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是什么人?

    顾婉婉?谢婉儿?地府里人人嫌弃的倒霉鬼?还是在阳间同样不被待见的跋扈千金?

    顾婉婉说不出来。

    与贺之淮僵持在电视柜旁边,男人手中的力道始终没有松,反而又捏得更紧了。

    似乎担心她的手再次乱动。

    手里的血气渐渐褪去,掌心泛白也开始变得麻木,顾婉婉察觉自己的指尖已经不怎么灵活了,她一把推开贺之淮。

    怒喊道:“我是你老婆!”

    贺之淮瞳色一暗,没料到她会如此回答。

    脸上的表情更为不自在了。

    顾婉婉揉着自己的手,反问他:“你就说是不是?”

    还真是!

    贺之淮按捺住眼底的愠色,还想发问,兜里的手机乍然响起,扰得一室惊慌。

    能打电话的人,一定是知道贺之淮能说话的人。

    金九也停下了吃罐头的嘴,回头看。

    贺之淮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没急着接,去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外套和拐杖,夺门而出。

    顾婉婉恢复知觉的手已经结出鬼纂,可要被施法的人,他跑了!

    顾婉婉开门去追,发现电梯像是等着贺之淮一样,现在已经下到第十层。

    “怎么办?”顾婉婉惊恐、焦躁,垂眸问同样追出来的金九:“他好像发现我有问题了。”

    “不是。”金九掀起眼帘:“就你这口无遮拦的性子,他不发现我给你说,那才稀奇。”

    顾婉婉抬手就往嘴上一拍,她确实太容易说些奇怪的话了,对祝孟军对姜家诚,还有何尧、陆北安和贺韵怡。

    生前她怕不是一个话痨。

    顾婉婉悔恨,捻指道:“我现在追上去给他来一下。”

    金九制止她:“算了吧,你老公不是坏人,又是肉体凡胎,为难不了你。他现在要么躲着你,要么迟早还得来问你,急什么,等见面了你再给他来一下。”

    这话不无道理。

    贺之淮定是早就察觉自己的问题了,而且还在不断收集信息,他耐着性子不问,直到今日才发作,与她相比,一定是一个口风极严的人。

    顾婉婉憬然,是啊,能装八年哑巴不说话,他口风不严,谁严!

    顾婉婉把这件事抛之脑后,躺倒沙发上,随手从购物袋里捞出一袋薯片,撕开送入嘴巴,嘎巴嘎巴嚼着。

    家里没人,她的腿也顺势翘到了沙发背上,懒散搭着。

    这个姿势挺舒服,她不受控掏出手机,把音量调大,继续刷短视频。

    老公不在家,零食又管够,顾婉婉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到饭点也不觉得饿,在金九的教学下学会投屏,随意找了部喜剧片来看。

    直到深夜,她已经看完了三部电影,又续上了一部热播的国产爱情片。

    男女主狗血相遇的故事看得她全身起鸡皮疙瘩,她索性又拿出手机,边听电视剧边刷短视频。

    两者不误。

    只是看得太久她眼睛发酸,发觉已是凌晨。

    刘素兰和贺之淮都没有回来,她打了个哈欠,推了金九一把:“我上楼睡觉了。”

    金九在用她的平板打游戏,意念控制根本没空抬头:“去去去,别烦我。”

    顾婉婉起身回卧室洗漱,把换下来的衣物整理好,又从兜里拿出了那根吸管。

    阎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婉婉撅着嘴把吸管放在唇上保持平衡。

    还有她交代的事:一百零九对童男童女的尸骨,她要去哪儿找?

    不对,顾婉婉坐在床上,手持吸管用它戳戳自己发痒的头皮。

    阎王既然来人间就一定是有事,不可能只是为了来收一个善恶童子,那男孩本就将死,死后进入地府再收是一样的,何必走此一遭?难道是为了来买杯可乐,送她根吸管?

