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鸢与他并无交集,按照现在的发展,注定不会掀起一丝浪花,要想救赎反派,与他交心,谈何容易。

    心想着,洛鸢不禁多了几分落寞。

    长舒一气。

    洛鸢起身,离开了堂屋,又在人群中淹没了行踪。

    ——

    寒影很孤僻,除了上课,几乎很难看到他的身影。

    除了人族,其他族类不是必须摄取食物。

    所以能在餐堂瞧见反派的身影,说起来,还真是一个稀奇事。

    如若不是意外的话,那么,必然就是反派的有意为之了。

    眸间异光闪烁,寒影不快不慢的往回赶。

    舍屋之中,一妖族端坐正中。

    脖间条条幽绿色妖纹缠绕而上,就连瞳孔也泛出荧绿色的光来,宛如蛇蝎。

    他面色不善,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推门进去前夕,寒影将脸上那抹嗜血尽数收敛。

    他比谁都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可千万,千万,不要把人吓跑了……

    听到开门声,西端抬眼看去,阴厉之色很浓。

    两人看着都不像好人,但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

    反派坏的明明白白,而西端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躲出去了?”

    寒影神色很冷,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同样,他也没有与西端对视。

    “餐堂吃饭。”淡淡的回了这四个字,寒影便直直往他的房间走去。

    西端霎时起身,一下便拦住了寒影前进的步伐。

    转头看去,西端道,“这就想回去了?”

    寒影顿住,反问,“不然呢?”

    他的表情抑制很好,似乎只是冷漠,可寒影却清楚,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有多么的雀跃。

    寒影冷漠的态度,一下便激起了西端的不满。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这么和我说话。”

    话说着,西端一下便释放出妖力,单手挥去,他死死的抓住了寒影的脖颈。

    手臂上举,他将寒影钳制在空中。

    少年的肌肤实在过于苍白,不消片刻,脖颈便开始充血,根根青筋突出。

    寒影实力不敌,死死盯住眼前人,竟也没有挣扎。

    而西端的视线却在上下打量着,好似在看一件艺术品一样。

    “你为什么不害怕呢?”西端低声呢喃。

    而寒影依然没什么反应,即便他身体里的氧气在快速流逝,即便充血让他开始头昏脑胀。

    他的心跳几近沸腾,似乎下一秒就要脱离身体。

    掐着时间,西端挥开手臂,将寒影重重摔在地上。

    寒影本能的拼命汲取氧气,已经顾不得身上传来那撕心裂骨的疼了。

    没有停顿,西端凝练妖力,直冲寒影而去。

    一下又一下。

    一拳接着一拳。

    寒影的笑容开始扩大,甚至于没有丝毫的抵抗。

    来啊,接着打他,再重些。

    越是接近死亡,寒影便愈兴奋。

    直到面前人奄奄一息,西端才站起。

    看着寒影的表情,西端忍不住的咒骂一声。

    “疯子。”

    而后,又离开,将寒影一人留置在这。

    这样的场景其实发生的很频繁。

    西端不是什么好人,特别是对上寒影这种既孤僻又讨厌的魔族。

    魔族就是肮脏的生物,他们全都该死。

    天下太平这许多年,那些怨恨本该化作烟尘消散的,可是当年的战役实在太过惨烈,异族长寿,亲历过的人无法忘怀,所以即便明面上一团和气,实则对魔族还是多有歧视。

    没人比寒影对此的体验还要深刻。

    像是喉咙口发出的声音,寒影呜咽的笑出声来。

    身上是青青紫紫的伤痕,面上是鲜红无比的血液,他看着狼狈极了。

    或许是只有这样的时刻,他才能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一阵剧痛从手腕之上穿来,愈演愈烈。

