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这个答案,贺之淮惊讶之色溢于表,不可控地脱口反驳:“不可能。”

    顾婉婉拽了下他的衣角:“老公,你先听三爷爷说嘛。”

    贺之淮放松下来,但看向三爷的眼神还是变了:“您凭什么说是我爷爷要我的命。”

    贺生胜灰蒙蒙的瞳仁向下,淡淡说:“你爷爷原本是要贺懈父子来做生桩的,就在计划的时候,来了通电话,说是你出生了,你爷爷便决定由你来做这个生桩。”

    “你怎么知道这事?”顾婉婉比贺之淮快一步问了。

    “那个时候我就在祖宅。”贺生胜咳嗽一声,哑着嗓缓缓说:“原本我已经休息了,但窗边有个黑影走过去,我起身去看无意撞到他们谈话。我本想走,结果有只猫叫,害得我被发现了。”

    “所以贺生豫想你死,是二爷把你保下来了?”顾婉婉又问。

    贺生胜手指微微颤粟,些许恐惧:“是。”

    “你这一身的病,也是被贺生豫折磨出来的吧。”

    贺生胜点了头。

    顾婉婉这才侧头对贺之淮说:“老公,他没撒谎,他身上有鬼道的痕迹,但不是自己修的,而是被鬼术折磨后留下来的。”

    “那也不能确定是我爷爷,如果是他们兄弟串通,诬陷我爷爷呢。”贺之淮口吻清冷,眉眼蕴着愠色:“我爷爷已经死了。”

    “不一定。”顾婉婉的语气倒肯定。

    “什么叫不一定?”贺之淮的怒色缓和了些,生出几分诧异、恍惚。

    贺生胜听见她的话,抬起头将目光投到她身上:“顾小姐懂这些门道?”

    “略懂略懂。”顾婉婉意味不明地笑笑,她摁住贺之淮的手,示意他别急,转头问道:“三爷爷我能问问您那个时候还看见了什么吗?”

    -

    二十六年前,贺家的祭祖仪式散场,晚辈离开祖宅,只剩下贺家三兄弟。

    贺生胜的身体一直不如他大哥,早早去歇息了。

    凌晨三点左右,他起夜刚躺下,便瞧见一个黑影从窗前走过。

    贺家有不少佣人,但这个点了早就该休息了,贺生胜起身去看,追着黑影到了祖宅的地下室。

    这里禁止外人进来,别说佣人不曾来打扫,贺家也只有他们仨兄弟才知道入口在那里。

    那黑影到楼梯拐角之后,便消失了。

    好奇心占据上风,贺生胜犹豫着下了楼梯,瞧见一直锁着的铁门打开了。那里面还点着一盏灯,昏昏暗暗的,光线并不是太亮。

    钥匙一直是由贺生豫保管,他以为是四弟在里面,正准备下去问问他在这儿做甚,听见里面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第一句,便是贺生豫说:“三日之后,让贺懈父子回祖宅,准备动土。”

    贺生庆声音颤颤问:“不打这个生桩,贺家真的要没落了?”

    贺生豫:“这些年都是我保着贺家,你在怀疑什么?”

    贺生庆说:“不敢不敢,只是一下去了两条人命,我怕警察会调查。”

    “这有什么好怕的,编个由头就是了。”

    贺生豫说完,一阵铃声在空荡的地下室响起。

    贺生胜吓得一抖,趴在墙角,腿有些软。

    这通电话没持续多久,贺生胜却觉得度日如年,正想离开,就听见贺生豫说:“有更合适的了。”

    贺生庆不解,道:“怎么了?”

