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顾婉婉指着两份寻人启事,问:“是纸上还是手机上的人是你大哥的女朋友。”

    “手机上的。”贺之淮很肯定地说:“纸上的人我完全没见过。”

    有点儿玄幻了。顾婉婉掀起眼,把两份寻人启事放在周齐面前:“你看到的女人是什么样的?”

    无论哪一份寻人启事他都抗拒,周齐直摇头:“我根本就没敢看,只知道她穿个白裙子。”

    得到他的回答,顾婉婉托着腮,淡淡道:“刚刚在猫眼上,我看到她的样子和你手机上是一样的。”

    “那这份寻人启事?”贺之淮将纸放在桌面。

    顾婉婉视线看过去:“门外的人是假象,这份被我用术法显出来的才是真身。”

    “还有这种怪事?”周齐不解,拐了下贺之淮的胳膊:“贺总要不您问问您大哥。他的女朋友长什么样子,他肯定清楚。”

    贺之淮正要打电话,顾婉婉摁下他的手:“老公,你和大哥的关系好吗?不好的话,就别管这事儿了呗,女鬼再找周齐,我把她送去地府就好了。”

    和贺懈的关系好不好,只能说是不咸不淡。

    贺之淮出生的时候,贺懈已经小学三年级了,两人没有什么交集。加上贺业庭是领养的原因,这个大哥形同虚设,除逢年过节见上一面,平时还真碰不上。

    只听贺寒松偶尔说起,贺懈成绩不怎样,贺业庭对他也没有期待,前些年把他送出国镀了层金,然后在公司给他安了个虚职。

    总之就是拿着贺家的钱到处挥霍的公子哥。但在六年前贺懈却突然收心,听说是因为交了个女朋友,也就是谭思淼。

    谭思淼家庭普通,与贺家并非门当户对。可贺懈对她挺上心,买房送车,交往一年就提出要结婚。

    贺懈在贺家地位也就那样,贺业庭随他高兴。然而就在两家商量婚期时,谭思淼失踪了。

    这件事对贺懈的打击挺大,整个人像疯了一样满大街贴寻人启事。

    可无论怎么找,谭思淼都没有出现,甚至监控也没有拍到过她的踪迹,好不容易找到几个与谭思淼失踪时衣着一样的女生,对比照片又不是同一个人。

    无奈贺业庭只好把他扭送出国,换个环境。过了两年贺懈回来了,又恢复到日日笙歌的状态。但身边好像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女人。

    “挺痴情的。”顾婉婉淡淡道:“所以咱们还是别和你大哥说了,说不定你大哥没彻底疯是还指望她回来呢。”

    罗语薇的事是一件深刻的教训。

    人要有一个盼头,才能好好的活着。

    “行。那就不和他说这件事。”贺之淮起身说:“周齐你去收拾下东西,先搬我们那儿去住。”

    周齐转身去卧室拎出来一个行李箱:“我早就收拾好了,这房子我一秒都不想多待。”

    -

    南湖阁,周齐站在次卧门口,看贺之淮收拾他的衣物,低声问:“您没和太太同房?”

    “有什么问题吗?”贺之淮抬眸看他。

    “我打呼噜怕吵着您。”周齐尴尬地别开视线,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

    “没事,我有耳塞。”贺之淮拉开抽屉。

    “您不和太太一起睡,她会不会多心啊?”周齐又问了一句。

    “多心?”贺之淮怔了怔:“多什么心?”

    “她说不定会想您是不是不待见她,不喜欢她,还是说”周齐目光下移:“她嫁的男人不行。”

    贺之淮脸色微变,脖子微微泛起红。

    前有罗语薇说他要泻火,后有周齐说他不行。都是些什么人。

    贺之淮嘴唇翕动,骂人的话在嘴边。周齐又接了一句:“还是说她修道,本就清心寡欲。您再看人家那术法,是不是她没看上您,把您赶客房来睡的?”

