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之淮将视频投放到客厅电视上。

    视频一开始谢婉儿就感觉不对劲,视频风格和以往不同。

    从前九局的视频画面是由ai生成的动画场景,贴合故事主题。但关于鬼市的这条,则是在一间灯光幽暗的屋子里。

    屋内正中央,中长发的女生穿着一件黑色斗篷,宽大的帽檐遮住她的大半张脸,只露出红唇。

    像是真人出镜。

    而背景是用黑色丝绒布遮盖起来,墙上挂了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只巨大的黑色蝴蝶。

    她面前的桌上也铺着同样材质的黑色桌布,放着一只燃烧过半的蜡烛。

    女生在烛光背后,嘴唇翕动,时而有微弱的风吹向烛火,房间忽明忽暗,略显诡谲。

    开头女生并没有说话,像是刻意制造神秘氛围,在五秒过后,随着惊悚的开门声,屏幕出现两个字。

    【鬼市】

    这时,女生才勾起红唇,用低缓的声音问:“你们知道鬼市是什么吗?”

    零星两条弹幕飘过。

    【不就是卖不正当得来的东西的吗?】

    【听说还有倒卖文物的。】

    音落,女生的唇角放下,似乎帽檐里隐藏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她的语速始终很慢,声音也轻,在黑色空间,又添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在我们居住的城市,在午夜寂寥的边缘地带,每当时钟指向凌晨十二点时,会有一群人聚集在一起,他们售卖市面上无法流通的货物。子时相聚,寅时而散,无人知晓彼此来历。”

    此时又出现几条弹幕。

    【不就是卖偷抢的手机、相机什么的嘛。】

    【故作玄虚。】

    【博主露个脸呗!】

    评论弹幕女生无法看见,兀自说着。

    “有人将这个市场称之为‘鬼市’。但鲜少有人知晓,在赃物流通的市场背后,才是真正的鬼市,而一旦进入那里,或许有去无回。”

    又一阵惊悚的bg。惊得金九奓毛,骂了句:“装神弄鬼的。”

    “在每个市场的最深处,偶尔会出现一名手持人油人骨制成灯的黑衣男人。当你遇见掌灯人,它若赐予你一根白烛,你便有了进入鬼市的机会。”

    “若进入,鬼市规矩有五:其一,不可问商品来由;其二,不可与拍肩人搭话;其三不可熄灭掌灯人赐予的白蜡。”

    “其四,不卖物品者不可触碰任何物品,因鬼市中所贩卖商品并非阳间之物,多数物品上留有禁制、蛊虫或者是物品曾经持有人的怨念。购买之后,也需让摊主解除怨念。不然 也极有可能一人去二人归。”

    说到此,女生唇角又撩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请各位好奇的朋友记住,其五,千万不要打听摊主的来历,你永远不知道你所遇之人,是人是鬼。如若犯了规矩,你会永远留在鬼市之中,亦变得不人不鬼,或是恶鬼的盘中餐。”

    随着音落,桌上的白烛瞬间熄灭,视频陷入一片黑。

    出现几个字【千万别好奇。】

    “啧。”金九脸上不屑的神情稍敛:“这女的还知道掌灯人。”

    “真有掌灯人?”谢婉儿愕然转头。

    “有。”金九猫眼眯成缝,盯着屏幕,不知在想什么。

    “你当初关注她,是不是知道她有这本事,我看她还在接驱鬼的业务。”贺之淮在旁问了句。

    “驱鬼的业务?”谢婉儿摇头:“没有。我关注她是因为 ”

    她喜欢看这些灵异的事,并且会去某些博主的评论区留言【你这说的不对。】

    但大部分的博主都会删掉她的评论,甚至对她冷嘲热讽,还问她你是死人?地府的事情你清楚?

    唯独这个女生回复她。

    【不好意思我也不太清楚,那我把这条视频删了重新写文案。】

    就这样谢婉儿毫不犹豫给她点了个关注。

    成为她的第一千个粉丝。

    而当时这个女生也没有在简介里写接驱鬼的业务,只说自己是灵异、玄学事件爱好者。

    谢婉儿说完问:“她懂驱鬼?”

