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皓与洛鸢要成婚?!”慕恪甫一震惊,将案上那茶水震起圈圈涟漪。仍居病中,此刻他衣衫单薄,形销骨立,颇惹几分怜意。
“是,今日在城中闹的沸沸扬扬。”慕画端坐一侧,面色平静。
她答应了洛鸢将朝会推迟于下午,却并不知缘由,现在看来,原是要办一件大事啊。
成婚?
荒唐!
慕画冷笑,也亏得她如此身份,便这般不识礼数,洛河,慕皓在外,君上已死,她要成什么礼,朝臣一人一句唾沫都能将她淹死。
“要帮着慕皓借势,也不必如此委曲求全。”慕恪有些惋惜。
洛家身份显赫,母亲其实也有与此联姻的打算,只不过洛将军不松口,他对一个从未蒙面的陌生人也不感兴趣。
“哥哥,你说他们为什么就对慕皓的执念如此深,明明就是一个不受任何人看好的废子。”
“难不成从小养着的感情便如此深么,至于不管不顾的奉献一切吗。”
慕画不明白,用手懒散的抵了抵脑袋,嘟囔着说。
慕恪看着妹妹,只清浅的笑着,“许是洛将军重感情吧,又或许两人真是两心相许。”
总而言之是有情的,否则也不至于为慕皓费心力。这世上很多事无非纠结于这个字,洛家如此,他亦然。
门扉被叩响,侍女端着食盒从外面走来,轻声唤着,“公主,太子。”走至身前,略一作揖,又将食盒搁置。
两人收了些姿态,也将谈话顿止。
“君后特吩咐送来的,叮嘱要趁热吃。”她道,又将那盒盖掀开,端出碟子。
“母亲还真是宠坏了你,全是你喜欢的。”慕恪略扫一眼,便挥退了那人,调笑起慕画来。
慕画面色蓦得一红,嗔怪道,“哥哥明明也喜欢。”
用帕子托起精致的点心,慕画献宝似的送到慕恪面前。
“哥哥尝尝。”
慕恪接过,没有辜负这一番好意。
“依我看,明明她与哥哥才相配。”慕画固执的道,原是没想过这回事的,可白日与洛鸢交谈,夜里又聊起。从相貌品行到身手身世,慕画蓦得发现洛鸢远比他们想象的都要可怖。
哥哥贵为太子,便值得这最好的一切。
包括洛鸢。
慕恪忍俊不禁的笑着,执起铁夹,将那煮茶的炭火拨散。
“这世上本没什么相不相配的说法,都是主观的权衡罢了。洛小姐与我们不是一路人,不必执拗于此。”
慕恪对权利没兴趣,对联姻没有兴趣,对这些尔虞我诈更甚于厌恶,可母亲在意,妹妹执着,他也明白其中的利害,所以即便为了她们的心愿,他也要搏上一搏。
不顾一切的……
无论是谁,只要挡路,都得死。
慕恪揣着笑,仍旧是那番温和平静的模样,可暗下,却无所顾忌。
“好可惜啊,这国都最不缺知书达礼的闺秀,却难得一个洛鸢,我觉着哥哥若是了解她,未必会不喜欢呢。”
慕画叹气,只道时机不好,若不是父君一意孤行将慕皓送入将军府,两人未必会有今日如此情谊。
那哥哥也远不必压力如此之大。
明明是太子,却不得不受其掣肘。
“若是妹妹喜欢,我便将人讨要来。”执起茶炉,慕恪为慕画添上茶水,宽大的衣摆缓缓垂落,烛火摇曳。
“仔细噎着。”
夜还漫长,边城尚未平安,这国都倒是一阵血雨腥风。
天微亮,洛府灯火通明,热闹非常。明明没有一人收到请帖,可府外仍旧盘旋着久久不去的三两人影。
想要从这密不透风的府邸窥出一丝信息。
天明,乌云压顶,暗沉的可怕,洛鸢略施粉黛,身着嫁衣,由侍女搀扶着穿过蜿蜒曲折的回廊。
她看不见路,余光之下只有惨淡的一片红。
天色阴沉,灯笼高挂,下人得了消息,并不曾围观喧闹,耳边所听,皆是一片寂静,在这氛围之下,衬得有些可怕。
侍女迷茫的看着天,心里莫名惴惴不安了起来。
“小姐,本该挑个吉日的。”她道,有些惆怅。
“无妨。”
“场面是做给旁人看的,日子是自己过的。”洛鸢安慰。
再说,有些事本不能过于计较利弊。
屋檐挂着的风铃叮铃作响,两人沿着这条路走了许久,却迟迟没有到头,直到,几声响雷从天上劈落。
洛鸢感觉那双挽住自己的手,略紧了紧。
“阿珠,天要下雨,我在这候候,你先去取了纸伞来。”洛鸢停了步,轻拍了拍侍女。
侍女欠身离开,嘴里叮嘱着,“小姐莫乱跑,我去去就回。”
“我哪是小孩子。”洛鸢嗔怪。
连侍女也要这样不放心。
听着远去的脚步,洛鸢往旁扶住了廊柱,仿佛气力被抽尽一般,将盖头掀起一角,从那面链之后窥视天色。
却意外的看见了一个玄色的人影立于屋顶,疾风吹过,将那衣袍吹的簌簌作响。