    那感觉逐渐清晰,连着疼痛加剧,寒影就那样躺着,眼角却划过一滴清泪。

    他做到了。

    这感觉是那么的熟悉,数年而逝,寒影始终不能忘怀。

    恶种啊,我将自己献祭于你,滋养你,呵护你,快啊,给我力量。

    让我去复仇。

    多年之前,他们神族就是从他的手腕之上剥离了恶种。

    如今,他又用自己的不幸滋养而出。

    寒影是该笑他们的仁慈还是天真呢,他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物,竟然如此轻易的放走。

    既然他们喜欢做这圣人,他就偏要把这外面腐臭的皮撕开,让他们看看。

    他们究竟是犯下了如何难以弥补的罪孽。

    消失的这些年,他没有一刻停止复仇的心。

    他步步为营,细心策划,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

    寒影才是恶魔,他不断刺激着人心中最恶的部分,让他们对自己出手,以此来获得力量。

    很显然,他赢了。

    现在的恶种还很虚弱,寒影雪白的皓腕上只有一个微小的黑点,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恶种会逐渐成长成无可匹敌的模样。

    一个都不能逃。

    论洛鸢如何想破脑袋,又怎能预料到,这么早,反派就已经获得了恶种。

    让他想想,先找谁来试试这恶种的威力呢?

    是他那虚伪至极的夫子?

    还是残忍邪恶的室友?

    他们或许会跪在地上祈求他的宽恕吧。

    夺走了他的力量又如何,真正属于他的,他们拿不走。

    一头墨发尽数散开,配着反派那凄惨的模样竟不生可怖。

    意外的有些美感。

    忽而,寒影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出某个身影。

    只一瞬,他那危险的笑容便不断放大,似乎很是满意这个人选。

    对了,就先拿那人族小朋友开刀吧。

    恶种现在的力量还很小,用在人族身上似乎效果会更好些。

    他现在迫切的想知道,被恶种同化的他,是否还能坦然自若的在他面前说出是非对错这套理论。

    到那时,他一定很恨吧。

    若他没有出那个风头,自己又怎会第一个就找上他。

    ——

    夜色微凉,月影绰约。

    “我说了,不要再来找我!”凌世神色焦急,眉眼间还攒着几分怒意,他努力压低着嗓音,可依然能从那急促的嗓音中听出他的情绪。

    池水另一侧,是排布参差的巨石,形态各异,它们杂乱排布,看着却很有韵味。

    石后站着两人,一身姿挺拔,是个少年,一面色忧愁,是一老人。

    浅浅月影透过那石隙,淌了一地,照出两人对峙的身影,准确来说,也许只是少年单方面的不满。

    “殿下,绫海之国需要你。”石术眉间紧促,满脸敬意,他佝偻着背,一身墨蓝的衣袍,袖间满是鳞片。只是那光彩不比凌世,有些黯淡了。

    “我不在意绫海之国,我也不是什么殿下!”似乎是石术这话触痛了凌世什么,不经意间,凌世的嗓音拔高了,他低吼着。

    极力与石术嘴里说的那些撇清关系。

    凌世喘着,他的身影不禁起伏,指尖也在不经意的微颤,幽蓝色的瞳孔止不住的收缩,少年的身影在那一刻显的那样无助。

    不如石术印象里一直以来的平和,此刻的殿下,更加鲜活,更加反叛。

    巨大的痛苦淹没了他,凌世有些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了。

    他撇过头,尽量不去看眼前人,哪怕眼前人从前与他那样亲厚。

    “殿,殿下……”石术的嗓音有些低了,似乎是这两个字他有些念不出,但很快,那抹忧愁被愧疚取代,石术面露不忍。

    他攥紧手里的权杖,只是为了稳住身形罢了。

    看着眼前少年破碎的身影,石术那些话到嘴边,却有些难以启齿。

    对啊,从来都是绫海之国对不起殿下,他们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再请殿下回去,解决绫海之国的难题。

    “我,绫海……”

    ……

    石术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还没开口,几道银光从他身旁呼啸而过,带着凌厉的妖力,而目标,显然就是站在对面的凌世本人了。

