤梓潼的背景兀自失落，他人都站凤梓潼面前了，竟还不让他跟去。
夜君凌垂了垂眸。
凤梓潼蓦然转身，“叫你们都跟上，你站在那里做甚？”
夜君凌忽地抬头，凤梓潼眼底戏谑的笑便闯进他深邃的眸子。他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快步上前跟在凤梓潼身侧。
白新盛对这人的身份更可疑了。不过已经暂时把他从危险名单里给移出去了。
两人跟在凤梓潼身侧，夜君凌总有意无意要挤兑一下白新盛，白新盛脸色铁青地盯着夜君凌的背影，恨不得盯出两个窟窿。
他气的牙痒痒，却也知此时此刻不能发作，于是只能恶狠狠剜了夜君凌一眼，与他拉开距离。
三人到的时候，苏公公正坐在上位品茶。见凤梓潼来了，他悠悠喝上一口，才从椅子上走下来，笑吟吟道：“奴才先给长宁公主道喜了！”
凤梓潼佯作不懂，“公公说笑，近日摘星阁不得安生，何来喜事可道？”
两人皆是心照不宣，打过寒暄，苏公公掏出圣旨来念。
都是千年的狐狸，客套话不过说给外人来听。不出凤梓潼所料，果然是召她入宫的旨意。
苏公公合上白银虎皮卷轴，将圣旨托递给凤梓潼，“长宁公主，再进宫可就是太子妃了。杂家可还指望公主提拔呢。”
苏公公客气道。
凤梓潼莞尔道：“公公身份尊贵，乃皇上最为信任恩宠的人儿，哪里用得着长宁来提拔。倒是长宁，日后还要多多仰仗公公。”
凤梓潼说话谦谦，苏公公听着顺耳舒服，脸上的笑都要合不拢了。亦嬅拿来银子呈给苏公公。
凤梓潼道：“一点心意，只当是给公公的酒钱。长宁伶仃飘零，幸得苏公公相助，还望公公勿要嫌弃。”
苏公公眉眼弯弯，拂尘稳稳揣在怀里，对凤梓潼愈看愈满意。
待送走苏公公，周围的人散去后，夜君凌牵住凤梓潼的手，眼神哀怨地看了凤梓潼一眼。
凤梓潼将手抽走，无奈低语道：“怎像个孩子似的？这里人多，你莫要对我动手动脚。若是被寒暄弈的人瞧见，你的处境就危险了。”
夜君凌缄默不言，一路随着凤梓潼回了暖阁。
刚进门，夜君凌便捞过凤梓潼的腰将人抵在门后，微凉的唇沿着凤梓潼的眉心落下，缱绻缠绵，带着浓浓的情意。
夜君凌动作极快，待凤梓潼反应过来挣扎时，夜君凌的唇已咬上她的唇。
“夜……君凌……唔……”
凤梓潼想将人推开，夜君凌却得寸进尺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笼在自己身下。
夜君凌吻的认真，虔诚地描摹轻咬。
凤梓潼本没的心思也被勾起了两分。
“我不想你嫁给寒千秋。”
良久，他将人困在怀里，自己却委屈地不行。
明明人是他送来的，偏这时他又不想人走了。凤梓潼微喘着息，唇上带着水光，脸颊染上嫣红。
“那你能带我回去吗？”
凤梓潼轻笑，心道这人真是别扭。
“事已成定局，你待如何呢？”凤梓潼又问。
夜君凌抿着唇久久不语。
阎钰庭一日不死，夜君凌便一日不敢将凤梓潼带回去。
“我不知道……”
夜君凌难得因倍感无力而垂下眸子。
“傻子。便是我回去了如何？你要和季司寒争皇位，我若回去了，将军府便就更岌岌可危。”
凤梓潼歇了会儿，从他怀里直起身。
“其实……你知道的，我不是凤梓潼。你想听我的故事么？”
凤梓潼抬眸，目光灼灼。
夜君凌低头，将眉心与凤梓潼紧贴。
他轻轻“嗯”了一声。
凤梓潼总计不想让夜君凌自取灭亡。
季司寒是男主，凤梓潼怕夜君凌会因此死无葬身之地。
凤梓潼现今没有要留下来的打算，她要与季司寒做桩交易，等一切事情结束，她就回到原来的世界去。
“这件事你听起来或许觉得不可思议，也或许觉得是我在胡说八道，总之信不信由你。”凤梓潼带着人坐在圆桌前。
夜君凌的眸子闪了闪。
凤梓潼道：“你之前肯定查过我的身份，但一无所获是么？”
夜君凌点了下头。
“那是因为这具本来就是凤梓潼的。”凤梓潼淡淡道，“我是一缕来自异世的魂魄，这具身体先前发生过什么我也不知道，总之她在我醒来时就已经死了。”
“我的世界和你的世界一样，曾经也存在着各种王权富贵，但随着历史的前行，皇权更迭，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带来的统治已经彻底被历史颠覆。我们的时代迎来新纪元，以社会主义建设为中心，党带领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我们所要实现的最终目标是共产主义。”