洛鸢对这张脸不熟悉,但这依旧不妨碍她想起这个人。
她今日婚仪,按亿国的规矩,可不是适合见男客的时机。
将视线移开,洛鸢放下盖头,视若无睹。她搭垂着手,整个人蔫蔫的靠着廊柱,虽说看起来没精气神了些,倒是松快了许多。
连看都不想看他……
淮卿默然,心底的执念愈发深重了起来,轻点脚尖。他不偏不倚的一跃到洛鸢面前,不声不响,除了屋檐的铃音。
洛鸢百无聊赖的转动着脚踝,嘴边却呢喃着“阿珠怎么还不来。”
淮卿缓缓凑近,迎着风面将自己那宽阔的身影挡在她面前,鼻尖萦绕的花香,眼前窈窕的人影,无不使他陶醉不已。
这样的人,他为什么要让出去。
淮卿狭着眼,近似痴迷的描绘着那朦胧虚幻的盖头之下的女子轮廓。
而狭小的视野之内,最先出现的,是一个男人的脚背,洛鸢心惊了一瞬,不外乎她压根没有注意到丝毫的动静,却已然有人站至了她的面前。
弓起身子,洛鸢仿佛受惊的猫一般本能的做出防备。
“她不会来了。”
淮卿启唇,用那修长的骨节轻轻掀起洛鸢的盖头。明明是很简单的动作,但淮卿的手却莫名有些颤抖。
许是他明白这种行为的意义。
甫一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少年从前多是冷静自持,今日却破天荒的添了几分邪性,还有眼底那迷恋,诱人却并不危险。
勾人摄魄。
洛鸢愣住了,淮卿也愣住了,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两人一片静默,可视线勾缠,却在这无声里迸发着暧昧的心跳。
“你,想干嘛。”
洛鸢回神之时,一避再避,生生叫她抵住了背后那冰凉的廊柱,动弹不得。
淮卿轻笑,又将身子俯低了些,他用头轻抵着洛鸢的额尖,眉眼舒缓,两人唇与唇之间的距离,不过尔尔。
“不想干嘛,只想要你。”他无赖的说,那双眼却仿佛深陷于洛鸢的瞳孔,不能自拔。
本能一般,他将唇缓缓落下,似乎只是好奇对方那娇艳究竟是何滋味。明明在做着奇怪的事,可偏偏坦荡至极。
蛊惑人心。
洛鸢扣紧了掌心,昨夜方才着的蔻色圆甲深陷其中,晕出圈圈血色。
她转头,只任凭那侵略性十足的面庞堪堪擦过睫羽。气息只纠缠了一瞬,又分离。
这不是她的身体,她不能这样。
不对,她怎么还能考虑这种事,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错误!
“顾清,远离我。”洛鸢冷声,抬起手来反反复复推阻着少年的靠近,她不知道今日顾清是怎么了,但她明白,若是顾清想,她压根没有办法逃离。
“为什么?”
淮卿没动,只是用指尖勾缠起洛鸢的发丝,玩得不亦乐乎。
他压着声,温柔的气息便徐徐扑向洛鸢的耳垂。
“喜欢也不行么?”
“喜欢什么。”洛鸢下意识回,又蓦得后悔。
“喜欢你。”淮卿迅速接话,坦荡而又真挚。
听罢,洛鸢刹住,面颊转而通红。她缩着脖子,一味逃避着那人的靠近。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脑海已经转而空白,耳边却只是回荡着胸腔内搏动的节拍,她感觉这种窒息几乎要将她淹没,呼吸逐渐困难了起来。
“你在胡说什么,我们才认识几日。”
洛鸢不争气的反驳,一急脸,她踩了踩顾清的脚。
淮卿没感觉痛,可看着洛鸢窘迫的脸色,他还是不忍心的往后退了几步。
凝固的气流重新破冰,廊外的雨水一泻而下,送来阵阵凉意。直至分开那刻,两人才忽觉,这雨已然收不住了。
淮卿心情大好的看了看雨景,而洛鸢却连连扶住廊柱来稳住身形,她撇着脸,仍旧不看眼前人,可尴尬的境地,无休止的回想仍旧迫使她将那盖头掀下。
再不敢看眼前人。
“真是个骗子。”淮卿余光瞥见,不禁低语,可又没揭穿她。
洛鸢心虚,不曾反驳。
“可以不嫁慕皓么?”他问。
“只是利益交换。”
“这也不行。”淮卿忙不迭的否定。
洛鸢站直了身子,故作镇定,她扶着廊柱,步步向前迈去。
“那你要我怎么办。”她问。
“只要你接纳我,无论什么都可以命令我去做。”淮卿跟上,默默走在洛鸢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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