    贺之淮气笑了,她没看上自己!?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有什么好的,非要人谢婉儿看上。再说她前世本就嫁了人,有丈夫的。

    这样一想,搞得自己好像小三。

    贺之淮隐隐觉得这逻辑有点儿毛病。谢婉儿前世嫁了人,这世借尸还魂又嫁给了他。

    说到底谁才是她丈夫。

    但要说这都一百多年了,她那个丈夫早就变成白骨了,按照现在的法律,他才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他既然是她丈夫,睡一起也很正常嘛。可那又是顾婉婉的身体,而他分房的原因,不正是因为他不喜欢顾婉婉嘛。

    贺之淮快把自己绕进去了。这时顾婉婉拿来一串小纸人:“老公你看,我弄了七个傀儡。”

    女生眉眼弯弯地笑着,似乎很满意她的杰作,开心道:“我给你们放在床头,万一那女鬼爬窗户进来,可以给你们挡一挡。”

    说完她垫起脚尖,在贺之淮耳边轻声说:“我还偷偷在兰姨的床下也放了一个。”

    女生抬眸冲他递眼色,贺之淮又想起幻境里谢婉儿的模样,她也是这样仰着头看着他。

    贺之淮轻咳一声,支支吾吾地:“七个是吧,够周齐用了。”

    周齐:“嗯?够我用了是什么意思。”

    “我上楼睡。”贺之淮抱着自己的睡衣和被子:“我也怕鬼,待我老婆身边,我更安心点。”

    顾婉婉:?

    “你要和我一起睡?”

    “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贺之淮撂下一句话,拿着被子上楼了。顾婉婉将纸人放在床头柜上,满头雾水:“你们贺总最近有些奇怪,之前就说什么要和我培养感情,还要和我一起睡,被我拒绝了。”

    贺之淮这小子!周齐捂嘴窃笑,在他面前装得多不喜欢顾婉婉,结果私底下缠着人家培养感情还要一起睡觉。

    啧啧啧。

    周齐压着声音试探道:“那您是因为修道才看不上我们贺总吗?”

    “算算是吧。”顾婉婉说。

    在地府任过职的鬼,怎么不算修道呢。

    “修道的人不能破禁是吧?”周齐抬抬眉。

    “那倒不是,道士可以娶妻。”顾婉婉说。

    “噢!”周齐状似憬然:“那您就是单纯的看不上我们贺总,是他性格不好?还是长相不是您的菜?”

    “我们年龄不合适。”顾婉婉说完转身走了。

    年龄不合适?

    周齐摸不着头脑了。差两岁而已

    -

    楼上主卧室,贺之淮接到江铭的电话。

    见顾婉婉进来,他说了句等“你们回来再说。”便挂了电话。

    “江警官?”顾婉婉隐约听出电话那头是他的声音。

    贺之淮点点头:“嗯。”

    “他说什么了?”

    贺之淮:“碎尸送回公安正在做dna对比失踪人口。坟他们也全部挖了,发现里面是小孩儿的衣服。今天村子里的人也醒了过来,检查之后说是营养不良。江铭说这件事有些麻烦。”

    顾婉婉问:“怎么麻烦了?”

    “死了人就得有人来认罪,不然就成了悬案。”贺之淮眸色一沉:“我们很清楚这件事是有人指使孟婆婆做的,可现在孟婆婆尸体都没了,该谁来承担呢?”

    “也是哦。”顾婉婉虽然不懂现在的法律,但也清楚一命抵一命的说法。

    “所以现在他们只能把案子压着,等江铭先查福利院的事。”贺之淮说。

    “噢,那警察想名正言顺的抓他们,很难!”顾婉婉笑着说:“不过按我们阴间的规矩来说,只要把他们都送去地府,让崔珏判了,也算是抵了业障。”

    又听见地府二字。贺之淮问道:“婉儿,两个月之后你真的会死吗?”

    “嗯,生死簿上的信息错不了。”

    贺之淮说:“可我看电视说什么孙悟空下地府毁了生死簿,是给阎王平账,难道地府就没有烂账吗?”

    “你这孩子,那是戏文,编的故事信不得的。”顾婉婉嗤笑:“不过地府确实有烂账,还很多。”

    贺之淮转身看着她,狐疑道:“你之前也说过我两个月之后可能会死,但你现在要帮我制定复仇计划,如果你真的救了我,我没有死,是不是地府就会多一笔烂账?”