    越想越不对,顾婉婉伸手去拿铃铛,想找无常来问个明白。

    她扭动身子,手在床头柜上摸索,铃铛没摸到,反倒是推动了一个圆滚滚的物体。

    她一把将其抓住,发现物体表面光滑,在冬日也散发着温温的热度。

    将它拿到眼前,是一枚赤红色,整体通透无暇的珠子。

    珠子里似含有大量精气,顾婉婉左顾右盼发现房间并无他人,珠子是凭空出现的,放置它的人绝对不简单。

    顾婉婉合上一只眼,单眼靠近珠子,仔细去看。

    就在靠近对上珠子的那一刻,她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金光所笼罩。

    眼睛被刺得直接闭上。

    随之她好像失去意识,直挺挺地倒在床上,面色惨白,身体僵硬仿若一具死了多时的尸体。

    几秒,她猛然睁眼,瞳孔又如冲破禁锢那日呈现黑色,没有一丝眼白。

    -

    顾婉婉觉得自己的头顶悬挂了一个灯泡,发出刺眼的光,她下意识闭上眼,朝向别处才敢睁开。

    眼前有些朦胧,她想去揉眼睛,可自己的手好像被绑住了,伸不过来。她也有些口干舌燥,觉得嘴唇应该裂开了。

    她蠕动舌尖想要制造一些口水咽下,发现无果,整个口腔都非常干燥。

    这时她的眼睛已经恢复了些视线,模糊之中,她看见一双纤长笔直的腿站在自己面前。

    居高临下俯瞰她。

    那人穿着一双灰色高跟鞋,缓缓抬起脚,在她脸上落下,随之加了力道踩下来。

    顾婉婉如在梦中,并没有感觉,可是她心里却明白这会很痛,有些龇牙咧嘴的向上抬眸。

    视线顺着这双腿往上移动,迎着灯泡她的眼睛又被晃了一下,隐藏在光亮背后的人看不清面容。

    可顾婉婉觉得她在笑,笑得肆无忌惮,又丧心病狂。

    踩了近半分钟,脚从顾婉婉脸上挪开。这道人影也才缓慢弯腰,朝她附身。

    可惜身影逆光,看不清模样,之后一头长发又先行落下,再次掩盖她的长相。

    顾婉婉扭动了一下身子,心里横生念头,她要去扯这个女人的头发,和她干一架!

    许是不喜欢她乱动,一只手揪住她的衣领,猛地将她往前一拉,而她好像很轻,一下便靠近了那人。

    只见那人已经蹲了下来,撩开自己的鬓发别再耳后。

    此刻,顾婉婉终于看清她的长相:罗语薇。

    不,是孙妙。

    骂人的话又到了嘴边,可发出来的又是别的声音,声音稚嫩,却铿锵有力,毫不畏惧:“就是你杀了满满,我要去报警,让警察来抓你。”

    光影切割女人的脸,晦暗又阴森,她扯着顾婉婉的脸:“小朋友能走出这道门你再去报警吧,不过,就算你走出了这道门,也未必能报警。”

    说着她从旁边拿起一把生锈的剪刀,放在顾婉婉面前:“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是美术老师剪纸用的剪刀,你知道剪刀除了裁纸还能有什么用吗?”

    顾婉婉已经意识到不对劲,再次挣了一下手,她想结手印,可身体不被她支配。

    这一瞬,孙妙用虎口抵住顾婉婉的下颌,强行把她的嘴捏开。

    “还能管住你的舌头。”

    顾婉婉拼命摇头,可力气远远不及孙妙大,挣扎也无果,那把剪刀已经伸入她的口腔。

    旋即她听见了“呜呜呜”的低鸣声,同时也感觉到剪刀一开一合,生锈迟钝的刀刃磨在一起,发出十分刮耳的嘶哑声音。

    声音通过她的口腔壁传入耳膜,一下又一下,似乎永不停止。

    如此慈悲的一张脸,在这一刻已然只剩丧心病狂。孙妙瞪着眼睛,更加兴奋地咧开唇角,越咧越大,狂妄的笑声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久久回荡。

    许久,顾婉婉倒在地上,混合着血肉的一口血从她嘴里喷出,溅到孙妙的腿上。

    她低眉看了眼,又抬眸看着浑身抽搐的顾婉婉:“要死了吗?你还不能死。”

    说着她抚摸在顾婉婉的额头上,很快顾婉婉便停止了抽搐,只虚弱的躺在地上,眼神失焦望着女人模糊的身型。

    孙妙再次往她身上踢了一脚,“这个眼神是不服吗?也是,你有今天也要怪这双眼睛,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她的手在顾婉婉脸上游走,最后停留在她眼眶上方,将指甲嵌入她的眼眶边缘。

