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逸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你说我师父是谁?”

    “奇的躯壳,”金九翘起尾巴,温柔扫过谢安逸的下巴:“和他的一缕神识。”

    它怎么突然说起这话?谢婉儿环绕墙上的字:“是这上面记载的?”

    “不错。”金九偏头看她,露出一抹神秘的笑:“不仅如此,还有别的。想知道吗?”

    想起进洞时金九含糊的回答,谢婉儿也笑:“你讲就听,不讲我们也无所谓。”

    熟悉之后,她了解金九就那德行,不仅喜欢吊人胃口,还喜欢看别人一脸无知的求助于它。可你真不问了,质疑它了,它又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恨不得把它知道的都叭叭讲出来。

    听到谢婉儿这样讲,金九果真有些急,问其他人:“你们也不想知道?”

    别人都摇头,只有秦笙弱弱地问了句:“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认识财神?”

    金九气得吹胡子瞪眼,只好把主意打到谢安逸身上:“你想不想知道你是谁?”

    为什么不留长发。

    你师父是奇,不是人。

    你想不想知道你是谁。

    三句话,吊足了谢安逸的胃口。

    “想。”

    “想就把帝铃给我。”

    合着是在这儿等着他呢,谢安逸摇头:“那我不想了。”

    金九早就习惯了,平静道:“在这个山洞里,我就算抢了也跑不了吧。”

    谢安逸环视周围,这个山洞仿佛浑然天成,并非人工开凿,根本没留一条可以出去的路。

    谢安逸犹豫着从兜里拿出帝铃,提醒它:“用了就立刻还给我。”

    “一定还给你。”金九保证。

    一人一猫相互试探着静默注视了一会儿,谢安逸半信半疑伸出手,将帝铃递给金九。

    比鸽子蛋大些的铜铃堪堪逼近自己,金九眼底贪婪的神色盖不住,它兴奋地站起来,前爪抱住帝铃,将它放在自己的眼前:“终于,终于碰到了。”

    随着音落,密不透风的山洞竟卷起了一股风,金九脚下的碎石块被搅了起来,一团尘卷风从金九脚下扩散开。

    山洞之中回响出一阵虎啸,与当初在福利院一般,这道声音直灌耳蜗。谢婉儿下意识要去捂耳,却发现,这叫声没有当初的威力,或者说,这次的叫声并不能伤害她。

    几人除了范无赦用鬼术护体以外,都诧异地看着眼前金九的变化。

    那些鬼火在金九的叫声中,从幽暗的绿色变成深蓝色,与它的瞳孔颜色一般无二。

    金九的体型也随着火焰的变化而变化,四肢与背脊的肌肉迅速扩张,毛发迅速生长。

    几人眼睁睁看着金九从一直体型较大的猫咪,变成了一只体型巨大,通体毛发雪白发亮的白虎。

    它的额头处赫然出现一根红色竖线

    这抹红显得有些突兀。

    谢婉儿长着嘴巴:“它真真是白虎啊?”

    此时呼啸声已止,范无赦褪去屏障,道:“是不是白虎还不一定,没有人见过真的白虎,和四大神兽。”

    金九的爪子比成年人的两只手加起来还大些,铃铛落在它脚边,真的就如同是它的坠子一般。

    这时,它再开口原本浑厚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了:“我就说我是白虎吧。”

    话还是显得没那么正经,颇有股得意的意思。

    谢安逸在它旁边,金九的每一根毛发都清晰落入眼里,他更是被惊到了:“帝铃,真是你的?”

    “必须——的。”金九这次没再翘它那条尾巴,而是尾端轻扫,将地上的石块扫到墙上,将它击个粉碎,像是在给几人展示它的本事。

    几个碎石仿佛落到贺之淮身上,他不由抬手扣了扣脖颈,痒意又加深了。

    可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金九身上,他也暂时没提。

    谢婉儿说:“帝铃给你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当然当然。”金九好像还是改不了猫咪属性,坐下来舔舔爪子,一副大傻个儿的模样:“其实我还真不是那个白虎。”

    众人:

    金九:“不过也确实是白虎。”

    谢婉儿失语般:“白色的老虎?”

