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泽,胜利在望,这鹅城和国都的事宜仍需处理,君上薨逝前既亲自指派了你,那么也是希望你能妥善的做个了结。”洛鸢唤着慕皓的字以示安抚,又冷静异常的点出了慕皓此刻的处境。

    在座的这些人哪个不是人精,岂能不知洛鸢话中之意。

    虽然他们中的大部分来自国都,但并不归属任何一位皇子的阵营,若非洛鸢殿前一番豪言,他们也许未必会到此地。

    战役看着是要有个结果了,洛鸢这三言两语与其说是警醒慕皓,实则更像是在拉拢他们。他们彼此都在战场上见证过对方的拼杀,所以即便洛鸢只是静静阐述,他们也愿意向慕皓倾斜。

    亿国万年太平,而慕义又一手包揽,城中那几位都是不经事的,哪怕他们身后的权势滔天,洛鸢也并不担心日后的发展。

    人的信任何其脆弱,他们能许给旁人的那点东西,到最后哪有身家性命来的重要。

    “漠兵大势已去,我们去去就回。”在竭力的动摇了慕皓的想法之后,洛鸢又耐心的补充了最后一句。

    虽然只是激励安抚的话,但前有秦安带兵,后有父亲收尾,洛鸢还真不太担心。

    她自己是不懂,但绝对会给足旁人信任。

    看着洛鸢晶亮的双眸,慕皓多番挣扎却还是败下阵来,她如愿以偿的和秦安一同动身,随行人员,不过寥寥。

    队伍精简,两人也没拖沓,刚出城门,就策马远去,扬沙百里……

    璃州在鹅城西面,和焰城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所以没离开太远,那黄沙地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没有了漂浮的沙砾,几人顺势就摘下面上用于遮掩的布料,大口大口的呼吸起了新鲜空气。

    眯起双眼,洛鸢此刻莫名有些心不在焉,扬鞭几下,她从第二的位置一跃向前,直到与秦安并驾齐驱,才堪堪收手。

    她有些话想说。

    而秦安幽幽转眼,不明所以。

    “将军,你有话问我么?”伏低身子,洛鸢略放了些声音。

    为了赶路,他们骑马的速度很快,俯身向前尚且感觉耳边疾风呼啸,更别提还要开口说话。但秦安扫她一眼,目光深沉却不轻蔑。

    “你知我要问什么?”腾出位置,秦安自然的将马速降了降。

    “一别几日,将军怎会不好奇我在焰城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们说,你失忆了。”

    秦安自然心急,尤其是洛鸢的消息还曾往城里递送过,只可惜那消息传得模糊,即不知她现状如何,又不知漠兵谋划,囫囵几句,就这么应付了一下燃眉之急。

    “不错,确实忘得一干二净了,而苏醒之时,已经被送出焰城。”

    从醒来的那一刻,她就再没有停止过思考失忆这件事。可沉思良久,却并没有想明白其中缘由。

    “医师给你看过了,身体一切正常。思来想去的只可能是受了惊吓,主动封存了那段记忆。”秦安补充。

    在洛鸢昏厥的那日,他几次三番的想要不管不顾的叫醒她起来和自己商讨这件事,到现在出了城,也没一个恰当时机。

    若非洛鸢主动问,他怕是还要缄默其口。

    “洛鸢,你看到什么了。”带着几分压迫,秦安试探的问她。

    惊吓?

    这个解释也算合理。

    可经历这么多事,洛鸢并不觉着有什么东西能真正惊吓到她,这世上于她而言最为重视的人和事,并不存在于这个地方。

    她在怕什么……

    洛鸢陷入沉思,秦安也没急着逼问。

    有些东西就是要好好琢磨一番,才会有所体会。

    洛鸢目光涣散,绞尽脑汁的将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想了又想,最后只得出一个她所怀疑却并不确信的结果。

    除非反派死在她面前,否则洛鸢并不以为有什么能使她惊慌失措到失去记忆。

    虽然这么说有些冷血,可她存在的唯一意义,以及现在所做的所有事,不就是为了回去么。因为知道彼此的结果是分别,所以洛鸢日日都在反复警醒自己与这些人不要产生完成任务以外的感情。

    纵使顾清……

    洛鸢拧了拧眉心。

    也不能例外。

    可话说反派要是真死了,那她的任务也就失败了,怎么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

    洛鸢摇摇头,将这个想法从脑海里清除了出去。

    “将军,其实我有个不成熟的猜测。”再度开口,洛鸢心下一阵犹豫。

    这件事她总不想摆明面上说,因为若是仔仔细细的查起来,很有可能问责顾清,再加之人族势弱,一旦这个猜想成真,无异于遭受灭顶之灾。

    但在她排除种种可能性之后,这个离奇的猜测,也有了巨大的嫌疑。

    “你说。”

