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前,齐小冉先是将沈醉的来由禀给三师姐。
珞冰点点头不置可否,打量一眼沈醉,心中泛起一丝波澜。
几日前她与龙雪应星月之请,三人一起大闹娄山剑宗。
那惹出祸端的执役弟子就叫作沈醉。
不仅如此,偷藏她画像的那名外门弟子,张泽那厮,应该也是死于他手。
“竟是此人。”
倒颇有些渊源。
珞冰稍作思量,便对沈醉说道:“我身后墙壁上的书画,乃是观中基础心法,门下弟子的必修科目之一,幽心诀。
此经只有一种宁心静气的功效,可以让人快速安稳心神,进入到一种专注状态,你用心背诵,五日后我会考。”
说罢,便开始讲解今日课程,她声音如玉珠落盘,灵动悦耳,声线柔美,语气平和,犹似春风拂过耳畔,和询温暖。
下面众多弟子纷纷专注听讲,手抄笔记。
之前那位发声调侃学个屁的王凤年王师兄,还时不时举手提问,一副认真学习的模样。
沈醉坐在后排,眼神注视着珞冰身后书画,默默的在用心记下幽心诀的每个字,不断默诵。
“幽心静气,清心似水。”
“寒冰万古,诸变不惊。”
“无痴无癫,无欲无求,无为无我……
“锁心猿,镇意马,摒杂念,神行合一……”
这篇近千字的幽心诀是珞冰亲手书写,风骨迥然。
久观之,仿佛立于冰雪大地,银装素裹,冰雪扑面而来。
大地凝霜,却非严寒肃杀,乃是一片洁净澄透,令人安稳踏实,颇具清心静念的神奇功效。
沈醉鼻尖嗅动,隐约闻到一股幽香,是一种很有层次感,清新中带着甜涩的木质冷香,十分好闻。
他便有些心猿意马,眼神也总是不知觉被珞冰的仙颜所吸引。
默默颂念几遍幽心诀后,但觉心中澄净,闭上双目,便与世无争。
直至下午,药理,岐黄,句读,授业,经意,丹方,传道。
虽然师姐的讲解温润如水,但众人依旧蒙头涨脑,昏昏欲睡。
熬了不知多久,珞冰的课业终于结束。
随着她嗓音清冷的一声下课。
大家都精神一振,依次告退,鱼贯而出。
珞冰收拾着桌上书本,瞥着众人一一离去,心中微微叹气。
……
是夜。
“子时三更,阴气盛,鬼门开,邪崇隐伏,平安无事……”
门外传来夜晚值更的巡查弟子报更的声音。
杂役厢房中,昏黄烛火摇曳,通铺上的哼哈三人组呼噜声依旧不绝。
沈醉坐在木椅上,一遍一遍颂念着幽心诀,尽管白天已经努力去记,但此时依旧忘掉许多,断断续续只记得二三百字。
而且不管他如何颂念,都没有在藤堂里时,有那种仿佛置身于冰雪大地,银装素裹,天地静芜的感觉。
“难道要同时观想珞师姐的亲笔书画,效果方会更佳?”