    “嗯。”金九坦然接受了这件事,缓缓说:“这些字是奇留下的。上面说,寻找罗盘碎片时他和我走散,碎片他未找到,却寻得将我变回白虎的办法,他本想回来找我,但寻了多年都未找到,眼看自己即将身死,他不得不将身体和元神分开,以保自己活下去。”

    之后奇利用天清所创的术法,创立鬼道,为的是寻找罗盘和我。可六人之中有人起了异心,认为法术不该仅作为此用,故而另立门户,专研出更为诡异的鬼术。

    此时,奇的元神与肉身分离,已不足以与鬼道抗衡,所以在此处修建道观,将元神附在神像之上,而他提点的人,并不是沐城的企业家,而是秦家,也就是伏生一族。

    他的肉身也仅留一丝神识离开云顶山,前往别处,找到当时还是幼童的谢嘉。

    金九说完,谢婉儿懵了。

    其余人也都云里雾里的。

    “啥意思?”谢婉儿支支吾吾片刻,说:“秦家不是人族吗?怎么是伏生?”

    说罢,她侧头看秦笙:“那她”

    秦笙一怔:“我?管我什么事?我不认识秦家。”

    金九说:“秦简撒谎了。”

    她就知道这个人心机深沉,谢婉儿问:“找谢嘉是什么意思?我在盖头里听到,他应该是我亲戚,也可能是谢安逸的转世。”

    “对,谢嘉就是谢安逸。”金九说:“谢安逸这一世应该是不姓谢的,是他师父给他取的名字。”

    “为什么?”谢婉儿还是不明。

    “奇的一缕神识和肉身化作普通人,成为凌予。”金九看向谢安逸:“脱离奇的元神,普通人自然也就生出了七情六欲,娶妻生子。”

    谢婉儿:“墙上写的?”

    “对。”金九说:“可那缕神识始终会感应到奇,两股力量对抗,凌予也变得很混乱,他的思维也从找到谢安逸,变成了不仅要找到他,还想要保护他。所以凌予才做出了下地府抢生魂,儿子被天道夺走性命一事。”

    话到此处,谢婉儿算是彻底信了它的话。

    继续问金九:“为什么他要找到谢安逸。”

    “因为”金九俯下身,额头抵在谢安逸额头上,轻轻蹭了蹭:“谢安逸,也是我丢失的一缕神识。”

    “它无意与人类残破的魂魄纠缠在一起,才经历轮回,变成了人身。”

    谢安逸往后仰,跌坐在地上。

    说了半天,结果是,师父和他都不是人,仅仅是一缕神识?

    金九说:“不让谢安逸留长发是神识,也就是凌予的决定,他想谢安逸作为普通人而活,不想他感应到我的存在。谢安逸蠢笨,到现在还是个半吊子,也是因为他只是神识,没办法掌握道法。”

    “可奇的元神却认为要将帝铃交给谢安逸,让他想办法利用帝铃与我融合,因此在鬼市,谢安逸能靠帝铃使出雷决,还能听见我说话。”

    金九低声同谢安逸说:“本来我也不信的,直到在你的血里,感受到了属于我的力量。”

    谢安逸愕然颤抖着双瞳,怒喊道:“这不可能,不可能。”

    金九无视他的话,说:“你师父,噢不,是奇知道命数已定,送了你最后一程,拿走林道生浊气里的假罗盘碎片之后就到了这里,葬身在铜鼎的天火之中。想必,不久之后,他附着在财神身上的元神,也会散了。”

    金九叹息:“我找了他这么多年,以为他会永远是少年模样,原来他也会老的。”

    这话,谢婉儿诧异:“就算他有千年寿命,也肯定会老会死啊。为什么你会觉得他是少年模样?”