    “不知道。”怕谢婉儿不信,贺之淮还特地把女生的简介给她看。

    谢婉儿扣脑袋:“不过她的视频风格确实和以前不一样。”

    贺之淮也发现了,正准备收手机,发现这个女生又发了一条新的图文。

    【今夜我将探索神秘鬼市,喜欢的宝宝们给我点个关注和小心心,期待一下后续吧。】

    是拉粉丝的。

    贺之淮笑说:“那条视频的点赞破十万了,之前的最多就二十个点赞。”

    谢婉儿也发现了,她的点赞和粉丝关注数还在不停的涨。

    似乎大家都有猎奇的心态。

    “她穿个黑色的袍子,之前林道生也穿个黑色的袍子,会不会这女生也加入鬼道了?”谢婉儿蓦地说了一句。

    “看样子没有。”金九蹦上沙发躺着:“不过这女生身边怕是有人。”

    “制作团队?”谢婉儿问。

    “不是。”金九瞳仁烁着光:“那支蜡烛灭得奇怪,不像是人吹灭的。”

    谢婉儿听它这样说,让贺之淮把视频又播放了一遍。

    果然,烛火跳跃的状态并没有风的痕迹。

    它就那样自然而然的,便灭了。

    几人惊讶之余,范无赦淡淡道:“鬼吹灯。她身边有个女鬼。”

    “这都能看出来!?”谢安逸撑大眼睛瞪着他:“隔着屏幕呢。”

    范无赦瞥他一个白眼,嗤笑:“也就你这种白痴看不出来。”

    “你!”谢安逸指着他:“我告诉你,等小爷学会了铃铛的秘法,我一定收拾你!”

    “就凭你?我告诉你这铃铛除了本大爷没人可以使用。”金九悠悠开口:“还有,你晚上最好别睡太死,睁一只眼睛放哨。”

    被两人怼,谢安逸裹紧衣服,护着自己的铃铛。

    他用师父给的符纸将铃铛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起来了,这符纸威力大,金九不敢轻易触碰。

    暮色降下。

    谢安逸又嚷着饿了,让贺之淮点外卖。

    “你那么有钱,自己点嘛。”谢婉儿有些心疼贺之淮的钱。

    可谢安逸不肯:“在师父回来前,我都不能碰那个钱,我得知道这么多钱是哪儿来的。”

    这小道士人品还挺不错,谢婉儿随他了。

    吃过晚饭已经八点,贺之淮问她:“要不要去逛商场?”

    “不是说要去鬼市吗?”在饭桌上商量出来的,一是去找谭思淼的头骨,二是去碰运气,看是否能否遇见这个博主。

    谢必安招来几个野鬼,把鬼市的地址打听出来了。

    京城的鬼市每周只有两场,今晚正好有一场,在城北洞明湾377号的花市里。

    贺之淮说:“时间还早,不是凌晨十二点才开始吗?”

    “还有四个小时。”谢婉儿去房间拿着自己的衣服:“行,去逛街买衣服。”

    商量好凌晨在鬼市集合。

    临出门,贺之淮喊了声:“谢小哥一起吧。”

    谢安逸知道在家肯定会被金九和范无赦针对,谢必安虽不加入他们,但也不会帮自己说话,真打起来了,想必他也会帮他的黑兄弟。

    他可不想输给一猫两鬼,丢他师父的脸。

    谢安逸连忙和他们一起上了车,说:“谢了贺先生。”

    “不谢。”贺之淮低声说完,开车前往市区。

    在商场,谢婉儿心想谢安逸的行李也不多,想来没有什么换洗的衣服,去男装店给替他挑了两套衣服。

    统统让贺之淮买单了。

    贺之淮跟在两人身后,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目光没有从谢婉儿身上移开过。

    婚礼之后,他再次看见谢婉儿,总是会莫名想起族谱上,她的名字。

    脑海里竟无端崩出两个字:尽孝。

    白炽灯晃得他愈发思绪游离,直到谢婉儿换上一件牛角扣大衣站他面前,问他:“好不好看?”