    凌世微微一愣神,瞬间便幻化出一道水幕,将自己严严实实遮起。

    幽蓝乍现,肌肤之上的妖纹熠熠闪烁,愈发明亮。

    就在这一小片空间里,空气里弥散着浓厚的水雾。

    凌世虽是人鱼王之后,天赋卓然,但他一心切断联系,将此尘封,故而他现在能发挥出来的,也不过三成罢了,又是被偷袭,那水幕只不过坚持了几秒,便被破开。

    凌世向一旁滚去,削去了几分妖力,虽被击中,但他却伤的并不深。

    股股鲜血洇出,泛着妖冶的蓝。

    石术也意识到来者不善,他甫一转身,面色一凝,搜寻着敌人的方位,随即,用力的挥舞着权杖,将那池水尽数抽出。

    凝水成冰,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紧紧护着两人。

    所幸敌人也并没有恋战的意思,一击不成,迅速撤退。

    源源不断的蓝色妖力注入权杖,带动着空气流动,猎猎作响,异光乍现。

    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凌世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只是觉得异常嘲弄,很是讽刺,他勾了勾嘴角,脱离了他那倚靠的巨石,起了身。

    深深浅浅的伤口扯着,他觉着痛,可是面上却麻木了,不愿再看,他踉跄着,转身就要离开。

    石术听到了动静,察觉到敌人已经离开后,他收回了一切,急忙转身。

    却只看到一个落寞的背影。

    “殿,这不是我们和王……”

    石术急切,他很想解释一切,不想让面前这个少年对他们有一丝一毫的误会。

    凌世没有转身,也许是不想再看见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他摆了摆手。

    “我知道,但……那又怎样,

    再说,那人的力量不也拜你们所赐。”顿住脚步,略略撇头,可只是侧颜,那双幽蓝色的眸子里也泛出了十分的厌恶。

    “不要再来找我,我早已舍弃绫水姓。”

    离去的步伐没有停住,直到最后一个字传来,已经十分微弱了。

    弥散在空气里,化为一片虚无。

    石术呆立原地,说不出一个字来,人鱼是很长寿的妖族,可是石术却远比旁人要衰老多。

    象征着人鱼身份的藻蓝色秀发也渐渐褪去。

    他知道,小殿下能注意到。

    只是小殿下累了,不想再去看。

    他们都错了……

    不知为何,巨大的无奈淹没了他,缓缓挪动着他那苍老的身体,浑浊的眸里再泛不出一丝光彩。

    年少就立志献己一生只为绫海,光阴流转,只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凌世妖力受损,无法瞬移,他一步步踏着,尽量忽视着身上那些伤口。

    平日里,他总爱显露出玩世不恭的性子,此时此刻,竟全然收敛。

    面色冷凝,心里却泛出一阵阵苦涩。

    也许不是他舍弃了绫水姓,是整个绫水国舍弃了他。

    他才是那个被放弃的人。

    ——

    “石老,不要紧吧?”

    凌世一走,隐匿在夜色中的侍卫便快步向前,赶忙扶住了石术。

    石术略一摆手,没有在意。

    他这把老骨头,死不死的,还有什么呢。

    只是殿下……

    侍卫恭敬的身立一旁,思绪纷飞。

    他最近探查到了一些事,却不知该不该说。

    犹豫片刻,他那点小心思却被石术看出。

    “为何支支吾吾,说吧?”

    侍卫自知瞒不过,也并不想瞒。

    “殿下有一同窗关系还算不错,石老,要不我们。”

    侍卫没继续说下去。

    石术却懂了他的意思。

    脑海里回想起殿下的态度,石术忽而觉得异常疲惫。

    “你们去做吧,不要伤着殿下的好友即可。”

    “是。”侍卫俯身作揖,而后又转身离开,石术的视线却只是停留在凌世的背影之上。

    越来越小,模糊不清了。

    ——

    洛鸢:我这么低调,大家都非要盯上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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