    金九低笑:“不好意思啊各位,还有件事,瞒了你们。”

    “五族最后的首领。”金九抬眸盯着谢婉儿,瞳仁一缩:“包括你、我,都是永生不死的存在。”

    贺之淮猛地侧头看向谢婉儿,见她嘴唇发颤。

    谢婉儿:“什么?”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活到现在?”金九垂眸将脚下的帝铃归还给谢安逸,再次化作猫咪的模样。

    “我不知道天清用了什么方法,总之她做到了。”

    贺之淮问:“你寻找天清还有一个目的,是想”

    “对,”金九突然打断他:“我活够了。”

    谢婉儿眼珠轻转,露出怀疑:“可我死了,去地府了,那我肯定就不是五族的人。”

    “死?”金九看着她:“你以为你真的死了?你以为天道为何要庇护你的肉身?”

    “什么意思?”这下别说谢婉儿,其他几人也被它弄得很蒙圈。

    金九看向头顶,望着那一排字,说:“五族的人会再次重聚,到那一天,通天灵的少女会感应到天清的世界,打开那扇大门。天清参破天道,天道要除去天清,所以天道不会让你死。”

    “如果我是巫族的人,那我去地府是因为”谢婉儿蹲下身子来托腮思忖着:“有人不想天清被找到?”

    贺之淮也觉得这事开始扑朔迷离了。

    一开始他们都认为鬼道的人寻找罗盘,是想找到天清,可现在,如果金九没翻译错墙上的话,假设谢婉儿也真是巫族的最后一个首领,那她被送去了地府,就很可能是,有人不想天清被找到。

    他突然说:“会不会和鬼帝有关?”

    谢婉儿回过神来:“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在地府,你也去了地府,还有双生魂。”贺之淮总觉得这些事可能有某种联系,可他说不出来是什么。

    谢婉儿深思熟虑许久,问:“金九,你说五族最后的首领永生不死,那他们是以怎样的状态活着?是人还是什么?”

    金九摇头:“奇并不知道五族到底有那几个人逃脱了,按他当时告诉我的话来看,活下来的人会以人的身份活着,随着时间不停变换身份,如果是死了,魂魄不会进入轮回,只会以灵体的状态,一直活下去。”

    “和孤魂野鬼差不多?”谢婉儿问。

    “不错,但孤魂野鬼会失去记忆,五族的人不会。”金九肯定。

    “那我就不是了。”谢婉儿摆手:“我没有记忆。”

    范无赦这时开口:“当时我们就告诉过你,身体的主魂喝过孟婆汤,而你在这之前还跌进了忘川河。”

    谢婉儿:“嗯?”

    范无赦转身对她说:“忘川河的戾气也会遏制你的记忆,其实你也并没有真的忘记,不然,刚才在上面你不会因为拂尘而感应到前世的记忆。”

    “你也觉得我是那个什么巫女?”谢婉儿诧异。

    “事件薄上确实没有你的任何记录。”范无赦勾起一抹笑:“地府的人定是知道什么,但在刻意隐瞒。告诉我和谢必安关于你的事,也是半真半假掺着,就像双生魂…”

    范无赦默念了一句:“对了,双生魂。”

    这时,贺之淮也好像想明白了什么,说:“鬼道的人送魂魄去地府,鬼帝挑选魂魄再送出来,挑选的很有可能是五族首领的魂。”

    “然后呢?”谢婉儿诧异问。

    贺之淮:“奇是天清的追随者,也是鬼道的创始人,他要保护天清,那其中鬼道的一部分人,他们的目标也是要保护天清。”

    谢婉儿的三观有些崩了。“那岂不是他们都是好人?”

    “有时候人没有绝对的好坏。”贺之淮说:“鬼道的人把有可能是五族人的魂送去地府,鬼帝将它们送出人间,目的就是要让鬼道的人铲除五族,让他们无法再重聚。”

    范无赦接过他的话:“这样一来,就没有人能找到天清了,她会永远被困在某个地方。”

    “那为什么鬼帝不直接吞噬掉五族人的魂魄?”谢婉儿问。

    范无赦道:“因为我们没有人见过鬼帝,只是听说受罚的魂会去那里。说不定他压根儿没有吞噬魂魄的能力,只能将五族的人送出。”

    “这么说,秦简说的话还有地府的人都有问题。”谢婉儿担忧地说。

    贺之淮眉目一沉:“看来地府一开始就是想借你的手处理鬼帝,而秦简,如若不是他理解错了,那他就肯定在撒谎,说不定,他就是那个最想找到天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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