    白色大衣,帽檐上一圈雪白毛领,衬得她的脸愈发小巧。几缕碎光透过睫毛落进谢婉儿的眸子里,透亮干净。

    贺之淮没来由想起试婚纱那一日,他说:你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谢婉儿不高兴来着。

    男人唇角蕴开一抹笑:“好看,比穿嫁衣的时候还好看。”

    谢婉儿脸微微发热:“那我就要这件,不过有点儿贵,店员说打折后还要两千八。”

    “喜欢就好。”贺之淮爽快去刷了卡。

    商场差不多快要关门。

    停车场,贺之淮将两人买的衣物和鞋放进后备箱。

    “现在去鬼市吧,开车过去也要一个多小时。”贺之淮查看了一下导航。

    谢婉儿应好。

    三月天晴,夜晚风凉,但多了两分干燥。

    下车后谢婉儿裹紧衣服,随贺之淮进入花市。

    无常和金九提前到了,在花市里闲逛。

    见三人到了,范无赦说:“今日掌灯人会来。”

    “掌灯人到底是什么?是人吗?”谢婉儿眉尖轻轻凝在一起:“贺之淮没有鬼术,又是个活人,他进去不会有事吧?”

    “跟着我们就好。”谢必安说:“别担心。”

    范无赦等他说完,在前方溜达着:“掌灯人是鬼,而他给的蜡烛是开启鬼市大门的钥匙,并不是所有人它都会给,那个拍视频的小姑娘不一定能进去,如果进去了说不定还有危险。”

    “它会给什么人?”谢婉儿好奇眨眼。

    “你。或者”范无赦脚步一顿:“贺之淮那样的人。”

    “什么意思?”谢婉儿问。

    “你进去是会花钱的客人,贺之淮嘛”范无赦朝他一笑:“就是外卖送到了。”

    闻言,贺之淮神色并没有太大的波动,道:“婉儿会保护我,对吧?”

    以为她会像关心谢安逸一样关心自己,没料她说:“我不行,那里面我也没去过,万一有高人呢。你老实跟着谢必安,让他们保护你。”

    贺之淮表情松动,咬了下牙,语气淡漠:“行。”

    十二点整,花市已经被许多中年男女占据,甬道两侧快速摆上了各类商品。

    甚至有摩托车、古玩、字画。

    真真假假,除了谢安逸在瞧,几人漠不关心。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来往的人群身上,希望能找到那个女生。

    在花市里约莫溜达了半小时,年轻人倒也有不少,大多是成群结队来的,偶尔会有情侣,单独一人的女生倒是没瞧见。

    谢安逸逐渐对物品失了兴趣,抱怨着:“真的鬼市还没开吗?”

    “急什么?”金九扫他一眼:“就你这道术进去了,我看也是个外卖。”

    “你才是外卖,听说恶鬼是要吃猫肉的!”谢必安咬着牙反驳。

    “呵。”金九挑眼,笑起来模样贱兮兮的,又显得意:“吃我?你把铃铛给我,别说鬼市,地府我也给搅咯。”

    无常兄弟听见这话,视线又落到它身上。

    随之两人对视一眼,没说话。

    谢婉儿与贺之淮走在最后,她几分无语:“各个都厉害得不行,偏偏就是找不出林道生。也不知道明天凌道长会不会回来,那邪物他给是不给了。唉,我就不该答应他三天的时间,当场就应该拿。”

    贺之淮侧目:“对了婉儿,这个鬼市的由来无常他们也没说,金九好像也只是知道,但并不清楚里面是什么,你说会不会是鬼道弄的,或许在那里面能打听出林道生的下落。”

    谢婉儿认为有道理。

    “还真有这个可能,一会儿进去咱们问问,反正那个女生说了只要不和拍肩人搭话,不问摊主来历,别的应该可以问吧。”

    “嗯。”贺之淮抿唇思忖:“信息应该也算是商品吧。”

    正聊着,谢婉儿突然踩到了谢安逸的脚后跟。

    他并未回头,而是直直看着前方。

    连同前方的金九和无常也都站在原地。

    谢婉儿这时才觉不对,一阵强烈的阴气顺着毛孔往身体里钻,她下意识握住贺之淮的手腕:“有鬼。”

    她回过头。

    花市灯火阑珊,人头攒动,叫卖声不断。

    但灯后的黑夜里,似乎隐着更多的‘人’。

    它们躲在一些人的背后,吸取活人身上的浊气,而后心满意足朝着同一个方向行动。

    谢婉儿顺着它们的轨迹朝前看。

    在她的正前方,范无赦正抬起手指着花市的尽头。

    那也是它们去的方向。

    深巷尽头,一盏犹如忘川河鬼火的灯轻轻跳跃着。

    在黑夜里燃烧着诡异的幽绿微光。

    “掌灯人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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