    “嘶——”顾婉婉嘟着嘴,对哦,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斜着眼睛细细思考。

    这个因果她得捋捋。

    自人出生,生死簿上就定好那人的死期。

    假设他们之前的猜想是对的,在她不出现的情况下贺之淮会在两个月后被他二爷爷吸食魂魄,然后按照生死簿上的日期死掉。

    但现在她出现了,并且还准备救他。那么就有两种可能:救不下来,他俩的命数就如同生死簿所定;可如果救下来了,生死簿就会乱套。

    既然是这样,那再换个想法。

    假设生死簿上贺之淮的死期和死因并不是两个月后被二爷爷吸魂魄,而是很久之后自然老死,那意味着有一个人破坏了二爷爷现在的计划。

    可现在正在破坏他计划的人,正是自己。

    按照之前所有的事件,和她所想过的命数,难道贺之淮的生死也是一环?

    顾婉婉侧头盯着她名义上的老公。

    黑白无常看过生死簿能肯定她两个月之后会死,所以有没有可能她的死,正是因为要救眼前这个男人?

    那如果她不救贺之淮,自己是不是就不会死?

    但她不死,生死簿也乱了。

    所以

    在无法查看生死簿,得知贺之淮死期的情况下,她可以理解成,要么两个月后他们会一起死,要么,她借尸还魂的最终目的是来救这个男人。

    等等,顾婉婉垂下眼眸,再次思考。

    阎王姐姐说过找不到一百零九对尸骨,她的功德就无法圆满。

    结合她适才所想,不管她救不救贺之淮她两个月之后都会死。功德不圆满,她死后还是无法去投胎,可能又会再次返回人间积德。

    那有没有可能,一百零九对尸骨和贺之淮有关。

    他们去祖宅根本就找错方向了。

    但祖宅里也一定有什么东西,是“那个人”很重视的。

    顾婉婉脑袋里的那根线逐渐被她整理出了一个头,只要顺着摸下去,这团线能被重新缠成一个完整的球。

    她激动地抓住贺之淮的手臂:“老公老公,你们家还有什么地方能埋人?”

    这话

    “贺家的地挺多,哪儿都能埋”贺之淮抿唇淡笑。

    “不是,不是,得和你有关的地!”

    “我?”贺之淮眼眸忽沉,胸口也震了一下,问:“你还记得顾婉婉上吊的地方吗?”

    “中、中南大厦?”

    顾婉婉的手蓦地僵住,抬眸对上贺之淮的视线。

    对了,有一次和刘素兰一起做饭,她曾说过那边的地是要留给贺之淮的。

    “对,中南大厦。”贺之淮加重了语气:“那边到现在都还是荒地,二爷爷好像没有要开发的意思。”

    顾婉婉指尖微凉,头皮都传来了一阵凉意。

    她想起来了,谢安逸他们去中南大厦的时候,凌道长曾告诉过贺青云:三个月之后才可动土。

    对应的也差不多是她的死期。

    他亦说过一段云里雾里的话。

    彼此既是因,也是果。需待因果解开。

    那个大厦不仅是她表面借尸还魂,“生”的开始,还可能是重生的开始。

    也就是积德重新投胎。

    贺之淮见她表情凝重,手掌发凉还在微微颤抖,轻声问她:“你是怀疑那栋楼下面埋了你要找的尸骨?”

    “不不不是。”顾婉婉磕巴起来:“不止是、是!”

    “到底是不是?”贺之淮也被她搞的一头雾水。

    “中南大厦什么时候烂尾的?”顾婉婉突然站了起来:“五年多前是不是。那个碰瓷的老头,李三平你还记得吗?从他儿子的死开始!”

    “对。是那个时候。”贺之淮赶紧回答。

    顾婉婉又弯下腰,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声音微颤:“那贺懈的女朋友失踪呢!也是五年多前!”

    贺之淮不解,满脸迷惘:“有关联吗?”

    “鬼也是人变的,只有一双手,周齐却说他看见那女人身上有很多双手,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尸体所在的地方有很多尸体,她的阴气将那些尸体的幻想也带出来了。”

    顾婉婉深吸一口气,道:“尸骨一定在中南大厦,但我们现在没办法去挖,因为地在你二爷爷手里。所以我要救你,你要拿回家产,才能动土,而动土的日期凌道长说了是三个月后。”

    她轻笑一声,似坦然:“也就是说,我的死期,也刚好是功德圆满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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