“这些事你可能听不懂亦或是觉得荒唐，但我们实实在在在做这件事。”
“在我的世界里，我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医学生。因为临近毕业，我正在撰写毕业论文……你可以把论文理解成一种有关医学方面研究的总结。”
凤梓潼看着夜君凌解释，他眼底透着茫然，显然没太懂凤梓潼所说的东西。
凤梓潼笑笑，又道：“论文是一种很难写的东西，所以我就忙里偷闲看了本小说。小说的名字叫《帝后风华录》。”
凤梓潼特意卖了个关子，前面说的什么不重要，只要后面的东西夜君凌能听懂就好。
她牵过夜君凌的手，眉目间透着凝重，“《帝后风华录》的主人公是季司寒和凤梓杞。夜君凌，你应该猜得到，你所处的这片世界，在我们那里只是一本书。而你所在的这个世界的一切运行轨迹，早已被法则所裁定。”
“《帝后风华录》？讲的是什么？”
夜君凌才不相信什么命运天定，法则制裁。倘若如此，他早该认命地死了。
他不信命，只信自己。
但他想听凤梓潼讲故事，讲这个世界既有的故事。
凤梓潼道：“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和将军府嫡女两情相悦、强强联手，一统天下的故事。无论是凤梓潼亦或是凤梓芸，还是将军府、齐国、楚国、寒国……都不过是为了成就男女主功绩和爱情的铺路石。”
“不受宠的皇子……和将军府嫡女？季司寒和杞儿么？”夜君凌眸子怔怔看着凤梓潼，似在等她的解释。
“是。”凤梓潼点头，又道：“有主角光环在身，季司寒和凤梓杞是不会死的。他们总能逢凶化吉，转败为胜。而那些阻碍男女主的人，最终都会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夜君凌，你知道的，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凤梓潼眸子透着担忧，凝眉看着夜君凌，眉心也被染上了愁绪。
“潼儿，你也知道的。我不信命。我若信命，在母亲生下我的那一刻，就该被季礼遣来的宫人活活掐死了。”
夜君凌轻描淡写地说着经年压在心底的苦楚，唇角扯出的笑有三分苦涩。
“傻子！我怕你会死啊……”
凤梓潼鼻尖一酸，眸子里陡然盈上泪。
夜君凌将人重新拉进怀里，指腹拭上凤梓潼眼睫，将泪抹去。他的唇碰在凤梓潼脸颊，蹭了蹭，痛心道：“我不会死的。潼儿，你相信我。我不会死的。我还没娶你，怎么敢死。”
“你……要娶我么？”凤梓潼眸子颤了颤。
“此生心悦，唯卿一人尔。”
“潼儿，我只要你。我要娶你的。”
“待我替母亲寻过仇，我必向凤将军将你讨来。三书六聘，明媒正娶。”
“我以万里河山相赠，潼儿，我此生，只有你了。”
夜君凌性子冷淡，鲜少说这么多话。可今日这番话，他却说的认真、虔诚。
夜君凌心里藏着很多事，没和旁人说过。就连夜长枫也所知甚少。他没有可以依靠的人，没有可以全心全意信任的人。
凤梓潼是唯一一个，唯一一个待他极好，他极喜欢的人。
夜君凌的眸子灼灼其华，炙热的目光盯着凤梓潼的眼睛。凤梓潼被他看的不安，错开了一向狡黠的狐狸眼，归家的心也因此动摇了几分。
【宿主，你确定不要回到原来的世界么？只要拿到季司寒的心头血，你就可以回去了。】系统察觉到凤梓潼的情绪异常，忙问道。
但凤梓潼只叹了口气，淡淡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你话说的好听，谁知是不是真心？”凤梓潼戳着夜君凌的心口揶揄，她面上盛着笑，心里却并不怎么开心，乱糟糟的愁绪将她绞的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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