    孙妙一点点的用力往下,顾婉婉张开嘴发出绝望痛苦的惨叫声。

    孙妙在慢慢折磨她的左眼,直到五分钟后,她的半只眼睛已经被血水覆盖,彻底瞎了,孙妙将她的眼睛给生生挖了出来。

    接下来她又采用同样的方式,将她的另一只眼给挖下。

    顾婉婉再也看不见眼前场景,仿佛跌入万丈深渊,只有上方传来女人的笑声,与一句:“别怕你死不了,我会吊着你的命… 慢慢玩。”

    耳畔声音渐弱,她也停止坠落。

    眼里还是一片黑,但能看到东西,她的手也不再被束缚,只是她不能随脑中所想,去摸自己的眼睛,而是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的视线穿过低矮灌木,看见空气上站着两道几乎要融入黑夜的黑影。

    其中一人摘下头上兜帽呈跪地姿势,顾婉婉看清,这人还是孙妙。

    另一人背对她,她只能通过身型来判断,这人是个身高一米八左右的男人。

    顾婉婉眯着眼睛去看,见孙妙单膝跪地,虔诚垂头,交叉放在胸口的手缓缓朝两侧张开,随之她的手掌浮出两团更深的黑气。

    黑气往地面钻,顾婉婉瞳孔向下,看见地上竟还躺着两个人。

    是两个赤身裸/体的小孩,看样子也不过四五岁,似乎都睡着了。

    黑气钻入他们的鼻腔,他们的身体便往上浮,停留在约莫一米高的位置。

    与此同时,背对顾婉婉的男人也渐渐升空,身上的黑色袍子被一股阴风搅动,在空中如波涛翻涌。

    顾婉婉微滞。

    这不是男孩儿画的黑色塑料袋吗?

    她正想着,那团黑影似乎察觉到身后有人,停止吸食童男童女的动作,降落身子,骤然回头。

    同时,孙妙也起身快步走到男人面前,遮挡男人的身子。

    顾婉婉惊觉自己被发现了,一屁股跌到湿漉漉的泥地上,抓着泥土拼命往后退。

    在极度恐惧后她发颤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后退的速度远不及迎面扑过来的那团黑气那般快。

    她瞬间被裹挟着阴风的气体包围,失去意识。

    “妈的!给爷醒!”

    身下传来一句脏话,顾婉婉猛地挺直了身子,瞳孔里的黑液也在刹那间褪去,露出眼白。

    她抓住火辣辣的小腿,看血珠蹭蹭往外冒,骂道:“金九你要死啊,挠我干什么!”

    “我挠不死你!”金九嘴上骂着,实则还是松了口气:“前天晚上入定到现在,叫都叫不醒。”

    “你叫我干什么!”顾婉婉去拿卫生纸擦血。

    “姜家诚去自首了,证物也交了,祝孟军马上就能被放出来了。”金九囔囔着。

    “那不是挺好的吗。”顾婉婉丢掉手里的卫生纸,发现伤口自动愈合了,讶异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用灵力护着你呢。”金九快速说完,话题又到了姜家诚身上:“可是他被收押的当晚,就在看守所自杀了。”

    “已经自杀了?”他真这么做了,顾婉婉长叹一口气。

    “对啊!”顾婉婉睡了两天,不知道情况,金九继续说:“下午新闻就出来了,我在你包里找到他的头发探了一下,他的魂魄已经离体,而且浮动着极深的怨气,现在马上十二点了,正是阴气最强的时候,快走快走,一起去看这出好戏。”

    “他去找孙妙了?”顾婉婉大惊。

    “是啊!”金九说:“能量异动得非常厉害,今晚肯定精彩。”

    不好!

    顾婉婉鞋也顾不得穿,赤脚抓起衣服就往卧室外跑。

    金九一个纵步追上她,“看来你也喜欢瞧热闹嘛。”

    “瞧什么热闹!”顾婉婉大喊起来:“姜家诚有危险。”

    门被顾婉婉用力关上,她拼命按着电梯按钮。

    金九悠哉走着从容步伐,懒洋洋地问:“他能有什么危险?怨念那么强。”

    顾婉婉垂目看向脚边的金九,瞳仁颤抖,解释道:

    “孙妙修鬼道,会鬼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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