    “我家那小孙子生下来了。”贺生豫的声音听起来便是夹着笑意的:“这个时辰,可比贺业庭那东西好。”

    “您要自己的孙子死?”贺生庆嗓音更轻。

    贺生胜听见这个谈话,心脏跳个不停。

    这时,一声极其尖锐的猫叫声在他背后响起。

    贺生胜直接吓得往后一仰,撞开了地下室的大门。

    之后贺生豫便要准备杀他灭口,是贺生庆说会让他不能开口,让他离开国内,才把他保了下来。

    听完三爷的话,贺之淮情绪波动极大,站起身说:“不可能,不可能是我爷爷,如果是我爷爷,他为什么会死,我亲眼看见他的尸体了。”

    贺生胜知道他不会轻易相信,说:“我一直留了眼线在国内,之淮,你要是不信,你回祖宅去看看,那坟里可有你爷爷的尸体。”

    “好,就算您说的都是事实,既然有贺懈父子,他为什么会让自己的亲孙子去死?”贺之淮问他。

    “这我就不清楚了。”贺生胜捂着胸口揉了揉:“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在盘算什么,又为什么要用你的命,我只知道我活不了几个月了,得回来告诉你这些,然后落叶归根埋进祖宅。”

    贺之淮还和三爷对峙着,顾婉婉却在一旁想了想,插了句嘴:“三爷,地下室有啥?你当时不是跌进去了吗?”

    贺生胜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顾小姐的好奇心一直这么重吗?”

    “嗯。”顾婉婉点点头。

    “一具女人的尸体。”贺生胜这声倒显得中气很足,听不出病态:“栩栩如生的。”

    ???

    顾婉婉下意识抬手挠了挠头,不明所以地望着贺生胜:“什么女人?”

    “我不认识。”贺生胜淡笑:“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难道这就是祖宅里的秘密,一个女人的尸体,藏在祖宅的地下室,孟婆婆守着乔西古村,不惜杀人也怕外人闯入祖宅,就是怕她被人发现。

    “之淮你走吧。”贺生胜说:“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我很累了,需要休息。”

    贺之淮也并不想多留,觉得是听了一堆废话:“行,那您休息。”

    说罢,他握着顾婉婉的手,离开了酒店。

    周齐在停车场等他。

    见到顾婉婉,连忙问了句:“太太,我身上的纹身到底什么时候能去掉?”

    顾婉婉说:“再等等吧,谭思淼现在出不来,你放心。”

    周齐低声叹了口气:“太太您可要快点儿,我每天看着这纹身,心惊胆战的。”

    顾婉婉说知道了,又给了他两个保命的傀儡纸人,才同贺之淮离开。

    车内空调温度已经调到最大了,顾婉婉却总觉得贺之淮浑身在发颤。

    程鹏在前面开车,顾婉婉用结界屏蔽后排。

    她问道:“你要不要回祖宅确定一下三爷的话。”

    贺之淮一直掐着自己的指尖,眼眶里还有点不太明显的泪光。

    他倔强地撇开头,说:“不去,一定是假的。”

    顾婉婉说:“其实上次你给我讲你爷爷出殡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没有人出殡会走回头路的。”

    “所以你也觉得我爷爷是背后的人?”贺之淮猛地回头盯着她:“你也觉得我亲爷爷会为了家业杀了我?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他会死,还把家产都给二爷?”

    这确实有一点儿解释不通。

    顾婉婉撅着嘴:“我也不知道,可是三爷身上确实有被鬼术折磨的痕迹,而且他好像也没必要诬陷你爷爷。还有,孟婆婆和邱童也都说二爷背后有人。”

    贺之淮不肯信,但心里的那股劲儿也在坍塌,一阵又一阵茫然又无力的感从废墟之中冒出来,揪着他的心脏、血管,令他感觉浑身泛凉。

    他眉间的褶皱一直没有松开过,顾婉婉握着他的手,摇了摇:“你别不开心。”

    贺之淮抬眸看着顾婉婉,她抿着唇,表情有些乖。

    恍恍惚惚地,他在顾婉婉的脸上,看到了谢婉儿那双含水的眸子。

    “说不定就是他们两兄弟演戏呢。”顾婉婉笑着说:“你就安安心心地和贺懈做交易,拿家产,不管是谁要害你,我一定救你。”

    她说话轻轻柔柔的,有些小自信,倒抚平了贺之淮心底的不安和迷惘。

    他温声回应她:“嗯,谢谢。”

    “可不用谢。”顾婉婉一摆手:“等你夺回家产,我还等着你给我挖尸骨呢。”

    贺之淮的手指屈了屈,刚好握住女生温热的指尖。他垂眸看了眼,说:“好。”

    贺之淮的唇角终于扬起了一点弧度,顾婉婉松口气,说:“其实我更在意他说的女人的尸体。”

    “你觉得那是什么?”贺之淮正色问她。

    顾婉婉摇头,她现在没有头绪,反问他:“你知道祖宅的地下室吗?”