    “我如今在学府求学也有些日子,所以平常里看见什么术法并不觉着稀奇,将军,会不会……”

    “你是说异族插手人族的争斗了?”秦安打断了她。

    “有自然法则束缚,他们就是有这个心,也没有动手的机会。”摇摇头,秦安否定的倒是快。

    不是他狂妄自大的信任法则,而是这法则确实长久的维护着各族的平安,这么多年的相安无事,怎么可能被轻易打破。

    若是打破,别说人族,这整个异世都会陷入无休止的争斗中。

    人族寿短,对于他们来说,魔族大战早就湮灭在历史的长河里了,不会轻易重演。

    “法则,你应该也了解的吧?”

    “了解。”再了解不过了。

    洛鸢烦躁的抿着唇,有着思绪被打乱的无力感。

    默默转头看见洛鸢烦乱得几近要崩溃的脸,秦安也下意识的放软了态度。

    “不过你有所怀疑也合理,焰城进不去,里面人也不出来,你好容易潜入一趟又失忆了,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古怪。”他附和了两句。

    “对了,还没问你是如何递送的消息。”秦安回神,莫名又想出一丝诡异之处。

    “我送去与你接头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得到回复,你既然受困焰城,又是如何将信件交付于城门守卫之手。”

    如何?如何……

    洛鸢紧张了起来。在秦安的这番疑问里,她成功的想起了一个她时时遗忘的人来。

    顾清。

    会是顾清送得吗?她心下打鼓。

    在那种情况下,其实也只可能是顾清的手笔吧。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件事,但洛鸢的直觉还是肯定了她的想法。

    “记不清了,这城里实在太过古怪。”没看秦安,洛鸢很是心虚。

    在这件事里,她既然已经失忆了,那就再忘得彻底些。

    顾清不是坏人,她实在没必要和他们这群人提及顾清的存在,徒惹麻烦罢了。

    好在满耳的风啸之声,盖住了洛鸢所有的不自然。

    这个话题不了了之了,可越是没有答案,洛鸢便越是心慌。他们都以为亿国取胜在即,只有她一人有种风雨欲来的恐慌感。

    她想说,但没有确切的迹象,她的言语显得如此苍白,如此扫兴。

    父亲会理解她吗?

    洛鸢现在最迫切的,就是希望看见洛河。

    ……

    两座城池的距离不过尔尔,半天不到,他们就赶到了璃州。

    或许是战争肆虐的缘故,所以即便璃州并未受到波及,其中百姓和将士也都人心惶惶,洛鸢和秦安一行人莅临城下之时,几欲被城墙之上的士兵万箭穿心。

    秦安拿出了一早准备的令牌想要同行,但当那些人听到秦安想要借兵的目的之后又唯恐避之不及。解释来解释去,折腾了许久也没个结果。

    城下几人不免挂了脸,谁也不能预料到会在这绊住手脚。

    “要不要通知一下大人,万一是上面的吩咐就不好了。”城墙上的士兵察觉出事态的僵持,不免小心询问起了周围人的意思。

    “谁的吩咐,你问问他可还能说出个一二三来,若真有什么信物早给了,还等到现在?鹅城与我们相邻,他们甚至要通过借兵来保全自己,我们若真给了,那璃州怎么办,等死么?”旁人那人恶狠狠瞪他一眼,戾气十足。

    话说完,他持剑往墙边走了几步,冷冷的往下看着,“你们走吧,璃州没有兵力可以借调,就是我们大人来了,也是这个意思。”

    其实也并非他独断,他一个守卫队长,远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自消息传到璃州的那天起,大人就叮嘱过他紧闭城门,只要焰城守得住,璃州就不会有什么威胁,其余杂事,要他自行处理。

    城下的人他不认识,但借兵这件事晦气,所以不想让大人烦心。

    秦安的脸色更差了。

    “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对啊,我们还要赶着去救洛将军呢,不能再这再耽误下去了。”

    剩下的士兵窃窃私语了起来,无不是向秦安闻讯求解。

    可前因后果说了个遍,人家就是不开门,秦安也没有办法。

    看着众人沉寂的脸,洛鸢没来由的一阵火气,在将那玉佩反反复复摸了个遍之后,她迅速将其放入了怀中,心念神动,斩翎破风而出,流光溢彩,夺目异常。

    秦安和后面的士兵都被她吓一跳,却只看见那剑直冲城墙之上,精准无误的对准了队长的脖子,再近一寸,血流不止。

    这是她新发现的用法,不过对于范围和剑的运动轨迹都有限制,所以洛鸢也没想着用意念操控它干些什么,她没那么厉害的想象力,但用在此处却是绰绰有余了。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26_26892/235055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