沈醉猜测,心中了然。
他此时毫无困意,趁着夜晚清净,努力背诵幽心诀,司祭说了,五日后还要考校于他,此事大意不得。
毕竟沈醉目前的首要目标,便是能够早日成为丹药司的外门弟子,修习本门功法。
并且离开这所杂役厢房,能够拥有一间单独的,属于自己的房间。
所以他争取能够给司祭大人留下一个好的印象,这很重要。
……
一连几日,沈醉都早早起床,先将属于杂事司的日常清洁工作做完,然后洗漱用斋。
上午便在小玄丹室随齐师兄炼药,下午则在藤堂,除了背记观想幽心诀外,也跟着司祭大人学习丹药之术。
“沈醉,诵念幽心诀。”
上课之前,珞冰看向最后一排桌椅上,唯一的执役弟子沈醉,示意他背诵幽心诀。
司祭说五日考你便是五日,当真说一不二,沈醉心中嘀咕。
还好他这几日早有准备,日夜苦记之下,基本大差不差。
站起来,轻咳一声,闭上双眼,自信满满地朗声诵念:
“幽心静气,清心似水。”
“寒冰万古,诸变不惊。”
“无痴无癫,无欲无求,无为无我……
“锁心猿,镇意马,摒杂念,神行合一……”
“泓峥萧瑟,万物尤静,心宜气静,唯我神独……”
“灵台清幽,心无旁骛,云高地幅,海阔天空……”
……
沈醉声音清朗柔沉,足足千字的幽心诀念完,余音缭绕,藤堂内的众人也都意境平和,心如止水。
珞冰望着眼前虽年少,但双眼明亮有神,气质沉稳的年轻人,点点头,清冷吐辞,仙音如沐,指正道:
“有九处错误,其一应该是尘浊不沾,而非尘垢不沾。
浊与垢虽然字义相近,但仍有较大区别,垢乃肮脏外物,意为实物。
浊既有实物,也意有精神,思想,灵魂,被污浊,腐蚀,堕落之意,切不可混淆……”
“除此之外,还另有八处错误,分别是……”
台下众人:“……”
半晌。
沈醉抱拳,肃声道:“……感谢司祭大人指教,弟子铭记于心。”
“在丹药司,称我师姐即可,好了你坐下吧。”珞冰语气虽然一贯清冷严厉,但心中还是比较满意。
五日时间,沈醉便将繁复难记的幽心诀几乎背念如流,已经实为难得。
齐师弟果然没说错,他举荐的这位执役弟子确有几分天资。
尤其沈醉每日都会来藤堂跟着她学习,观看背记她写的那幅幽心诀,这点便叫珞冰较为满意。
能力是一方面,态度同样也很重要。
像其他几位弟子,便惫赖许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时来时不来,珞冰也不太好苛刻指责。
一堂课就在她的润雨无声中结束。
离开藤堂,沈醉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乾坤阁的弟子们,都对司祭授课一事颇为头痛。
珞冰授业虽然详细严谨,但有些事无巨细,过于啰嗦。
属于那种举一反八类型,明明一个字的问题,她都能跟你扯到人文、历史、哲学上去。
再好的美人,成天在你耳边唠叨个不停,也难免会心生不耐,心情烦躁。
不过沈醉其实还好,他目前缺乏的,就是这個世界里的各种知识。
功法、武技、心经,甚至人文地理,经义典故。
不管是什么越多越好,所以珞冰对沈醉来说是一个称职的好老师。
如果对方愿意教授指导,他不光会受益匪浅,同时也绝对会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况且,他一介杂役弟子,能跟随齐师兄进入藤堂里,亲聆师姐授业指点,怎么算,都是沈醉在高攀。
那可是人美心善,有甘州珞神美誉的超级大美女,多少人求之不得,还敢嫌弃不成?
所以沈醉最近一段时间,竭尽所能的去学去做,去展示自身的优点,闪光点,亮点,就是为了让对方看到,认可,并接纳。
这可不是什么藏拙的时候,就他那点本事算个屁,还不抓紧一切机遇,时不可待,贵人转瞬即逝。
扮猪吃老虎的前提,是要有过硬的实力本钱与足够的底牌,否则,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包括沈醉跟随齐小冉师兄时,便暗中通过附灵术,迅速将自身的炼丹才华展露出来。
这才得以让对方带自己来到藤堂里面学习,拥有能出现在司祭大人眼前的资格。
否则,还不知道什么年月才能熬出头呢。
要把握一切机会,勇敢向上冲,别瞻前顾后,干就完了,这是他早就明白的道理。
只要将自身可以源源不断获取灵气的事情隐瞒好,别的都不叫事。
作为一名身份低下的杂役弟子,没有能力,没有才华,宗门内的大人物们,诸位司祭师姐,凭什么欣赏你,提拔你,凭你长得帅吗?
当然沈醉也挺帅的,但帅的同时又有潜力才华,又忠心能干,岂不是更加三分。
想抱上师姐们的大腿,你首先得有能让人看中的地方,才能引起对方的关注。
所以要把握时机,勇于展现自己。
有才华就展现各种能力,没才华便展现出你的忠诚,展现出你的态度,这也是一种能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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