    “听说过,说是以前战乱为了避难才修的。”贺之淮回忆了一下说:“我们这些晚辈,包括我爸他们那一辈都没去过,也不知道入口在哪里。”

    “可贺三爷知道,还清楚那就是地下室。”顾婉婉说。

    “你还是认为他有问题对不对。”贺之淮问她。

    “不管他有没有问题,现在我们谁都不要完全信,你相信我,我相信你,就行了。”顾婉婉重重点头。

    贺之淮被她的认真劲儿逗笑了,说:“好,我只信你。”

    -

    还有二十多天就是婚礼了。

    贺之淮忙着和贺懈转移股份,顾婉婉没什么事,整天不是在花鸟市场闲逛,就是去超市买零食。

    但这几天无论她走到哪儿,都有人用打量的目光看她。

    一开始她很警惕,后来在手机上刷到了两条挺炸裂的新闻。

    标题是:

    【热心市民顾某某,成为游客失踪案的破案关键。】

    【热心市民顾某某大义灭亲,举报夫家福利院涉嫌虐待老人、贩卖儿童。】

    视频里还配上了顾婉婉的照片,只是眼睛上打了马赛克。

    不过这马赛克打了也相当于没打,只要眼睛不瞎的,都能认出是她。

    她刷到的是光明日报的账号。

    顾婉婉看着那几十万的点赞收藏,太阳穴突突直跳。

    只想这热心市民还有二十四天就要死啦!她要死啦!

    到时候是不是还会把她死的新闻报道一番。

    毕竟报道者可是:何尧。

    这个哪儿哪儿都有他,还特信自己的何尧。

    顾婉婉又去搜了一下关于自己的新闻,还有好几个报社都发了,但不似何尧文章里的那般口若悬河,都称呼她为顾小姐。

    这两件事的热度在没有找到凶手,福利院关门之前,还是有些热度。

    这天顾婉婉正蹲在楼上的花园里给自己提前烧纸钱,刚放进去一栋大别墅,火焰里走来两个男人。

    顾婉婉拂了把烟,招呼道:“黑爷白爷,你俩咋来了。”

    “你烧太多了,库管说都快放不下了。”范无赦说。

    “不是想着快死了得赶紧烧嘛。”顾婉婉失笑,看这身后还有一大堆纸钱。

    谢必安替她加了把火,说:“阎王让我们来告诉你一声,古村和福利院的事,算了你三十件功德。”

    “啊?”顾婉婉诧异抬起头:“还算着功德呢?”

    她以为只要找到尸骨,就行了。

    “当然,送你来积德就有积德小册子,上面记录得清清楚楚。”范无赦调侃她:“现在都是人美心善的热心市民了。”

    顾婉婉脸上热热的:“哎呀,何尧这张嘴就那样。”

    报道里夸她的话不少。

    音落她又想到正事,说:“上次你们说完孟婆的勺子不能偷就跑了,但我想问问你们,是不是知道我老公是谁?”

    范无赦挑眉:“不贺之淮嘛。”

    “不是。”顾婉婉摇头:“是前世的。”

    “啊——”范无赦望着天:“不知道。”

    她把视线移到好说话的谢必安身上。可他好像也被买通了似得,摇头:“不能说。”

    顾婉婉起身要去缠,突然谢必安把话题一转,说:“我们来还有件事要通知你。”

    “啥事?”顾婉婉果然被这件事吸引了。

    谢必安说:“我们把你烧去地府的东西分给一些孤魂了,为了报答你,他们说你结婚那天会来给你捧场。”

    范无赦也似笑非笑,冷冷道:“你可得准备好吃食,那天应该会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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